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怎麼還沒回來?」蘇父靠在二樓的窗口往下看,伸長脖子看着每一個從胡同口進來的人。
「多少點了?」蘇母正在廚房裏炒菜,把炒好的菜麻利地盛在盤子裏,雙手在圍裙上邊擦乾淨邊走出廚房,看了眼客廳掛的鐘,「都快七點了,應該是去醫院看李家那個姑娘了。」
「李家姑娘怎麼了?」蘇父目光從樓下收回來看着蘇母好奇地問道。
蘇母今晚下班回來的時候就撞見張桂花罵罵咧咧地往醫院去。
向胡嬸他們一打聽才知道李家那姑娘發燒暈倒送醫院去了,蘇母琢磨着閨女應該是收到消息便往醫院去了。
聽了蘇母的話,蘇父的表情一言難盡,想說說這張桂花真不是個當媽的,但又不好背後議論人。
蘇母看蘇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哼」了一聲,「那張桂花,都多少年了還是那個性子。」
就天天跟人瞎較勁,自己的日子都過得不明白的人,蘇母都懶得搭理她。
好在那李姑娘看着是個好的,真是歹竹出好筍了,蘇母想着,但幾分鐘後蘇母就恨不得時間回流扇現在的自己一個嘴巴。
*
「哎,閨女回來了。」蘇父聽到由遠而近的熟悉的自行車的聲音,只見他小閨女把自行車踩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樓下了,「我去接接閨女。」
只是不等蘇父下樓幫閨女把自行車扛上來,就見閨女「噔噔」地不費幾秒鐘自己就把自行車輕鬆扛了上來。
又見她手一松把自行車擱在門背後,然後又「噔噔」地往廚房走,捧起廚台上的一碗老冰棍,拿起一根「咔嚓咔嚓」地就啃了起來。
那冰棍是蘇母下班買回來的,每到夏天,蘇母隔三四天就會買一些冰棍回來,也不給女兒多吃就是讓她解解饞。
蘇父蘇母就看着女兒一連串的動作,兩人對視了一眼,頭挨在一起咕噥,「誰惹到我們閨女了。」
蘇青漓有個習慣,每次她心情不好時就會捧着冰棍啃。
蘇父蘇母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們閨女生氣了,兩人偷偷摸摸地靠近廚房門口,靜靜地看着他們閨女。
蘇青漓一連啃了三根冰棍心情才平靜下來,心裏一陣舒爽,果然心情不好的時候啃幾根冰棍就能一下子消氣了。
「爸,媽,你們在幹嘛?」蘇青漓一轉頭就看到蘇父蘇母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又無語又好笑。
蘇母「啪」的一聲拍在蘇父背上,「那啥,幫你爸拍蚊子呢。」
蘇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疼得齜牙咧嘴,又不能把不滿表現出來,臉上表情扭曲,「對,你媽幫我拍蚊子呢。」
「哦,那蚊子還挺毒,看我爸那表情被叮得多疼啊。」
「哈哈,是很毒。」蘇父憋屈地點頭。
蘇青漓故作相信了他們的話,捧着冰碗越過他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繼續啃着冰棍。
蘇母瞪了一眼蘇父,眼裏都是鄙夷,演技拙劣,隨後向閨女走去。
蘇父揉了揉背部,也不敢抱怨,也走了過去,兩人一左一右圍着閨女。
「好了,不准再吃了。」蘇母把蘇青漓手裏的冰碗拿了過來,「再吃你下次月事來就該肚子疼了。」
蘇青漓看蘇母把冰碗拿走也不拒絕,她也吃夠了。
「閨女,咋啦?」蘇父眼神在他閨女臉上瞅,看樣子她閨女這次是氣得不輕啊,也不知道哪個沒眼力見的敢惹他閨女。
蘇母也擔心地看着她,「怎麼生那麼大的氣,一回來就死命吃冰棍,再生氣也不能拿你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蘇青漓看着關心自己的父母,心裏一暖,突然就覺得被朋友背刺詆毀也不是什麼傷心的事了,於是便心平氣和地把去醫院遇到李婉茹的事情一一告訴他們了。
「這什麼人啊,怎麼能這樣說我閨女,虧我閨女還把她當朋友。」蘇父聽了頓時氣得臉紅上火,嘴裏罵罵咧咧的,「沒有這樣當朋友的」
蘇母也是怒氣沖沖,把圍裙一脫就要往門口走,「不行,我要去醫院問問張桂花怎麼教女兒的,沒心肝的東西」
「媽,別去了。」蘇青漓連忙拉住蘇母,安撫她,「消消氣,我在醫院已經罵過她了。」
「怎麼罵的?」蘇母睨了一眼女兒,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閨女,讓她罵人還不如讓她去打架。
「她罵我不是個東西,我也就罵她不是個東西。」蘇青漓越說聲音越小,對上蘇母鄙夷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虛,她也才發現她好像罵得不痛不癢的。
「閨女罵得好,就不是個東西。」蘇父在一旁為女兒喝彩。
「好個屁。」蘇母沒好氣地看着連罵人都如出一轍的父女倆,「你們兩父女罵人那嘴就像是漿糊一樣,黏黏糊糊的頂個屁用。」
兩父女頓時心虛地動作一致地縮了縮脖子,別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蘇母罵了一通才解氣,轉頭看着女兒叮囑道:「以後別和這種人往來了。」
蘇青漓連忙乖乖點頭保證,「嗯嗯,聽媽媽的。」
蘇母看着女兒乖乖的樣子,什麼氣都消了,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頭,「你啊你,以後長點心。」
這傻樣,也不放心把她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和別人組成一個家庭了,如果那婆家是不好相處的,想想就糟心。
