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高興的事,我又遇到了上次在圖書館見到的女孩子。
上次遇見她還是上次。這次是在馬路邊上,我剛從陳Sir的車鑽出來。
光天化日強搶民男這種事只有他能幹得出來。
明明我上次被他用飛刀求見時被削掉的頭髮都還沒長齊。
聖誕節將近,龍門街道上的節日氛圍很濃。
IP位址顯示七已經順利過關來到龍門,我向他傳達了僱主的指示。
「好的。」
他簡單答覆。
「我都可以。」
棘手的單子分發出去,剩下的交給別人頭疼。我一身輕鬆走在路上,就像個無所事事的觀光客。
摸魚總是快樂。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去下個路口的便利店裏帶兩包薯片回家窩在沙發里看片的時候,一股視覺的壓力便灌進我的脊髓,讓我每一個細胞發出警惕的尖叫。我下意識回頭,神經緊繃。
一輛低調的無牌轎車停在我面前,車窗緩慢搖下。
是陳Sir。
他不知道在這裏守株待兔,等了我多久。
我鬆了口氣,趕緊走過去。
抱着類似於「男人你要給我驚喜而不是驚嚇」之類的,女主給不解風情男友訓話那樣的心情。
走近後我才發現,漆黑車窗後的陳黑眼圈深到令人害怕,屬於是出門COS食鐵獸不需要化妝的那種程度。
他不知道幾個日夜沒睡,整個人陷在被夜晚榨乾是不是腎透支的可怕頹郁中。更令我害怕的是,陳在看見我後眼睛裏迸發出的奇異光彩。這是一種經歷生死大劫之類高壓萃取後的勵精圖治。
「我需要幫助。」宛如活死人的聲音。
可惜他看起來還是活的。
「什麼事?」我問。站在外頭。
「上車。」陳Sir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把背後交給你。」他頓了一下,又假裝無所謂:「當然,如果你祝我好運,我也完全能理解。」
選擇,該死的選擇題。我曾在全是選擇的考試中拿到完美的鴨蛋,在三兩句就讓我感到厭煩這件事上,他總是那麼成功。
「傻狗,我們有那麼好的交情嗎?」
我狠狠啐了他一口,然後很沒志氣打開車門。
單純和他的錢交情很深。
陳Sir和我開始在環龍門高速上繞彎,一圈又一圈。
車是新買的,保鮮膜都沒撕,後座上還有車行的宣傳折頁,裏面無處不在宣傳車為數不多的性能。聞着空調飛出的道不明的奇怪氣味,我甚至可以想像他為了避人耳目在車行里裝作若無其事般挑選,然後在銷售小妹「這個人是不是有病」的眼神中刷卡全款提走樣車。
一個人的眼睛往右上方看,代表他正在回憶。哪怕是那個所謂的陳。
「夏,我想殺一個人。」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定,緩緩開口。
什麼跟什麼,居然是這種事。
「你不能自己動手嗎?」
不想重複,你那個女兒就算了,但你可是處理自己老婆都毫無芥蒂的男人。
「你是我現在唯一信賴的人。」
「去你媽的信任。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爬到你這個位置想殺一個人還得委託殺手經紀。」我失笑:「這樣好嗎?你不是應該付出更重要的代價才是嗎?你可是電視裏那個陳。」
「來不及了。」他說。
「啥玩意?」
「你已經上車了。如果不以殺手經紀的身份接下我的委託,那麼便以朋友的角色幫我一次吧。」
陳突然踩了一腳油門。引擎發動,車窗外的景色開始飛速後退,被速度融化。
「嗚啊——喂!」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永遠不要把方向盤交到別人手裏,不然你能做的就只有繫上安全帶。
「你信命嗎?」不等我回答,陳便自問自答到:「我是相信的。我從出生開始起就註定會成為『電視裏那個陳』,這是我的命。」
車駛入隧道,在光影變換中,陳在黑暗的面容里擠出一抹疲憊的笑,說:「人的命是註定的,所以我能遇見你,絕不會沒有意義。」
我很想大罵去你媽的命。但這種不能過審的事我不干。
我只是沉默,像一灘爛泥。
回過神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幢豪宅前。
太恆道88號,私人領地。它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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