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永說着最近發生的「趣事」,正德微閉雙目道:「你說的這些事情一點意思都沒有,難道就沒有真正的趣事嗎?」
張永面露躊躇之色,過了半晌,他緩緩開口說:「皇上,昨夜京中發生了一件事情,此事非同小可,且頗為蹊蹺。」
正德睜開眼睛,旋即又問張永:「什麼事?」
張永猶豫道:「其實此事不應該由老奴來說。」
正德則對張永說:「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
在賈姑娘的引領下,張詩妍來到了一處水榭,而朱雲可正在這裏逗餵水中之魚。
見張詩妍來了,朱雲可停止餵魚並對她說道:「妍姐姐。」
張詩妍向朱雲可行禮致意:「見過長公主。」
朱雲可向賈姑娘示意一個眼神,賈姑娘立刻轉身離去。
待賈姑娘走後,朱雲可對張詩妍說:「這裏沒有其他人,姐姐不必與我拘禮客套,以姐妹相稱便是。」
張詩妍聲音低沉道:「我今日前來,是有急事想請長公主幫忙。」
看着張詩妍一臉嚴肅的表情,朱雲可頓時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於是她問張詩妍:「發生了什麼事?」
張永對正德輕聲說道:「皇上,韓英濟昨夜被錦衣衛抓走了。」
聽到這句話,正德露出詫異的眼神,而他迅速起身反問張永:「韓英濟,可是老師的兒子韓英濟?」
張永微微點頭:「正是韓玄青大俠之子韓英濟。」
朱雲可也大為驚訝:「什麼,韓英濟被錦衣衛抓走了?」
張詩妍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對朱雲可說:「是的。」
朱雲可又問:「那韓英濟如今人在何處?」
張詩妍答道:「據韓希捷說,他目前被關在錦衣衛都指揮使司。」
正德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怎麼會這樣?錦衣衛抓韓英濟做什麼?」
張永徐徐搖頭:「箇中玄機,老奴不得而知。不過老奴妄自猜想,韓英濟很可能因為某些事情冒犯了錦衣衛。」
正德又問:「你又是如何知道錦衣衛抓了韓英濟的?」
張永回答:「東廠昨夜在城中巡邏時,無意中看見錦衣衛抓走了韓英濟,之後他們便將此事告訴了老奴。」
正德繼續發問:「那老師知道此事嗎?」
張永不緊不慢地說:「老奴已派人仔細查過了,這幾日韓大俠攜夫人去了保定府的妻妹家,不過韓英濟卻留在了京城。」
正德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老師對此事並不知情。」
張永對正德輕輕點頭:「正是。」
正德沉思片刻,而後對張永說:「好,朕知道了。」
張永則向正德躬身行禮:「皇上,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正德注視着張永並問他:「什麼事?」
張永說道:「老奴剛才多嘴,在皇上面前妄言錦衣衛之事,希望陸將軍不要因此怪罪老奴。」
正德冷笑一聲:「是朕要你如實稟告此事的,陸彬若是敢怪罪你,那就是在怪罪朕!」
張永只是對正德行禮致意,卻沒有開口接話。
正德又對張永吩咐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沒有朕的口諭,今日你不得來乾清宮。」
張永心領神會,他隨即對正德說:「多謝皇上。」
朱雲可一改之前的活潑開朗,只見她面帶憂慮之色:「不行,韓英濟不能在那裏待太久,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張詩妍詢問:「那眼下又該如何處置此事?」
朱雲可沉思片刻,然後對張詩妍說道:「姐姐先回家去,我現在立即返回宮中,面見母后和皇兄。」
張詩妍向朱雲可行禮致謝:「多謝長公主。」
朱雲可微微搖頭:「姐姐不必客氣,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
張詩妍面露欣慰之色,同時對朱雲可說道:「好。」
陸彬來到乾清宮,繼而向正德跪拜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正德用平淡的聲音對陸彬說道:「平身吧。」
陸彬再度叩首:「謝皇上。」
說罷他慢慢站起身來。
少頃,正德開口問他:「查案之事進展如何?」
陸彬回答:「微臣昨日去了順天府,並向李浩大人傳達了皇上的口諭,只是雲中鷹這兩日外出追捕盜賊,尚未歸來。待他回到順天府以後,查案事宜便可立即進行。」
正德又問:「李浩有說雲中鷹什麼時候能回來嗎?」
