二仙山東峰,三清觀外。
朱奮慌不擇路的鑽進樹林之中,奔行數百步後,忽然頓住腳步,同時眼中愈發糾結。
生死之間,害怕是在所難免的。
可冷靜下來後,朱奮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無路可走。
擅離職守,私自帶兵進山,寸功未立,損兵折將,還為鎮北將軍府留下了截殺提爐人的口實。
即便眼下逃出二仙山,回到鎮北將軍府仍舊難逃一死!
若是從此隱姓埋名,藏身於民間,躲避罪名,或許也能苟活幾年,但朱奮絕不甘心!
自從三位家老皆身死於關東山,刁仁又不知所蹤,大將軍身邊急缺可用之人,自己正是最早被提拔重用的人。
如今再進一步,就可以接替能白安楠,執掌北境情報大權,成為大將軍身邊超脫三十六將的心腹。
退一步,則一無所有!
領略過權力的風采後,朱奮的心中,便已經沒有了退路。
即便朱雀與老道的武力超凡,而自己麾下的將士已經全軍覆沒,朱奮也不能離開。
「或許,殺了朱雀,還能算是一份功勞!」
朱奮抬手摸向懷中,化身為一個失去所有的賭徒,渴望着最後的絕地翻盤,唏噓而瘋狂的輕嘆一聲。
簌!
兩道身形一閃而至。
朱雀自三清觀追來,默默站在朱奮身後。
而韋尊則是從山下走來,擋住了朱奮的前路,皺眉道:「還以為你能一口氣跑下山呢,原來在這歇着呢?」
朱奮抬眼看向打着赤膊,臉上佈滿裂痕的老道,眼中瞬間多了一絲疑惑和茫然,沉聲道:「你,不是羅定坤?」
「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也就沒什麼可藏着掖着的了!」
韋尊冷笑一聲,抬手撕下連帶着白髮的假面,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正色道:「在下韋尊,江湖報號百步蛇!」
朱奮自然聽說過十三太保的名號,聞言頓時呼吸一滯,想不明白與和尚老道,以及冷文杉師徒都八竿子搭不上關係的百步蛇,為何會出現在二仙山,還易容成了羅定坤?
「行了,言盡於此,你該上路了!」
韋尊自報家門後,也懶得再對朱奮說些什麼,當即便要上前動手。
「慢!」
朱奮回過神來,連忙叫住了韋尊,正色道:「我能落得今日下場,都是拜身後那個老雜毛所賜,能否給個機會,讓我在死前,和他了結恩怨?」
韋尊聞言,抬眼看向來歷身份都是一團謎的朱雀,略作思索後,點頭道:「這老東西確實挺膈應人的,你若與他捉對廝殺,我不插手!」
「百步蛇威名赫赫,一代梟雄,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朱奮輕嘆一聲,隨即轉身看向朱雀,緩緩從懷中取出了一隻黃銅燈爐,殺氣騰騰高舉過頭頂。
提爐人用來捨身成仁的黃銅燈爐,爆炸威力極大,而且內部的火龍膏一旦沾染,必定會焚盡一切,即便是巔峰武人,沾染上也必死無疑。
對於朱奮來說,眼下唯一的機會,便是以黃銅燈爐殺掉朱雀,而後趁着林中火起,避開韋尊的追殺,或許還能帶着些許功勞逃出生天。
如若不然,也沒有比現在更差的結果了!
朱雀淡然看着朱奮手中的黃銅燈爐,笑着說道:「看來,你已經完成了老夫給你的任務,趕到墜鷹嶺的提爐人,都被你殺光了吧?屍首也都處理的了無痕跡了吧?」
「放心,你的屍首,等下也一樣會了無痕跡!」
朱奮怒視着將自己騙到團團轉的朱雀,面沉如水的冷喝道。
朱雀雙手環抱於胸前,不以為意的說道:「你不覺得,用提爐人的東西,殺提爐人副指揮使,有些扯淡嗎?」
朱奮聞言,心中頓時有些不自信了。
提爐人的燈爐,顯然還是提爐人更加了解,說不定朱雀真有什麼反制之法呢?
但被騙到幾乎一無所有的朱奮,也不敢貿然輕信朱雀說的每一個字,況且眼下若是不寄希望於黃銅燈爐,自己就只能引頸就戮了。
思來想去,朱奮再次下定決心,無比堅決的說道:「那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名為朱雀,能不能做到浴火重生!」
「唉,蠢吶~」
朱雀搖頭一嘆,而後平靜望向前方,正色道:「老夫會的東西多,但確實沒有浴火重生的能力,所以我現在就去西邊看看,你若有種讓大火燒了這名山道觀,就儘管追上來!」
話音落,朱雀便轉身沖向山頂,瞬間消失於林間。
「誒?你……」
朱奮聽着朱雀那邏輯混亂的言語,腦中儘是一片茫然,而眼見朱雀真的離開後,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在分神的瞬間,一隻如雄鷹掠空的手掌忽然從朱奮身後奪過了其手中的黃銅燈爐。
「不好意思!」
韋尊閃身躍過朱奮身側,深表歉意的同時,另一手閃電般揚起,重重斬在朱奮的脖頸之上,而後追身上前,罵罵咧咧的大喊道:「你他媽的真是賤人啊!人家剛說我威名赫赫,一代梟雄,你就逼我背後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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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
朱奮看着二人一前一後遠去的背影,耳中清晰聽到頸椎的碎裂聲,隨即眼中滿是驚慌和不甘歪頭倒地,一聲比一聲沉重而艱難的喘息着,真是能清晰的感受到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但對於已經動彈不得的朱奮來說,除了默默接受死亡,一切都已不可逆轉。
一生急功近利,渴望權柄,最終卻如同一條林間野狗,在無人願意多看一眼的窘境中,卑微而又無聲的逐漸死去。
與此同時,二仙山西峰。
香火遠比三清觀旺盛的菩提禪院內,數百香客顫巍巍的縮在牆角下,滿是緊張的看着把守在院中各處的官兵,心中更是對院中慈眉善目的大智活佛充滿了擔憂。
「大師,我帶着部下進山執行公務,為求一路順遂,特來佛前許願,可以吧?」
林奇手持拐杖,拖着一條傷腿,圍着身披袈裟,低眉順眼的大智禪師上下打量了幾圈,冷笑着問道。
大智和尚微微頷首,輕聲道:「佛門淨土,面向三千紅塵而開,無不可求之事,也無不可度之人,施主只要心中有佛,大可自便!」
「好!」
林奇點頭贊了一聲,隨機揮手道:「那我和我手下的兵卒要借用前院禮佛,有勞其餘香客先到後院等着,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出來!」
大智和尚環視兩側香客,看着人群中十餘個明顯是兵卒假扮的細作,輕輕點頭道:「那就依施主的吩咐,讓大家先去後院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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