二閨女婆家就夠讓她糟心了,再來一個,她死了算了。
*
說到相親,蘇母想起今晚下班劉嬸過來說的事,便開口對父女倆道:「今晚劉嬸過來了,之前麻煩她幫忙相看的事,說是有一個條件符合的小伙,是紡織廠後勤部的員工說約了時間明天中午下班後在東風路那家國營飯店相看。」
「這麼快啊。」蘇父不滿道,這劉嬸效率也太高了。
蘇母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蘇父,「這會兒相親都是這樣。」
蘇母不再管蘇父,繼續對蘇青漓道:「小伙子家庭情況劉嬸也跟我說了,媽覺得挺好,有工作,聽說長得還一表人才」
蘇父鬍子一瞪,顯然不相信,「哼,還一表人才,那些媒婆都是能把個豬頭誇成一朵花的,長得歪瓜裂棗也能說成玉樹臨風,現實指不定怎麼樣」
「撲哧,」蘇青漓沒忍住笑了出來,實在是蘇父說得太搞笑了。
「蘇衛國你閉嘴。」蘇母氣得雙手叉腰,這個死老頭盡給她拆台來的,「人劉嬸還是挺有信譽的,哪裏會像你說的那樣,況且明天我會和閨女一起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你可要認真看,可不能把我們閨女往火坑裏推。」蘇父趕緊叮囑道。
「滾蛋。」蘇母聲音陰森森的,「你這話說的,我還能是後媽不成。」
蘇父看她樣子趕緊閉嘴,也不敢再在老虎身上拔毛,轉頭又殷切地叮囑蘇青漓,「閨女,你可也要睜大眼睛看啊,不滿意咱們就走,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爸,我知道了。」蘇青漓猛點頭,杏眼圓溜溜的,「肯定擦亮眼睛的。」
蘇父看她這單純的樣子,一拍額頭,轉頭對蘇母嘆氣道:「老婆子,還是你盯着吧。」
*
第二天早上,蘇青漓穿着平時上班的服裝出去。
剛走出房間,就被蘇母重新推進了房裏。
蘇母一邊打開她的衣櫃一邊念叨着:「怎麼穿得那麼隨意,好歹是相親,就穿你姐上次給你買的新裙子,給,換上。」
蘇青漓只能接過蘇母遞過來的裙子乖乖重新換上。
裙子是白底搭配黃色碎花的,布料不是現在流行的的確良,而是更舒適透氣的棉布。
裙子長度到膝蓋,蘇青漓穿上便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小v領的設計讓她的鎖骨若隱若現,微微貼身的布料含蓄地顯現出她窈窕的身材。
「我閨女真好看。」蘇母滿意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閨女,好像一眨眼的時間,那個以前還沒有她膝蓋高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得比她還高了,讓她又自豪又不得不感慨時間流逝得飛快。
蘇青漓看到蘇母一瞬間傷感的表情,伸手從背後抱住蘇母的脖子,頭在她肩膀蹭了蹭,撒嬌道:「我這是隨媽,媽好看閨女自然就好看。」
「就你嘴甜。」蘇母寵溺地拍了拍閨女的手,「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蘇青漓耍賴地搖頭,「不嘛,不管多大我都是媽的閨女。」
「你呀你。」蘇母想着閨女這愛撒嬌長不大的性子,也不知道以後的丈夫能不能受得了,想着又有些發愁。
*
「喲,蘇同志今天又穿了條新裙子,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王艷梅看着走進辦公室的人,看着她穿着裙子娉娉婷婷的樣子就嫉妒得眼紅,心裏唾棄,整天就會臭顯擺。
蘇青漓上下睨了她一眼,「王同志身上的裙子倒是挺配你。」
王艷梅聽了臉上一僵,臉上有些不自在。
其他人聽了忍不住都向王艷梅看過去,今天王艷梅也穿了一條裙子。
突然一個同事開口道:「王同志這條裙子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好像之前蘇同志也穿過」越說那個同事的聲音越小。
頓時周圍同事的臉上都有些玩味,對於王同志整天和蘇同志暗暗較勁的事他們都看在眼裏。
只有王同志明明在意得要死偏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只有她自以為別人不知道。
就好像蘇同志穿的衣服,過幾天就會在王同志身上看到。
但終是照貓畫虎,穿在蘇同志身上的衣服是合適的,但到了王同志身上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比如王艷梅今天穿的這條裙子,明亮的黃色,她本身的皮膚就有些偏黑,還穿着這麼亮眼的顏色,顯得她人就更黑了。
王艷梅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臉上一陣紅一陣黑,倏地站了起來,「我去上個廁所。」
說完就走了出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
蘇青漓不在意地坐到自己的工位,旁邊的李姐靠了過來,「蘇同志,別在意她說的話,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蘇青漓向李姐露出了個無辜的微笑,「李姐,我不會在意的。」反正出醜的又不是她。
李大姐看她古靈精怪的樣子,不由得失笑,得,人蘇同志厲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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