陸彬說道:「這個李大人也無法確定,不過據推測雲中鷹應該是在京城裏追捕盜賊,所以微臣也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了。」
正德叮囑陸彬:「此事必須儘快,但切不可對外聲張。」
陸彬心領神會,他隨即對正德說:「微臣明白,請皇上放心。」
正德發出低沉的聲音:「你全權負責查探,必要時可以便宜行事。」
陸彬向正德躬身行禮:「謝皇上,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正德輕輕點了點頭,過了片刻,他又對陸彬說:「朕聽說,你昨夜把一個人帶到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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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陸彬的大腦頓時快速運轉起來。
看來正德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而他也在思考該如何應答。
只見正德接着反問他:「難道你就不想對朕說些什麼?」
陸彬於是緩緩開口:「皇上,話說這個韓英濟還真不簡單。」
正德面色平靜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說來給朕聽聽。」
陸彬遂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對正德細細地說了一遍。
朱雲可返回慈寧宮,她快步走到張太后面前並喊道:「母后!」
見女兒匆忙急切的樣子,張太后不禁問她:「雲可,怎麼了?」
朱雲可旋即向張太后跪拜行禮:「孩兒有一事相求,懇請母后伸以援手。」
張太后連忙伸手扶住她:「孩子,有什麼事起來說。」
朱雲可卻說:「母后如果不答應,孩兒就不起來。」
張太后不禁詢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朱雲可連忙說道:「韓英濟被錦衣衛抓走,目前身陷囹圄,孩兒懇求母后將他救出來。」
此言一出,心思細膩的張太后立時感覺到,自己的女兒十分在意韓英濟,而一個猜測也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過了半晌,張太后開口寬慰朱雲可:「你先起來,我幫你想辦法。」
終於,在張太后的扶持下,朱雲可慢慢站起身來。
這時張太后又問:「韓英濟為何會被錦衣衛抓走?」
朱雲可搖了搖頭:「其中原委,孩兒不是很清楚。」
張太后微皺眉頭:「眼下你連韓英濟被抓的原因都不清楚,又叫母后如何想辦法救他?」
朱雲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張太后:「母后乃國君之母,自然有辦法救韓英濟。」
張太后則說:「錦衣衛不會隨意抓人,他們抓韓英濟自有他們的原因。另外,後宮不得干涉朝政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朱雲可一本正經道:「母后說的這些孩兒都懂,可韓英濟曾仗義出手幫助過孩兒,如今他遭遇危險,孩兒又豈能袖手旁觀?」
張太后輕輕感慨一聲:「若是一般的事情也就罷了,然而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不能為了一個布衣而冒天下之大不韙。」
聽了母親的話,朱雲可面色凝重,良久不發一言。
張太后也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看她接下來還會說什麼。
聽了陸彬的敘述後,正德露出驚詫的表情:「什麼,韓英濟前夜潛入來儀閣,並且還推測出了正樓內所發生的事情?」
陸彬連連點頭:「正是,另外韓英濟與千代伊藤也早已相識。」
正德若有所思道:「想不到韓英濟如此聰慧過人。」
陸彬面色平靜地看着正德:「韓英濟的確聰慧過人,但他知道太多的秘密,為了安全起見,微臣暫時將他留在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司。」
正德沉默片刻,然後低聲吩咐陸彬:「韓英濟的父親畢竟是朕的老師,你告誡他務必保守秘密,便早些放他回去吧。」
陸彬向正德行了一禮:「皇上,微臣並非沒有想過放了韓英濟,可是眼下微臣還有其他的擔心。」
正德不由得問他:「哦,你還有什麼擔心?」
陸彬面露思索之色:「微臣這兩日一直在想,韓英濟為何會對來儀閣之事如此執着、深究不放,以致於他前夜不惜冒險穿過錦衣衛的嚴密封鎖潛入其中,並於昨晚再度前去暗中查探。」
