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黑,客房內卻並未點燈。
冷雲搬過長凳,坐在客房門前,透過門縫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喬素抱着雙腿靠在床邊,心情頗有幾分低落,既是因為剛才的劫後餘生,同時也有因為自從進入商棧後,處處受制於人的失落。
忽然,喬素起身來到冷雲身邊坐下,語氣堅決的說道:「把你和土匪交流的黑話教給我!」
「你一個富家小姐,明天就能下山回家,這綠林草寇的東西,學來做什麼?」
冷雲目光依舊望着門外,淡然問道。
「我不想在你們對答如流的時候,再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傻子,如今身處險地,我至少要保證自己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準備做什麼!」
喬素正色道。
冷雲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但我現在要盯着門外的動靜,沒時間教你,有什麼不懂的你就問,我來回答!」
「崗子,了水,粱台,都是什麼意思?」喬素問。
「崗子就是土匪開的商棧,山下的那些土匪巡邏就叫了水,至於粱台,則是土匪山寨中負責管理錢糧的職位,能坐上這把交椅的,都是土匪中位列四梁八柱的當家人!」
「那你進店後,老闆娘問的打管趴窯,你回答的辦富燎海,又是什麼意思?」喬素又問。
「打管就是吃飯打尖,趴窯就是住店,辦富是準備飯菜,啃富就是吃飯,搬漿子就是喝酒,燎海就是燒熱水!」
喬素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再和我說說,土匪中的四梁八柱都對應着什麼職位?」
「這個就複雜了,不同的土匪窩內,四梁八柱的位置稍有不同,大體上分為位列大當家之下的里四梁,和統領着一眾土匪崽子的外八柱……」
冷雲語氣平緩的介紹着關東山上的土匪規矩,仿佛像是講述着兒時趣事般,道出了土匪間的隱秘之事。
喬素則是認真的聽,認真的記,十分用心的想要了解關東山。
「快快,大當家來了,都出去迎接!」
夜幕完全降臨之時,把守着後院的土匪嘍囉忽然騷動起來,急急忙忙向前廳跑去。
冷雲的講述隨之戛然而止,喬素也不禁好奇的搜到門縫前向外張望。
「龍頭山的大當家,好相處嗎?」
喬素緊張的問道。
「這山上的土匪頭子,哪個能是好相處的?」
冷雲隨口反問,而後又補充說道:「不過龍頭山的大當家金猞猁,算是個特例!」
「他比較隨和?」喬素好奇。
冷雲搖頭道:「不,金猞猁比尋常土匪更加兇殘,暴虐,不講道義,沒有人性!」
喬素一怔,隨後又想起還被困在前廳的玉面狐狸,不禁問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如今金猞猁又親自趕來,那玉面狐狸是不是肯定藏不住了?」
「玉面狐狸早在三十年的就名震關東山,甚至比老刀把子還要讓人畏懼,如果脫了衣服就能找出來,那未免也太小瞧玉面狐狸了!」
冷雲頗為篤定的說道。
喬素連連搖頭,反駁道:「除了我們和被金針封口的三個人,前廳就只剩三桌客人,在一眾土匪的包圍下脫衣驗身,除非玉面狐狸的徒弟是個男人,否則必然被認出來!」
冷雲微微一笑,自信說道:「玉面狐狸出身南方千面門,一身絕學唯有女兒身能學,傳人必然也是女子,絕不可能是男人,但即便只剩下三桌客人,那些土匪也找不到玉面狐狸!」
喬素仔細打量着冷雲的笑容,皺眉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玉面狐狸裝扮成誰了?」
冷雲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既然能提前替你擋住金針,自然是看到了金針射來的方向,尤其是那小狐狸還年輕,裝成男人實在有些違和,很難不讓人一眼看出來!」
喬素頓時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連忙質問道:「玉面狐狸不是要為老刀把子報仇嗎?那她為什麼不殺你,反而要害我?」
「秘密!」
冷雲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繼續看着後院的動靜。
不等喬素刨根問底,商棧後門忽然打開,一隊土匪明火執仗,走到院中站定。
先前被困在前廳的眾人,一個不少的陸續走進後院,在嘍囉們的引領下住進各間客房之中。
走在最後面的,則是那名身材消瘦的老者,在山上紅和一個身披山貓皮衣的胖子攙扶下走進後院,一路相談甚歡。
「哎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孔先生剛從我龍頭山大寨上下來,就被下面的崽子扣住了,是我們龍頭山招待不周,回頭一定狠狠責罰那些不長眼的崽子!」
胖子一臉憨笑的攙着老郎中,看起來沒有絲毫危險。
另一邊的山上紅聞言,連忙撒嬌道:「大當家,人家認出孔先生後,一直禮遇有加,絕對沒有怠慢,孔先生說是不是嘛!」
「是是是,粱台沒有為難我,還好酒好肉的招待我,就是這天色也晚了,大當家能不能讓老夫先好好休息?」
老郎中在兩人攙扶下顯得極為不自在,抬手捂着下巴上的鬍子,連連笑着應承道。
胖子連連答應道:「好好,沒問題,我讓崽子們全都撤到前廳,不打擾孔先生休息,咱們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目送老郎中進屋後,胖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身向院內的嘍囉揮了揮手,一言不發的走回前廳。
幾個走在後面的嘍囉,見當家已經走遠,不禁小聲議論起來。
「那老棺材瓤子不就是個賣苦水的嗎?大當家怎麼就對他那麼好脾氣?」
「你懂什麼,那可是回魂手孔神醫,醫術高的不得了,這次是專程被大當家請上山來治病的,治的就是男人褲襠里那玩意兒!」
「怪不得,粱台確認孔先生的身份後,也將他請到了後廚,秘密交談許久,估計就是為了給大當家生兒子的事!」
「嗨,這事兒在咱們山上已經不是秘密了,偏偏就他們還放不下!」
隨着幾人閒聊結束,後院再次空無一人,重又變得冷清。
客房內,將一切動靜盡收眼底的冷雲和喬素,默默對視一眼。
「孔神醫就是玉面狐狸,對不對?」
喬素滿是篤定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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