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繁正要開口解釋為何她覺得這位新任的北狄王有意思,小腹忽然沒來由的泛起一陣不適。
她蹙眉抿唇,抬手按在小腹上。
自昨夜起,小腹便總覺酸脹,白日裏事忙,心思都放在要如何應對各國使團的事上,倒不怎麼察覺,現下這種隱隱的不適感越來越明顯。
如意趕忙上前:「陛下,天色不早,我扶您回寢宮歇息。」
趙錦繁點了點頭,而後朝言懷真道:「抱歉,言卿,朕有些許不適,此事改日再議。」
言懷真應道:「好。」
如意攙着趙錦繁往藏經閣外的輦車走去。
春雨如酥,淅淅瀝瀝落下,空氣潮悶。
趙錦繁胸口像積了一團棉絮,再加上小腹處一陣一陣酸意,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腳步凌亂,險些從輦車踏板上踩空,拽着如意往後倒去。
細密的雨水打在趙錦繁眼睫上,她矇矓看見言懷真衝上前來的身影。
「恕微臣僭越。」
「言書監!」如意眼睜睜看着趙錦繁往他身上倒去,來不及阻止。
言懷真緊守君子之儀,並未趁人之危,做出如意想像中的失禮之舉,只是伸出一臂承托住趙錦繁,待她站穩後收回手,退守到一旁。
「雨天地滑,還是容臣送陛下回宮。」
「好。」趙錦繁身體確有不便,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有勞了。」
*
雨夜,屋檐下積聚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
御藥局內,江清埋首在一大堆醫書之中,查了整整一天一夜。
徐老御醫瞥了眼自己的得意門生:「你怎麼看這些婦人懷妊的書,看得那麼專注?」
江清抬眸,咧嘴假笑,隨口編了個理由:「家中有位關係極好的叔伯,他與夫人成親三年,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看重得不行,托我多多照看。我在這方面經驗不多,可得好好研習研習醫書,不能把人給照看壞了。」
「原是如此啊,那你可得用點心誒,不對啊!」徐老御醫指着江清道,「你不是說自己是孤兒嗎?哪來的叔伯?」
江清扯了扯嘴角:「這不是失散多年剛剛相認嘛哈哈。」
徐老御醫顯然對江清離奇的家世不感興趣,沒有再追問,只道:「昨日你替陛下請脈,脈案還沒寫。」
江清心驟然一緊:「哦,陛下聖體安康沒什麼大礙,就是換季稍有些脾胃不適。我這幾天手頭忙,一時忘了填寫脈案。」
「你這小子粗心大意的,今日輪到你值夜,回頭別忘了補上,別讓人說我們御藥局的人失職。」徐老太醫叮囑道。
江清:「是。」
徐老御醫叮囑完就下值出宮了。
江清長舒了一口氣,不知何時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這一天一夜拼命地想找出自己昨日診錯脈的可能,可她越找越是證明她心中的答案沒錯。
其實早在趙錦繁失憶剛醒時,她就有所懷疑,只不過那會兒趙錦繁從馬上摔下來受了傷,脈象紊亂,不好診出。
不行,此事極其要緊,她得趕緊去找趙錦繁。
*
入夜,雨水漸停,皇城南面丹鳳門前。
楚昂騎着馬慢悠悠穿過門道,馬鞍邊上掛着兩壇陳年佳釀。
若是換做旁人,是斷不能如此悠哉地在皇城中騎馬的。不過楚昂幼時很得先帝喜愛,先帝特准了他能在皇城隨意騎馬進出。
隨從慕劍跟在他身側:「您這是要去找陛下嗎?」
楚昂輕哼了聲:「誰說我要找她?」
慕劍道:「那您帶着酒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昨日白天陛下邀他飲酒嗎?
楚昂道:「你最好搞清楚,是她腆着臉,非要找我,不是我非要去見她。」
慕劍撇撇嘴,心中腹誹。
腆着臉?那也沒有吧,只不過隨口邀了一句罷了。人家只是勾勾手,你就又巴巴地跑去見人家了。
楚昂一副極不情願又被逼無奈的樣子,朝趙錦繁所居的紫宸殿而去。
一輛輦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輦車車身金漆銀勾,車頂紋着趙氏的五色梅族徽,是趙錦繁慣常乘坐的那一輛。
楚昂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看清輦車內乘着的人。
趙錦繁和她的貼身侍女如意,坐在一邊的還有那個表面看上去清冷持重實則不要臉至極的言懷真。
怎麼又是他?
楚昂記起年初那晚,他去見趙錦繁時,正巧看到言懷真從她寢殿出來。
也不知道這人進去做了些什麼,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行跡詭異。
言懷真做了什麼他管不了,但
趙錦繁憑什麼見言懷真要比他先!
他這該死的勝負欲。
楚昂一拉韁繩,追上那輛輦車。
*
宮道上,燈火幽深,青石地磚濕滑。
沈諫緩步走在其中,絳紫色官袍隨風拂動。
身旁提着燈引路的小太監道:「相爺深夜入宮,可是有要事要尋陛下?」
沈諫擺弄着手裏剛收到的信,笑道:「是,有件『好』消息想要立刻告訴陛下。」
引路的小太監微微低頭,隱隱看見信封上面深紅色的印戳。
印戳正中似乎是個「荀」字。
他記得朝中只有攝政王恰好姓荀。
*
趙錦繁的輦車一路急行,在紫宸殿門外停下,楚昂騎着馬緊隨其後。
沈諫自宮道緩行至殿門外,最先看見的是騎在馬上的楚昂。
「少將軍,好巧。」
楚昂:「你怎麼也在這?」
沈諫:也?
這麼說除了他之外,今夜來這裏的,還有另外人。
正在此時,言懷真掀開車簾。
沈諫笑:「今晚實在熱鬧。」
楚昂一見到言懷真那張臉,氣就不打一出來,正要詰問他算什麼東西,怎敢與陛下同乘一輦?轉頭卻瞧見趙錦繁坐在一邊,嘴唇蒼白,臉上毫無血色,閉着眼眉頭緊皺,一手緊捂着小腹。
他看向趙錦繁身旁的如意:「這是怎麼了?」
如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急得團團轉,抬頭望見江清正背着大藥箱子趕來。
「江御醫!您快過來瞧瞧陛下。」
江清立刻上前探了探趙錦繁的脈。
沈諫問:「陛下如何了?」
「無甚大礙,約莫是吃了些不好克化的食物所致。」江清神色淡淡,轉頭對如意道,「你先扶陛下進去。」
如意應是,立刻扶着趙錦繁進殿。
殿外幾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跟着進殿。
江清將幾人攔在門外:「微臣要替陛下施針,還請諸位暫且迴避。」
「沈相,少將軍,言書監,幾位若還有事要見陛下,便請先隨我去偏廳等候。」如意將這幾人請了出去。
支走那幾個礙事的人後,江清「砰」一聲將房門關上。
趙錦繁靠在軟玉枕上,見江清神色嚴肅朝她走來,安慰她道:「你這是怎麼了,偶爾吃壞肚子也很平常,不必如此憂心。」
江清嘆道:「我那是騙他們的,您不是吃壞肚子。」
趙錦繁:?
江清平復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氣:「我對天起誓,現在告訴你的每一個字都千真萬確,儘管這聽上去不太可能也很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陛下。」江清道,「您有了身孕。」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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