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是愈發冷了。」
剛進十月,京城下了第一場雪。湯嬋興致大發,開窗觀賞景色,結果沒一會兒,就被北風成了傻子。
她吸了吸凍紅的鼻尖,灰溜溜地抬手關上了窗戶。
窗戶被留出一條縫隙,傳來呼呼的風聲,屋裏燃着炭盆,不時發出劈啪的輕微聲響。
小丫頭雙巧頗有些無奈地看着湯嬋,不像看主子,倒像看着不懂事不聽勸非要鬧的熊孩子,「早就跟您說啦!」
湯嬋長嘆一口氣,認命地窩回到暖炕上癱着,「這不是太無聊了嘛。」
距離二姑娘龐妍生辰宴上同龐盈起爭執、老夫人生氣下達禁足令已經半個來月了。
一開始,湯嬋本來沒把禁足太當回事。
想當年工作忙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天天都夢想辭職,先宅在家裏當個一整年廢物再說。
誰還不是個死宅了咋滴?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有互聯網的宅跟沒有互聯網的宅是兩碼事!
沒有電子榨菜打發時間,時間的尺度明顯拉長,宅在小院的日子很快就乏味起來。
她連打發時間的閒書都沒得看——話本子在內宅是禁物,閨閣小姐是決不許看的,按湯母的話說,「都是些書生意淫,什麼相府千金愛慕落魄書生,不顧閨譽與其幽會,誰家愛重自身的好姑娘會做出這種事來?再不就是講些穢亂不堪的民間事,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許沾染」,唯恐天真的少女移了性情。
侯府長輩自然也都是這個想法,宅門規矩森嚴,湯嬋想偷渡話本子進內宅都做不到。
看着湯嬋雙目無神又空虛的樣子,雙巧掩着嘴笑,她知道湯嬋性格隨和,如今打趣起來不帶猶豫的,「要不禁足怎麼能算是懲罰呢?」
「哎,是我天真了。」
正說着話,外頭有人來了,是來送東西的,「老夫人叫送來的金乳酥,配着剛煮好的杏仁茶,給表姑娘嘗嘗。」
秋月打開食盒一看,「呀,還是熱的呢,姑娘要不要用些?」
「唔,也好。」
湯嬋慢騰騰地爬起來。雖然燃着炭盆,但屋裏沒有地龍,溫度一直不算很高,湯嬋也不下地,就在炕上擺了了個小炕桌,披着衣服準備就這麼吃。
秋月動作麻利地將東西擺到桌上,湯嬋眼尖地發現她的手指有一些紅腫的斑塊,眉頭蹙起,「你手怎麼了?長凍瘡了?」
秋月反射性一縮手,然後笑着搖頭道:「沒事的姑娘,有年頭的老毛病了,不是什麼大事。」
湯嬋又把雙巧叫過來一瞧,小丫頭的手也紅了一片。
南方冬日濕冷,幹活的丫鬟沒有不長凍瘡的,而北方的寒潮來得比南方迅疾猛烈,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南方人比北方人抗凍的說法,兩個丫鬟一不注意受了凍,凍瘡就這麼復發了。
秋月見湯嬋始終沒有展眉,心中一暖,寬慰道:「已經開過藥的,姑娘不必擔心。」
湯嬋能一直窩在熱騰騰的暖炕上,丫鬟卻不行。她瞧了瞧熱乎冒氣的杏仁茶,只有一小壺,想了想,心裏有了主意。
「昨兒是不是有一道芋頭排骨來着?去廚房問問還有沒有芋頭剩下,如果有的話要一些回來,再要些新鮮牛乳和砂糖。」
牛乳是冬季補身的好物,如今天氣冷,不怕像夏天似的放一會兒就壞,廚房每天都常備着新鮮的,只是老夫人不愛這口,只是偶爾配菜時用,侯府每天都能剩下不少。
秋月不解:「姑娘要這些作甚?」
湯嬋笑笑,「饞了,煮點東西喝。」
秋月不明所以,但還是拿了銀子,往廚房去了。
過了一會兒,秋月帶着東西回來,還跟着個拎着滿滿一小桶牛奶的婆子,「姑娘,你要的東西都齊了。」
湯嬋把自己裹成一個球下了地,看完這些東西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給跑腿的婆子看了賞,回身翻出老夫人賞她的一小罐茶葉,「走,去小廚房。」
湛露院有一個小廚房,說是小廚房,只是一個簡單小灶和爐子,做不了大菜,只是用來加熱菜式,或是熬些湯湯水水而已。
但這對湯嬋也夠了,秋月和雙巧都好奇地跟在湯嬋身後,想看她究竟要幹什麼。
小廚房升着火,溫度還好,湯嬋把斗篷脫了交給秋月。
見她想要動手的樣子,雙巧連忙上前阻止,「姑娘要做什麼,我來吧!」
湯嬋也沒拒絕雙巧幫忙,讓她將芋頭洗淨,切塊,上鍋蒸熟,隨後加上牛奶,用勺子壓成芋泥備用。
