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谷被冰川與雪覆蓋,艷麗的太陽穿過無數的雲和冰雪向這邊大地投射微弱的光芒。僅有此便已經極好,這一絲陽光足夠將雪原染上耀眼的光輝。
夢期踏入如今的霞谷,沒有感知到任何變化。無論發生什麼,霞谷依舊如初。
甚至因為常年寒冷,戰火之下的屍體味道都沒有。
刻有夢氏家徽的鯤車駛入霞谷邊界,隱匿於冷雲之間的石崖上便有人影閃過。
駕車的夢氏族人向車內說:「家主,有人跟着我們。」
「無妨。」夢期不覺得自己會被反叛軍攻擊,就算被攻擊也絕不是為了傷害她,而是——
說着,駕駛的鯤車猛然停下,夢期問道:「發生什麼了?」
車夫沒有回答,先入耳的是一陣叫罵。
「哪裏來的貴小姐?敢闖反叛軍的大本營?」
說話的人聲音溫潤,故意裝出一副無賴的模樣,真有點土匪的那個勁兒。夢期忍不住揚唇微笑:「勞駕這位大爺可以通報你們管事人一趟嗎?我有要緊事。」
「啊?你們沒聽懂我的意思嗎?」那人嚷嚷着:「趕緊走!我們不歡迎外來者!」
夢期撩開帘子,一雙俏麗的眼眸盯着那個說話的人。
只是這一眼,那人便認出來這是夢氏的家主。夢期在光遇不算是小角色,再加上之前巨人城邦。
然而,小頭目身邊的跟班卻依舊維持着不讓人的姿態。
「誰都不好使!別以為你長得有幾分姿色就可以就能見到我們家首領!」
小頭目用胳膊肘撞了下身邊沒眼力見的跟班,「你知道這是誰麼?就瞎嚷嚷。這是跟咱們首領一起冒險過的人!」
聽他如此說,夢期心中更有譜。
「現在可以帶我見你們首領了嗎?」夢期依舊維持溫和的態度。
小頭目帶領着隊伍給鯤車讓開一條路,其他人跟隨在鯤車旁邊。
夢期以為他們會帶着自己到霞穀神廟,畢竟那裏是曾經霞谷領導者的宮殿啊。可是她卻想錯了,這些人領着鯤車拐入長廊,竟然直接來到霞谷圓夢村這裏。
並非夢期覺得圓夢村不入流,只是這地方以前可是惡名昭着的皇家賣場啊。
鯤車停下,夢期走下車張望四周。
忙忙碌碌的人們在搬運各種東西,被破壞的村子正在修建。而人群中一抹紅格外惹人注意,那正是甘化。
許久未見,甘化看起來更加粗糙了,甚至臉上長滿鬍渣,他正在鋸木頭許是剛開始學習木工不久,手法生疏。
領夢期過來的小頭目向甘化走過去,說了些什麼。甘化才抬起頭看過來,驚訝於夢期竟然如此大張旗鼓的來這裏。那可是代表着夢氏的鯤車啊。
甘化遲疑着走上前,因為剛才做工所以穿的單薄,熱氣從他身上升騰起為他增添幾分豪氣。
「你···你怎麼不避諱一下?」甘化蹙眉:「這樣直接跟反叛軍接觸,豈不是···」
「時局變了,反叛軍的首領大人。」夢期明媚的展露笑臉:「帝國早已分崩離析,不僅僅是你,現在光遇其他區域侯爵都有心自立。我不知晨島和雨林,就說我的家雲野和禁閣都有此打算。」
對夢期這樣的稱呼,反而是有點開玩笑的意味。
甘化亦是笑起來:「所以,夢家主這是投誠?」
夢期笑臉咧的更大,能在經歷萬千磨難後還能彼此調侃彼此,當真是來之不易啊。
沒有回答他的話,夢期卻被突然頭頂而來的飄雪吸引住目光。
「感覺霞谷好安靜啊。」夢期不自覺的感嘆:「真好。」
甘化:「等霞谷村落修復好,再嘗試恢復以前的那些比賽什麼的,也許就熱鬧起來了吧。」
聽着甘化的打算,夢期沒有打斷,似乎也是在憧憬未來的霞谷會如何。
「我兒時也參加過圓夢村的溜冰賽,是為了致敬那位圓夢公主。」夢期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看到那樣精彩的溜冰賽。」
甘化似是向她承諾:「會有那麼一天的。」
夢期點頭又問:「必先呢?怎麼一路上沒見到他?」
甘化解釋道:「現在霞谷到處缺人手,曾經的一些商人都逃出去了,應該是擔心我們跟他們算賬吧。必先去霞光城處理事情,有時候我們幾天都見不到面。」
「哦哦。」夢期眨巴了下眼睛,霞谷的商人多少都摻雜地下人口交易。甘化他們一行正是搗毀地下賣場的,他們自然逃跑了。只是這樣一來霞谷的經濟該如何呢?
