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南滿心激動,眼眶酸脹,唇瓣都在顫動,可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話來。
謝尋!
你終於醒了!
相對沈以南的反應,謝尋眼神淡漠,只是瞥了一眼沈以南就收回去,仿佛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沈以南心中陡然一沉,身形僵住。
許陽也留意着兩人反應,目光來回在沈以南跟謝尋身上晃,欲言又止。
謝尋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等他開口說些什麼,便略微皺着眉說:「那人誰啊?你朋友嗎?」
話音一落,整個病房瞬間寂靜。
沈以南更是臉色一白,愣愣的望着謝尋。
過了將近半分鐘,許陽瞪大眼睛,滿臉震驚的指着門外的沈以南。
「你……你不認識他了?」
「我應該認識他嗎?」謝尋被許陽反應弄得好像有點不耐煩,「真是你的朋友?那關我屁事啊!」
許陽盯着謝尋,確認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一激靈,二話不說往外走,順手還將沈以南給拽出去。
病房外。
沈以南被許陽一把推到旁邊,指着他,警告道:「你他媽別進去搗亂,我現在去給謝尋找醫生!」
許陽說完,跑着離開了。
沈以南僵在原地一動不動,腦海里還是謝尋看他,像看待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平淡,毫無波瀾。
謝尋從來沒有用過那種眼神來看待過自己。
許陽找了醫生過來,病房的謝志遠等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惹得謝尋更是煩躁。
醫生還有許陽等人對謝尋問來問去,問得謝尋不勝其煩,冷着臉就要發火了。
謝志遠見狀,只能先安撫。
「算了算了……謝尋他剛醒過來,需要好好休息,我們都別吵他了,先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說着,他遞給許陽一個眼神。
許陽心領神會,點點頭,對謝尋道:「行,我跟謝伯父先出去,你好好休息休息,護工在門口,有事按鈴叫他們。」
謝尋沉着臉,「嗯」了聲,看着他們離開,病房的門關上,陷入了沉思。
謝尋直覺許陽的反應有點奇怪。
還問他記不記得他出事前具體發生了什麼?
他記得謝氏股權更換,被一家集團收購,還要召開股東大會罷免他執行總裁一職。
他父親得知後,對他說了很傷人的話。
記得他很傷心,跟他父親大吵一架,然後就想不開了。
可為什麼要到他大學時候住過的公寓想不開?
謝尋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仔細去回想,結果腦袋一陣劇痛,疼的他臉色一白,只能就此作罷。
醫生的辦公室里。
沈以南跟着過來的,沒有進去,但站在門口聽許陽跟醫生交談。
「不是說他顱內沒有任何損傷嗎?怎麼會出現失去部分記憶的情況?」
醫生面露沉思,片刻後,道:「在之前CT跟核磁共振中結果顯示,謝先生非常幸運的沒有顱內損傷,甚至連出血都沒有,的確不應該出現喪失記憶的情況。」
謝志遠憂心忡忡的,「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
「病人喪失部分記憶,可能是心理原因導致的,就好比人在遭受重大打擊,昏迷醒來後,會選擇性遺忘或者模糊某一段記憶,忘記某個人這種情況。」
許陽等人沉默了幾秒。
許陽問:「那他具體多久會恢復記憶?有什麼治療的辦法嗎?」
「這個……」醫生道:「記憶可能三五天,一兩年甚至更久才會恢復,又或者一輩子都不會恢復,都很難說的。治療的方式,目前沒有太好的辦法。」
從醫院的辦公室出來。
許陽跟謝志遠都面色沉重,聽了全程的沈以南更是臉色煞白,毫無一絲血色。
謝志遠猶豫再三,似有話想跟沈以南說,被許陽攔住。
「謝伯父,你回病房陪着謝尋吧,你們父子兩人好好說會兒話,我跟沈以南有事要談。」
謝志遠看出許陽的意思,沒有多問,點點頭,由管家攙扶着離開。
許陽望着眼沈以南,心裏煩躁,拿出煙正要點,發現在禁止吸煙區域,又塞回去,把煙盒揣到口袋裏。
許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過去謝尋是對不起你,但也算還清了,既然是他自己選擇,把你這個人忘的一乾二淨,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別再出現在他面前!」
沈以南低垂着腦袋,沒有說話,身形落寞。
