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凌亂。
月光冷清,卻是乳白色的,緩緩淌了一地,又滴在黑亮黑亮的皮毛大氅上,一圈一圈的漣漪迭起,漂亮得不可思議。
蕭子窈也漂亮,至於別的,沈要便沒心思管那麼多了。
他已然坐了起來,臉上還沾着些血跡,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蹭上的,反正他也沒多在乎,就連滿地狼藉的衣物他都不在乎——散亂的絲絨長裙揉在他的軍裝里,撕毀的襯衣卻孤零零的落在地板上,雜草叢生的愛欲血肉模糊,像事故,唯獨他背後的血痕不是意外,而是新傷,原來水滴似的指甲也能撓穿皮肉,他只當這是蕭子窈給的獎賞。
他於是小心翼翼的替她裹上了衣服,身子半跪着,俯首屈膝的。
蕭子窈忽然就撇過了頭去,說:「你把褲子穿好。」
她說的應該是他的褲腰,皮帶是開的,銅扣也是開的,唯獨拉鏈是拉好的,卻因為褲腰稍大了一些,腰線便被皮帶往下拖着露出來,正巧,他胸前又滑落幾滴汗珠,好像很痛快的樣子,直順着那精壯的溝壑滾滾的往下跑,轉瞬即逝。
蕭子窈眼眸閃躲。
沈要反應過來,立刻哦了一聲。
「上床再說。」
——如此語焉不詳的一句話,蕭子窈卻聽懂了。
等上床去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逗她,故意得寸進尺。
故意黏她,故意耳鬢廝磨。
她一面想着,一面卻又覺得有些意外,意外自己也意外沈要,無論是誰,都心照不宣的再沒有提起別的人來。
誰知,她正還分心,沈要卻輕輕的勾住了她的小指搖了搖,道:「六小姐,我手疼。」
她一瞬轉醒。
「我剛才就說了,不准你這樣胡來,可你就是不聽我的!」
沈要不動聲色盯住她:「六小姐,我說疼,是為了讓你心疼我。」
「我難道還不夠心疼你!我在接電話的時候都已經那麼——」
那麼什麼?
她話音還未落,腿心腰窩卻陡的一麻,像觸電,太舒服到不舒服,身子便一下子塌下去了,好在沈要一把就將她接住,還很無辜的補上一句:「六小姐,好可愛。」
偏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沈要可愛。
「一副痴相!」
是時,沈要面上分明並無表情,蕭子窈卻只管如此罵道,「你自己去把藥箱拿來!」
「哦。好。」
藥箱就放在客廳的柜子裏,沈要很快便回來了。
蕭子窈於是一層層的解下那紗布來,黏糊糊的觸感,像活生生撕下一層皮。
「疼嗎?」
「不疼。」
沈要想也不想就開口應聲,又忽然回過神來,發覺前後說辭不一,便立刻改口道,「不——疼。」
「到底是疼還是不疼?」
「疼。」
他默默的垂下頭去了,又壓低了眼睫看她,像狗,試探的眼光裏帶着些嚮往,小心翼翼的,很討好的樣子。
「我不知道怎麼說。」
他如實說道,「說疼是希望你關心我。說不疼是希望你別難過。」
蕭子窈只管一心一意的翻着他的傷口。
她半晌沒有作聲,卻是比沈要更加小心翼翼的剝開了層層紗布。
然後,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口便赫然出現在她眼前了。
「怪不得你說記不得縫了多少針呢。」
她倏爾笑道,靜靜的輕輕的悄悄的涼涼的,不免聽得沈要心下一緊。
「若要換成是我,我肯定疼得早哭了,自然也是記不得的。」
她說。
又來了。
——只此一瞬,沈要便直覺有些鼻酸起來,怎麼忍也忍不住的,像他從前下水去撈蕭子窈的耳墜又因此得了風寒的那一回,她之後日日都來看他,他有時想打噴嚏,卻又不敢,可是忍不住,所以躲着她打出來,就像喜歡她,以前不敢說,可他照樣還是沒忍住。
這種感覺,又來了。
誰知,他正想着,那廂,蕭子窈卻風馬牛不相及的問了一句:「你今天都做了什麼?」
他一怔,就說:「……接了你的電話,趕回家見你。」
「呆子。」
蕭子窈柔聲細語的笑他,「我問的是你今天這一整天都做了哪些工作?去上職之後在火車站接人的時候做了什麼,送督軍去酒店下榻做了什麼,晚上酒席又做了什麼?」
沈要皺了皺眉。
「別的記不住。」
他說,那模樣非常坦白,像招供,「就記得接你的電話,趕回來見你。」
「你是魚。記性好差。」
「我是狗。我只記得你。」
蕭子窈於是話音一轉,又問道:「為什麼不記別人?」
「因為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種花?」
「不喜歡,也不討厭。」
「睡覺?」
「一樣。」
「吃飯?」
「吃飽就可以。」
蕭子窈眉目如畫,終於失笑。
「什麼嘛,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還好意思說我呢。」
她手裏一瓶白酒都倒在他手上。
偏偏,他卻始終無知無覺。
「不對。」
是時,沈要只管一字一頓的反駁道,「我有喜歡的。」
「唔,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麼?」
「——你。」
他歪了歪頭,眼光卻是目不轉睛的,又有些難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只喜歡你。」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蕭子窈。」
喜歡窈窈不相思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7s 3.950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