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雨水沿着塑料棚,輕輕滴在桌角,在濃重的夜色下,有種廉價的詩意。
「在想什麼?」
「想女人。」
「哦?」
「你女兒。」我翻了個白眼,說,順便吃了一口半冷的烤腸:「陳暉潔被抓了,但科西切沒動她。」
所以佛爺也沒出手。
以我對他中二程度的判斷,佛爺必然會在刀割破女主喉嚨前最後一秒動手。
要麼一擊斃命,要麼一去不回。
「暫時不會,貴重的手牌不該這麼早甩出去。」
「你倒是看得很開。」
「嗯。」老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選的。」
我一直觀察着老陳,這幾句話之後,他好像比剛才又老了一點。
而我則是突然大徹大悟。
用不想複述的節奏來解釋,老陳一早摸准了科西切會打主意到他那對女兒頭上,也摸准陳暉潔會去找塔露拉,這段時間他假裝終日忙於政務,放鬆管控,就是要親手把女兒送給科西切。
這段時間裏頻繁佔據社會新聞頭條的各種治安問題,半真半假,營造出一種兩人疲於應對各種犯罪,而科西切遊刃有餘的假象。
賭局裏,誰的籌碼越多誰就是眾矢之的。
這時候適當往外界放出龍門即將在這場驚天對局中易主的消息,攻守方位置立即互換。
科西切必會在這段時間裏忙於應對各方試探,老陳這邊才有機會將炸藥和害蟲清理出來。
「你是什麼時候反應過來的?」他問。
「綁架案。」我冷笑:「明明綁匪就帶着人小姑娘在市中心附近窩着,出個門上城區聖誕節氛圍燈都能看見。近衛局那幫比崽子再吃草也不能拖大半個月,居然還聲稱動用勞什子正在訓練的秘密部隊,敢情你小子讓其他人全體出動翻炸藥去了。」
「好你個撲街,這段時間我和你女兒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拿西瓜刀搶劫。」
「那個劫匪運氣還挺差。」老陳乾笑了一下。
「好演技,你們操縱情報,引導科西切引爆部分藏在下城區的炸藥,讓他以為自己依舊能操縱全局。」我敲着桌子,一點點分析:「22-29下城區感染者佔比超過半數,當局早就想清理,但礙於面子,沒有哪邊先出手。」
「我想想,你們這次交換了什麼?貿易?關稅?自治權?還是你全都要?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未來的某天,你們必然會找機會將貧民窟徹底清洗乾淨?」
「不要多想,阿寧,魏和我都不希望有這一天。」陳長官面露難色。
但他沒有反駁。
這也許他從政幾十年來最誠實的一次。
用的卻是我的底線。
「別打岔。」我對這些分析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臉色臭的像隔了夜沒沖的大糞。
「會好的。」陳先生神色如常,安慰我:「謝謝你的殺手,替我轉告他。我們和你們,再次為這座城市贏得了二十年。」
而代價只區區一個塔露拉。
未來的某天,『塔露拉』會被替換成『感染者』。
「任何事都有他的代價」,這句話是我認識的一個搞殺手教培老師傅的口頭禪, 他終日在賭博和教育殺手賺點錢之間來回搖擺,居然也摸索出人生至臻。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的門徒儘是些歪瓜裂棗,所以殺人只能另闢蹊徑。
混熟,做朋友,做愛人,做世界上彼此最親密的兩人,然後動手。
於夜深人靜時,將枕邊的那個誰吃干抹淨。
在某個夕陽西下的黃昏,順手推一起騎車的好友沖向溝渠。
用不斷循環的壓榨和否定,榨乾信徒對自身價值的最後一絲認同。
「這樣方便,但也有代價。」
任何事都有他的代價。人們一時間總是看不到事情背後的代價。但只要選擇行動,就要承受。
因為——
「你會後悔的。」我看着他,嘆氣,真心真意:「你騙的過所有人,卻騙不過自己,這就是這裏人們常說的業。」
在這場以龍門為賭注的博弈中,科西切輸了。
但陳也沒贏。
那夜之後,我再也沒在龍門見過他。
「懦夫逃走了。」
想起他的時候,陳暉潔總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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