她自己則是將茶葉和白糖放進鍋里,小火慢炒,直到白糖融化變成焦色冒出泡泡,先後加入開水喝牛奶攪拌均勻,煮三兩分鐘出香味之後倒出來過濾一下茶葉,再倒進雙巧備好的芋泥,基礎款的芋泥奶茶就做好了。
她笑着給滿臉新奇的秋月和雙巧各自倒了一杯,「嘗嘗。」
兩個丫鬟捧着熱乎的奶茶,小心喝了一口。
香甜暖和的液體落入胃袋,很是熨帖,二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喝!」
「那就多喝點。」
湯嬋笑着對兩個小姑娘說,自己也倒了一杯。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入口,湯嬋抿了抿唇,腦海中過去的記憶浮現,不由出了神。
湯母找到小廚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湯嬋和兩個丫鬟對着爐子捧着茶杯咕嘟咕嘟的樣子。
「我本來還擔憂你禁足會吃不好睡不好,」湯母帶着點無奈打趣道,「如今看來,是我多想了。」
湯嬋回過神,趕緊起來給湯母請安,聞言嘿嘿笑了一下。
以她的臉皮,哪會覺得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湯母好奇地看着她手中散發着香甜味道的飲品,「這是什麼?」
「奶茶,」湯嬋給湯母也倒了一杯,「您也嘗嘗。」
湯母喝了一小口,只覺得入口順滑細膩,有些驚喜,「這是怎麼做的?是牛乳吧,卻完全沒有膻腥味。」
湯嬋解釋,「和茶葉一起煮的,加了砂糖。」
湯母知道這怕是湯嬋來處的做法,細細問過之後道:「是個好東西,咱們多做一些給各房送去。」
湯母是個面面俱到的周全人,湯嬋也沒反對,應了下來。
等二人回了房裏,湯母說起來意,「給老夫人的針線可做得了?」
作為小輩,姑娘們時常要給長輩做些針線以表孝心,更別說她們是借住人家家裏,湯母念了一句佛,「老夫人心善,還特允了咱們出門上香祭拜你父親,咱們可得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湯嬋無奈,湯母致力於將她打造成一個閨秀,佈置了無數繡活。
除了大學時為了減壓玩過的十字繡,湯嬋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做女紅的一天。
得虧是禁足在院子裏沒什麼別的事情干,湯嬋已經做好了,轉頭吩咐秋月道:「把我繡好的抹額拿來。」
秋月依言取了來。
湯嬋繡了三條,都是綢緞底、貂皮,分別繡了蝙蝠、壽桃和牡丹紋樣,「前兩條給老夫人,後一條給侯夫人,您看還使得?」
湯母拿過來一看,繡出的圖樣,花色呆板,實在不能說漂亮,但好在針腳細密平實,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對方怎麼也不可能真的用,心意到了就行。
湯母放下了心,「回頭就給老夫人和侯夫人送去吧。」
湯嬋應了是,湯母又交代道:「年後便是老夫人壽辰,給老夫人的壽禮也該準備起來了。」
湯嬋眼前一黑。
得,又得做針線了,這回還是個大件的!
她仰天長嘆,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成為有錢寡婦啊可惡!
唉算了,就當打發時間了。「也不知表妹們都送些什麼,回頭打聽清楚做個參考才好。」
「是這個理,」湯母點頭,想起什麼,「老夫人給你的那個春桃姑娘呢?」
「哦,她啊,」湯嬋又吸溜了一口奶茶,一邊分心想着哪天閒了研究一下能不能把珍珠做出來,一邊道,「我這兒禁着足,院中也沒什麼活計,春桃說她白領着月銀,心中不安,老夫人院裏事情多,她白日裏就回老夫人院裏,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的。」
湯母皺起眉頭,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只搖了搖頭道,「罷,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她又跟湯嬋說起了剛得來的消息,「剛剛營國公老夫人來了,說想念外孫女,要把二夫人和盈姐兒接回營國公府小住。」
湯嬋挑了挑眉,「老夫人允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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