許陽煩躁不已,「我也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反正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讓你出現……」
話還沒說完,沈以南抬頭,面色蒼白如紙,苦澀一笑。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出現在謝尋面前的。」
許陽的話頓住,眼神複雜的瞥了眼沈以南,沒再吭聲,轉身離開。
沈以南跌坐在醫生辦公室門口的休息椅上,失魂落魄,整個像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不知過了多久,沈以南頹然的低着頭,用手捂住臉。
在謝尋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做過無數的假設。
如果謝尋醒了,恨他入骨,要殺了他,那就把他這條命給謝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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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也欠謝尋一條命。
就算謝尋憤怒的把他打到奄奄一息,打到殘疾,他還有一根手指能動,哪怕是爬,也會竭盡全力爬向謝尋,請求他的原諒。
最壞的設想是謝尋沒撐過來,那處理完謝尋的後事,他會跟着謝尋一起去死。
想了無數種可能,沈以南都沒想到,謝尋會獨獨把他忘的一乾二淨。
謝尋對他的恨,對他的愛,都不復存在,徹底消失。
他連出現在謝尋世界的資格都沒有了。
沈以南揪心的疼,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這對他來說,真的太狠了。
可他也是罪有應得。
……
病房裏。
謝尋面對噓寒問暖的謝志遠,並不自在,只能默不作聲。
謝志遠滿臉失落,卻在強顏歡笑。
謝尋心裏煩躁,深吸一口氣,道:「我想不開可能是因為公司的事壓力太大,我搞不明白當時自己的想法,可能腦袋犯抽了,但應該跟你關係不大。」
謝志遠眼眶紅了,當謝尋是在安慰他。
年過半百的他,聲音哽咽。
「謝尋,我……對不起,我知道我不配當一個父親,我對不起你,可我真的不是不愛你,我太愛你媽媽了,她走之後,我感覺我的世界就崩塌了,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情緒和行為,才決定送你去英國的。」
謝尋聽着心裏不好受,也沒吭聲,靜靜聽着謝志遠往下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沒有辦法忘掉你媽媽,把自己折磨的只知道工作,也不懂得怎麼去愛你,我……」
謝志遠喉嚨發緊,沒法往下說。
他一年也會往返多次英國,躲在暗處里偷看謝尋,又不敢去面對跟妻子長相極其相似的謝尋。
他知道說再多也是徒勞,都是狡辯,他把自己痛苦強加在謝尋身上,讓他也跟着背負了二十多年。
直至後來謝志遠勉強平復好情緒,讓謝尋好好休息便離開病房,謝尋一句話都沒說。
他可以不恨謝志遠,可他沒有辦法替小時候,那個眼巴巴渴望父愛的自己原諒謝志遠。
片刻後,許陽回到病房裏。
許陽看出謝尋不好受,倒了杯水溫水,放上吸管,遞到他嘴邊,打趣他。
「誰讓你現在肋骨斷好幾根,右腿也骨折了,還有內臟都大損傷,得養一段日子不能喝酒,只能將就點,多喝溫水。」
謝尋翻白眼,「滾!拿來對待女孩子那套對待我?!」
許陽挑眉笑了笑,「哎,那你也沒辦法,現在打不着我了。」
謝尋又罵了好幾句滾,喝了幾口溫水,乾澀的喉嚨有所緩解,心情也稍稍跟着好些。
他驀地想起一件事,抬眸看向許陽。
「剛剛進來那男的誰啊?」
許陽略微心虛的別開視線,含糊地道:「隔壁護工吧。」
謝尋微微皺眉,「隔壁護工?那你還問我好幾次不認識他?」
許陽打哈哈道:「那個……我不是傻逼嘛,他偶爾過來幫忙,我跟他都有點熟了,忘記你昏迷着,沒見着他,你說不認識,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謝尋一臉懷疑。
「哎呀!誰讓你忘了些事啊,包括那個謝氏的事,有些你都不記得了,我還以為你腦子壞了,就有點緊張!」
謝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再仔細去想,腦海里都沒有關於那個男人的記憶,也就沒往心裏去。
見謝尋沒有往下問,許陽頓時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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