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陽也已經看出,自己被縮小後連異能的威力也相應的受到了抑制。
本來他那一招可以在鎖定區域內製造瞬時真空,任何生物身處巨大的負壓之下都會在一瞬間從內部炸開。可現在他只能影響到熔岩火牛的一條腿,而且因為對方的形態已經改變,抽真空也只能起到個滅火器的作用。
要想破局,他必須先把那矮個黃袍男子幹掉。
他是這麼想的,可目光在四下橫掃,卻發現那人一招得手後,已經遠遠避開。
天空中,有兩隻烏鴉繞着圈,像是一幅旋轉的太極圖上的兩個圓點。
另一邊,克里希那又動了,烈焰的高溫已融化了周邊的冰雪,巨大的蹄子踐踏着堅實的地面,讓他的速度更勝一籌,如同一堵極速移動的火牆向着對面渺小的矮人撞了過來。
矮人只得四散了方向,各自逃命。
結果也只是從四個減員到了三個。
克里希那把一具承受烈焰炙烤過的焦屍從身上扒了下來,隨手丟棄在一旁。他環顧四周,很快又一次鎖定了黎青陽的方位。他的目標本來就只有一個。
可這時,他眼前卻迷茫了。
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如處五里霧中。濃煙從各個方向滾滾而來,頃刻間把整個街區都籠罩於其中。
所有人也包括秦康,他放下了手中的對講機,換了另一樣東西攥在了手裏。
濃煙里可見距離不出身前一米,但有一樣卻是個例外,此刻他正如墨黑的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那頭熔岩火牛,雖然也被濃煙覆蓋,可依然在散發着熱和光。
雖然不知道這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克里希那很自信,對手一下搞不死他,而他的反擊卻能致命。
既然看不見,他索性不再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了,而是站立在原地,閉上了眼睛。
他把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聽覺和觸覺上。
來了!
那腳步在雪地上快速移動的擦擦聲,那帶起的風都吹動了他身上的火焰。
克里希那猛地轉身,向身後方位揮出一記勢破千軍的擺拳。
火苗子在他通紅的蹄子上噼啪作響,無時無刻不在消耗着周遭的氧氣。
他這一拳打空了。
這時,全身的火苗子像瘋了一樣,順着牛蹄子所指的方向,猛烈竄動。
這是?……敵人撤走時擾動的氣流!
好快!克里希那心下不由大駭,這時本該有冷汗滑落,卻一早在熔岩的高溫下蒸騰。
他下意識地低頭瞧了一眼,卻看到在腳邊一尺的地方,正躺着一樣墨綠色的物件。
那是五顆綁在一起的手榴彈。
這也是克里希那·伽亞·阿耆尼一生中最後看到的畫面。
轟然巨響中,無數火熱滾燙的熔岩被爆炸的衝擊波震飛,無差別攻擊下,哀嚎聲四起。
小母牛哞的一聲,不管不顧地從後方插上前來,順着爆炸聲的方向,一路狂奔。
沿途她只看見了東一塊西一塊冒着煙的碎石。
小母牛雙手合十,表情極為痛苦,顯然已經將能力發揮至了極限。
地上的碎石,有臨近的滾了兩滾,試圖拼合在一起,可成功的概率就像是從打散的拼圖里隨機抽出了兩片。
碎裂成小塊的熔岩在刺骨的嚴寒中迅速冷卻,待煙氣散盡,也便不復石頭的模樣,而是回歸成了一灘灘的血肉。
這時候,濃煙也終於消散,暗淡的陽光又一次照進了這片街區。
可裏頭卻早已物是人非。
那十六個轎夫橫七豎八地躺倒在雪地上,有的是被爆炸崩飛的碎石砸死,但更多的人渾身透出青紫,看一眼就知道是凍斃的。
之前所顯露的神通,只是靠小母牛的治療術在維持。見到尊者隕落,母牛着急去救駕,哪裏還顧得上他們?
現在場上還活着的,是黎青陽和他唯一僅剩的同夥,以及靈修會這邊的母牛和矮個黃袍男。
哦,還要算上床墊子上躺着的那個女人。
矮個黃袍男先出手了。
可他手裏那道異光卻沒有對着別人,而是打向了他自己。
他的身體驟然間縮小,空掉的黃袍直直垂落到了地上,從那寬大的袖口裏鑽出來的人影,如果那還算是人的話,就跟老鼠一樣大小。
他跑得可要比老鼠快多了。
雪地上只見到一個迅速移動的黑點,一眨眼就過去了,逃出了所有人的視野。
黎青陽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動手。
他的能力還沒恢復,所以這一下只是把攻擊範圍限制在小母牛的頭顱。只見她兩目圓瞪,眼珠子向外凸出着就像要掉出來似的,舌頭外露了一大截,顫抖的嘴唇逐漸發紫。
小母牛還在掙扎,她對自己使用了治療術,可窒息的狀態並未解除,這就成了小學生經典的浴缸難題,僅僅能僵持着暫時不死而已。
黎青陽的同夥也沒閒着,他的傷口還流着血,矮小如嬰孩的身體蹣跚着,拖着根竹竿緩緩走上前去。他吃力地以雙手舉起,竹竿削尖的一頭用火烤過,烏黑底色上沾染了斑斑點點的黃,槍頭對準母牛柔軟的腹部一下一下地戳。
就這樣足足過了有一分多鐘,黎青陽體內又感到一陣異樣,隨後他又恢復到了原來的身高。
再看自己的同伴,也一樣從三寸丁長成了五尺男兒。
黎青陽的右手猛地向內緊握,母牛的腦袋就像個落地的西瓜一樣爆開了。
他打眼朝着遠處望去,三四十米外的雪地上正躺着一個人。
幾步趕上,那躺着的正是之前用縮身法逃走的矮胖男子。此刻他僅着貼身內衣臥在雪地之上,似乎是昏厥了過去。
黎青陽沒有給他再次醒來的機會,皚皚白雪再度被四濺的血肉染紅了一大片。
寒風呼呼地吹拂着大地,一時之間卻也沒法驅散空氣里的濃重血腥。
伴着風聲,黎青陽的耳朵里又鑽進了幾聲慟哭,尋聲辨跡,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還坐在床墊上,渾身用被子緊緊包裹着的女人。
「不要殺我!」女人向他哭喊着。
隨後她站了起來,兩臂分張,拉開了被子。
算得上豐厚的本錢,正不住瑟瑟發抖,一半是因為刺骨的寒意,另一半則是源自黎青陽眼裏比寒意更甚的殺氣。
砰的一聲,白色的錦被上頭潑灑了一道道殷紅。頹然墜落。
「呱呱!」頭頂上的烏鴉應景似的又叫了兩聲,跟着像是感受到了黎青陽從地上射來的不善目光,繞過半圈後,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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