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州摁着伯淵靠在牆上,意味深長地笑道。
「快喊,東家,來救我。」
伯淵沒有吭聲,臉被按在冰冷的牆上,冷得他渾身打着哆嗦。
袁知州聲音狠厲。
「快喊!」
說完,又一鞭子抽在伯淵的身上。
「東家,來救伯淵…」
「乖,多喊幾聲。」
「東家,伯淵好疼,快來救我…」
陳十一癱坐在地上,兩眼垂淚無神。
那一聲聲的吶喊,猶如一記重錘,直擊她的心靈。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牆上都是她拍打出來的血痕,她直靠在牆面上,手掌無力地扒着。
她這一刻,終於明白,溫之衡說的,沒有權勢之下的自己會是什麼樣。
是什麼樣呢?
是欺壓和屈辱。
是無窮無盡的妥協和壓榨。
是滾入泥潭的骯髒和力不從心的絕望。
是,地獄。
福大說,這才剛剛開始。
呵,才開始。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沒了聲響,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也緩緩打開。
開門的獄卒打開,只見滿面是血手掌印的牆面,一個女子坐在地上抱着膝蓋,頭靠在膝蓋上。
她似乎瞧見了光亮,緩緩站起了身。
髮絲凌亂不堪,白色的衣衫上都留有血印,雙手血淋淋的,還在不停地往下滴。
臉色十分蒼白,唇角沒有血色,眼眸陰森…
看起來就像一隻厲鬼。
只一夜時間,這是發生了什麼?
福大在府衙的牢房門口見到了陳十一,平日淡漠的神色驚起十分的慌張,他立即褪了身上的外袍,披在陳十一的身上。
「他們對你用刑了?」
聽得福大的聲音,陳十一緩緩抬頭,陰鬱的眼眸緊緊盯着他。
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到。
「你昨晚去哪了?」
福大似乎有點懊惱。
「伯淵不見了,我昨晚找了他一個晚上,也不知道他跑哪裏玩鬧去了。」
陳十一沒有說話,只隨着福大回了住處。
所有人看見陳十一這個樣子都嚇壞了。
「東家,你怎麼了?」
百靈眼淚直流,傷心欲絕,不知道要抱陳十一哪裏,怕不小心弄疼她,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她抬眸,對面,伯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他描眉染指一番,嘴唇紅艷,臉上的粉都不知道蓋了幾層,依然遮不住他臉上的疲憊。
陳十一眼神陰鬱,彎腰抬手往桌面使勁一掃,桌上的瓷盤和茶碗全都摔碎在地面,發出激烈的破碎聲。
堂中,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無人見過陳十一如此憤怒過。
「常意,去把老秦接來,立刻,馬上!」
「是。」
常意點頭,立即往堂外跑去。
「景然,把安州府城的玉茗茶莊關張幾日,先避風頭,然後,你親自去跑一趟衙門,把我的無罪書給蓋印取回來…」
「李大掌柜,你理清一下賬本,我等會要看。」
她緩緩走到伯淵身邊,眼眸澀然。
「伯淵,你跟我過來。」
身後,安長路急忙說道。
「姑娘,大人來了兩封信,問你為何還未回信?」
陳十一點頭。
「我等會寫好了給你。」
伯淵跟在陳十一的身後,一臉的小心翼翼。
陳十一靜靜地坐在圓桌旁,跟着後進來的伯淵說道。
「把門關上。」
「坐過來。」
伯淵神色惶然,慢慢挪動着身子,安靜地坐在陳十一的對面。
「啪…」
忽然,陳十一抬手給了他一個巴掌。
他的頭被打偏在一旁,臉上赫然是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誰讓你自作主張去做這樣的事情?」
「我都讓你們最近要小心行事,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陳十一的聲音沙啞又隱忍,似乎怕別人知曉,又擔心自己聲音太小,伯淵不聽話。
以至於讓人聽得甚是難受。
屋內一片沉默。
過了良久,伯淵才小聲地開口。
「東家,伯淵膽子小,不會功夫,不識字,做不好賬本,又嫌油煙味重不肯去廚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點本事都沒有,我也只會那個了。」
他蒼白的臉色忽然又有了神采。
「東家,你看,我也終於做成了一件事,袁知州沒有食言,他把你從大牢裏放了出來。」
「我也有點用處是不是?」
陳十一聽得眼淚直流。
傻瓜,袁知州要的從來都是銀子。
她的嗓子本就沙啞,如今哽咽着,聽得實在讓人心疼。
「你是最有用的,誰都沒有辦法,只有你把我解救了出來,伯淵,你很了不起。」
「只是,以後,別這樣了…」
「我實在承受不住…」
「伯淵,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她拉開他的長袖,看着瑩白的手臂上傷痕累累,又忍不住哭了。
「我去給你拿藥啊。」
陳十一一打開門,就發現外面站着福大,臉黑得像木炭,神色駭人。
他徑直走進房內,把伯淵都拖了出去。
「交給我,我給他上藥。」
伯淵立即扒住了門檻,淚眼欲滴地看着陳十一。
「東家,我不要。」
福大似乎十分憤怒,抓了他扒住門檻的手,強行要把他帶走。
陳十一說道。
「福大,他現在害怕,別這樣對他。」
福大聽得愣了會,鷹隼般的雙眸凌厲地看了伯淵一眼,鬆開手,轉身大踏步地離開了。
江州。
裴珞疏終於收到了陳十一的來信。
信上寫了很多,寫了她的茶葉生意進展,寫了大家的相處融洽,寫了宓隱閣的薔薇開得正艷。
扶風眉開眼笑道。
「公子,你這次該滿意了吧,姑娘難得寫這麼長。」
裴珞疏卻沒有接話,眉頭緊皺。
「怎麼了?」
「十一肯定出事了。」
扶風摸不着頭腦。
「這不是好好的嗎?如果真出事了,安長路那邊怎會沒有消息?師兄也會第一時間把消息送來。」
裴珞疏輕聲說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仔細看着這封信,雪白的紙上,有一滴極小的紅色血跡。
就那樣小得幾乎看不見,卻刺得人眼睛生疼。
「扶風,等我今日把事情交代一聲,你今晚隨我去一趟安州。」
夜深人間,兩個黑衣人從江州的府宅身形靈巧地鑽了出去,身輕如燕地踏過屋脊上的青瓦,一路直奔府城之外。
在他們踏上馬之時,一隊隱秘的蒙面黑衣人詭魅一般地出現在他們前面,各個手持弓箭,仿若他們只要踏出一步,就會被射穿成蜂窩。
「知州大人請留步,奉主人令,裴知州不得離開江州半步,否則格殺無論。」
扶風喊話道。
「我們知州大人只是到外地公幹,擋了公事,你們承擔得起嗎?」
蒙面隊伍的其中一人說道。
「我們奉主人令死守,其他與我們無關,還請裴知州原路返回。」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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