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貸人將斗笠抬起,一張蒼白冷厲的出現在斗笠下,稜角分明的輪廓鋒利到幾乎可以割傷黑貓伸出的爪子。
那笑容如同一輪新月倒映在平靜的湖面上,冷白色臉皮上擠出的任何表情都不會比水面的漣漪自然,擴散開的波紋已經衝擊到了腳下。
我被這張臉震驚得忘了身後的追兵,在一隻蟒蛇咬到我的肩膀前回過神來勉強躲開,這群蟲人怪跟借貸人不是一夥的。
等我拉開與蟲人怪的距離後,借貸人早已經抱着黑貓跑遠了,這讓我有點詫異。
「老簿,這傢伙是因為要維持結界消耗太大打不過這群蟲人嗎?」
「不太像,我覺得是單純的保存實力,這個鎮子上有多股勢力,萬一在戰鬥中被其他方偷襲就虧大了。」
蟲人經過打穀場後移動速度明顯下降了不少,豬糞沒臭死我反倒是臭懵了這群蟲人,借着這段時間拉開距離,朝借貸人逃走的地方追去。
跟着跑了幾條街道後被一排燃燒着的骸骨擋住了去路,之前碰上的那群會通過粘合形成滾石,這次的數量明顯少了,可能是上次剩下的。
它們排列的像柵欄一樣整齊,比較搞笑的是其中一個被劈成兩半黏在兩頭當作貼牆的固定點。
數量少了溫度沒降低,似乎是對我上次把它們騙進水缸意見很大,猙獰的表情跟我在缸底看到的一模一樣。
想繞道但是身後的路口已經被蟲人佔領了,再次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道路兩側的院牆上長着有倒刺的爬山虎不太容易爬上去。
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那群蟲人停下了,這一刻我就像誤入街頭幫派鬥毆的中心現場一樣,茫然的左右擺頭觀察形勢。
「在這站着也不是個辦法,這兩股勢力到底什麼時候開戰。」
「加上你算四股勢力了,在棋盤上能擺滿四個角。」
「四股勢力?借貸人走遠了,難道有東西在天上飛?」
「牆上的爬山虎跟那間院子裏的花叢應該也算是一股勢力,還沒跑過來的時候,牆上啥也沒有,你被火骸攔下後那些爬山虎才長滿牆壁的。」
「植物失去地理優勢後就沒那麼厲害了。」
「所以那些爬山虎也沒敢再動啊,火骸應該能點燃它們。」
「如果說有毒植物害怕火骸,蟲人怕有毒植物,那我應該克制火骸怕蟲人?」
「玩鬥獸棋呢?哪有這麼明顯的克制順序,最多是火骸被借貸人安排在這擋住你。」
「看它們凶神惡煞的樣子我應該是誰也不克制,它們倒是挺有戰略意識的,誰也不敢先出手,怕被我撿漏是吧。」
僵持了一會後,借貸人倒是回來了,黑貓也跟着戴上了斗笠,變成了一隻武俠風的貓,頗具御前帶刀侍衛的感覺。
借貸人站在火骸背後,手裏多了一個斗笠,他將斗笠高拋出來,我伸手接住仔細觀察了一番,斗笠上有些奇怪的圖案。
斗笠內部畫着兩隻骷髏手,如果戴上這兩隻手剛好按住頭皮,怎麼看都不是簡單的裝飾畫,借貸人手裏的道具沒有一件不是用來做實驗的。
借貸人把這頂斗笠給我是想讓我加入他所在的勢力?