正德不緊不慢道:「韓英濟自己親口說他喜歡查案,這或許就是他對來儀閣之事尋根探底的原因。」
陸彬則說:「喜歡查案也許是其中一個原因,微臣斗膽猜測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韓英濟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正德微皺眉頭,同時反問陸彬:「韓英濟被人利用了?」
陸彬說道:「正是,有人利用韓英濟喜好查疑解難的特點,暗中誘導他去查探來儀閣之事,以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正德思索片刻,然後又問陸彬:「那你覺得誰在利用韓英濟?」
陸彬輕輕說道:「這個微臣現在也不好說,也許是千代伊藤口中的神秘人,也許是韓英濟那晚遇見過的人。」
雖然這番話說得比較隱晦,但正德還是聽得出來,所謂「韓英濟那晚遇見過的人」指的就是東廠,聯想到之前張永來拜見自己,正德再一次感受到了錦衣衛與東廠暗中較勁的氣息。
不過這次與以往不同,相比之下正德心中稍稍厭惡錦衣衛,因為陸彬的一番話讓正德覺得他並非在查案,而是在藉機詆毀東廠。
正德面無表情地問道:「那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陸彬回答:「微臣考慮再三,認為還是先將韓英濟留在錦衣衛都指揮使司,我想看看他背後是否會有人跳出來。」
這句話令正德感到更加不快,他正準備下令要陸彬把韓英濟放了,值守太監走進來並向他躬身行禮:「啟稟皇上,太后和長公主來了。」
聽到太監的奏稟,正德連忙說道:「快快有請。」
太監領命而去,沒過多久,張太后和朱雲可便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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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迎上前去,繼而對太后和朱雲可說:「母后,皇妹。」
與此同時,陸彬也拜行禮道:「陸彬叩見太后、長公主。」
張太后面帶微笑地對正德說:「皇上。」
少頃,張太后又轉頭看向陸彬:「好了,你起來吧。」
陸彬再度叩首:「謝太后。」
說罷他站起身來。
正德扶張太后慢慢坐在座位上,接着開口問她:「今日是什麼風把母后和皇妹給吹過來了?」
張太后則反問正德:「怎麼,今日沒有風,我們就不能來看皇上嗎?」
正德微微一笑:「當然可以,母后和皇妹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張太后輕輕頷首:「話說,哀家還真有一件事情想和皇上聊聊。」
正德隨即說道:「母后有事儘管吩咐,兒臣無不照辦。」
張太后微閉雙目,一時間沒有開口發話。
正德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他對陸彬說:「陸彬,你先退下。」
陸彬正準備領命而去,這時張太后睜開雙眼道:「陸彬在此無妨。」
陸彬恭敬地對張太后行了一禮,然後繼續靜靜地站在一旁。
正德又對張太后說:「母后請說,兒臣洗耳恭聽。」
張太后終於開口道:「雲可昨夜做了一夢,夢中月下老人為她系紅繩。」
話剛落音,朱雲可臉上頓時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正德旋即面露喜色:「此乃吉兆啊!這個夢預示着皇妹將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並且為我朝添上一位駙馬。」
陸彬也對朱雲可行禮道:「恭賀長公主。」
還沒等朱雲可來得及開口,正德連忙又問:「皇妹,你在夢中可曾看清楚月老所系紅繩另一邊之人的模樣?」
朱雲可搖了搖頭,然後對正德說:「未曾看清楚。」
正德對朱雲可笑道:「沒有看清楚也無妨,朕不日將詔告天下,按禮制為長公主招選駙馬。」
「不過,」一旁的張太后忽然話鋒一轉,「在皇上下詔之前,哀家想先替長公主看一個人。」
此言一出,正德不由得說道:「原來母后早有合適的人選。」
張太后發出低沉的聲音:「究竟是否合適,要等哀家看了以後才知道。」
正德點了點頭:「好,母后想看誰,兒臣現在就把他叫過來。」
張太后則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三個字:「韓英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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