「只給一頂斗笠就想收編我?未免太看不起我的諮詢費了吧。」
「別多想,借貸人的入會儀式可比你想像的複雜得多也足夠致命。」
說完這句話後借貸人和黑貓再次離開了,一瞬間消失在黑紗下,如果他有這樣的移動方式,那剛才在前面跑純屬是逗我玩的。
看着斗笠下兩隻栩栩如生的骨爪實在是有些不敢戴上,剛才運動的時候沒覺得餓,現在停下來肚子開始咕嚕叫了。
「萬一在這地方被控制了,豈不是連一個能幫我摘斗笠的人都沒有,到時候直接撞火骸而亡。」
「除了這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得在體能消耗完之前逃出這場一觸即發的混戰。」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斗笠戴在頭上,名着里的美猴王戴上金箍時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
隨着斗笠落在頭上,一股被抓住頭皮的感覺疼得我頭昏腦漲,劇烈的迷幻感讓我失去方向,恍惚中看到火骸讓出一道口子讓我通過。
我被斗笠拽着通過火骸往前走,失去方向感後我已經不能控制平衡了,在土丘上崴到了腳摔了出去。
即使倒在地上斗笠也沒有掉落,還是抓着我的頭皮往前走,幾年的軟件開發工作讓我早已開始有些禿頂,在被這樣抓住頭皮估計馬上就要成為地中海了。
對脫髮的恐懼讓我恢復了部分意識,眼前開出現幾十年前的人和物,幾個騎着二八大槓自行車的工人從我身邊經過,看嘴型似乎是在朝街頭醉漢怒罵。
我這個晃晃悠悠的樣子是挺像個醉漢的,時空的錯位讓我對應上了某個上世紀的人,從年代上來說,他們那個時候還沒有麵包車攔路綁架。
我繼續被斗笠拽着往前走,天一下就黑了,路邊的瓦房已經變成了小樹林,還是一輛自行車在林間小道上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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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可能變成路邊的貓狗一類的視角了,看着自行車緩慢通過,不一會從林子裏飄出一個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臉色煞白拿着手絹擺動,時不時遮住大紅嘴唇,神態自然的坐在車後座,前面騎車的人完全沒有感覺到後座上有人,那紅衣女子應該不是人。
一陣濃霧襲來,紅衣女子和騎車的人同時消失在了霧裏,我也被這陣霧氣迷了眼睛,頭皮上的抓扯感減緩了不少。
走出迷霧後來到了一家院門前,門口掛着白布白燈籠,可能是在辦喪事,隨着院門打開,一個看起來很虛弱的女孩被抬了進去。
我想進去一探究竟,但是斗笠把我拽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讓我只好在門口看,那個被抬進去的女孩被放在了一口棺材旁。
一共兩口棺材,一大一小,看到女孩被放在小棺材旁邊我瞬間明白了,這是要把那個虛弱的女孩當作冥婚新娘一起下葬。
看清這一點後我頂着頭皮被揭下來的風險想衝進去救下女孩,只邁出兩步院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被這一聲驚醒,才想起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救不了她。
冷靜下來後回想那女從我身邊抬過去的時候,身形和服飾都能對應上林間小道上的紅衣女子,她可能變成厲鬼復仇成功了。
我只能逼迫自己去想像復仇成功,不然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去砸開院門。
我的意識有所放鬆,抓住我頭皮的骷髏手也跟着有所放鬆,這東西似乎是根據我的情緒調整力度的。
我在院門前悵然若失,斗笠朝左邊發力,我扭過頭去看見了一個身着少數民族風格盔甲的男人騎着高頭大馬,身後的馬背上捆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在這匹馬後面還跟着兩個被綁住手的女人,她們看起來都非常虛弱,這一幕我在歷史課本上看到過,是一段極其黑暗的時代。
頭頂上的斗笠似乎是想給我展示在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那些針對女性的暴行,這地方傳承的都是些什麼鬼東西,這片土地難道被歷史上的暴行污染了嗎?
斗笠沒有繼續在我眼前播放歷史影像,片刻安寧後自己彈開掉在了地上,我朝頭上摸去,頭髮沒有減少,但是能摸到淤青腫起來了。
掉在地上的斗笠裏面的兩隻骷髏手逐漸發白,沒有之前那樣生動真實了,斗笠之下潛藏的秘密跟隨着圖案一起消失在歷史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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