更重要的是霞谷常年寒冷,根本沒有食物供給,無法自給自足。
夢期忽然明白,為什麼爾笙要她親自來給甘化送信了。
也許打仗上面,夢期無法幫助,但是眼下確實有她能做的事。
夢期:「霞谷的糧食進口還是要維持的,我們夢氏確實也有涉獵糧食產業,不過可能不會太多。」
夢期並未詢問甘化是否需要幫忙,而是直接表示可以幫助他們搞糧食。
聞此,甘化心中升起暖意,感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夢期便又開口道:「在我看來,也許困難,但是霞谷必須種出屬於自己的糧食來。有沒有試過溫室種植之類的?如果在溫暖的室內種植一些不太需要陽光的食物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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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花生?」
夢期是真的在為霞谷打算。
甘化像是給老師匯報作業的學生般,回答:「嗯,我們的隊伍中有雨林的人,也許真的可以嘗試。只是霞谷的土地太寒冷了,種菜恐怕很難,不過似乎可以養殖水產。」
「那也好。」夢期點頭:「如今的霞谷恐怕無法與外界建立交易,我會讓與夢氏交好的商戶與霞谷接觸的。現在帝國一片混亂,做什麼都沒有人注意。」
「所以,甘化你一定要把握時機養精蓄銳。」
「嗯。」甘化答應着。
他們又針對這個話題聊了幾句,許是天氣太冷,夢期的腳都要凍僵了。
甘化大老粗一個,在身邊人的提醒之下才後知後覺的把夢期迎入溫暖的石屋。只是一切都在重建,石屋也很簡陋。
夢期又問:「你們怎麼不先休整霞穀神廟一帶呢?」
甘化撓撓頭苦澀道:「跟樓氏兄弟戰鬥的太狠,神廟那裏幾乎被我們給拆的沒什麼東西了。我們也不會修建神廟···」
夢期接過反叛軍小丫頭遞給她的熱茶,好笑的說:「雖然樓氏兄弟不是好人,但是霞穀神廟有上天朝暮,一定要注意的。我會請雲野的工匠來幫助修建神廟的,結束後,你和必先可要給霞谷先祖敬香表示尊重。」
甘化點頭點頭再點頭。
又說了許多,夢期才說起她來這裏的主要目的。
她將袖中捂了許久的信遞給他。
「我來這裏,主要是因為這個。」
發黃的信紙邊緣訴說着它的過去,似乎一切都變得沒有那麼重要。
甘化沉默着將信接過,輕輕撕扯開陳年累月的痕跡。
「這樣的信有兩封,一封是給你的,另一封是給小公爵。」夢期說道:「我想你已經恢復那段遺失的記憶了吧?」
甘化點點頭:「是你們做了什麼麼?」
原本甘化以為恢復記憶是偶然,直到夢期今日來到這裏,他才將這些聯繫在一起。
甘化並非是簡單的冒險者,他恨之入骨的父親也不是如他想像的那般。
一切都沒有變,只有他遺忘的為何要進入巨人城邦遺蹟。
————甘化像許多次冒險回家一樣,在空洞的房子內整理母親的遺物。一切都維持在母親離世的前一天,然而偶然間他發現母親臥室的衣櫃緊靠的牆壁是空的。
衣櫃內里的木質面被打開,牆壁有一個暗室。狹窄的暗室內羅列着一疊信。
當看到那些信的時候,甘化簡直難以置信。
每一封信都是帝國國王寄來的,而信的開頭永遠是吾妻。
信中滿是對心愛之人的思念和對未曾蒙面的兒子的愛憐,書信中還有金錢往來,國王一直偷偷的給母親燭火。在光遇沒有燭火與蠟燭是無法生存的,一個單親母親如何照顧一個孩子。
甘化似乎對自己的父親有誤解,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帝國張貼告示,招攬有識之士前往巨人城邦尋找長生石。
太多的疑團圍繞在心中,而解開一切的前提是那個國王活着。
為什麼要尋找長生石?國王生病了嗎?
於是,甘化決定參與巨人城邦的冒險,那個許多冒險家進入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洞穴。必先與他一起,必先問他:「為什麼要去冒險?」
甘化:「為了寶藏。」————
往昔種種落下帷幕,甘化看着手中的這封寫給自己的信久久不能打開。
他問:「國王死了麼?」
甘化一直不想去接受這件事,就算光遇帝國沒有分崩,這個國家就繁榮昌盛嗎?決不是這樣,看看曾經灰暗的霞谷。甘化心知其他地域不會比霞谷好多少。
夢期點點頭,她有些摸不准此時甘化的情緒。她知道甘化一直唾棄古林宮的身份,自然夢期也不理解,一個不被帝國承認的皇子為何被皇室忌憚。
好像只要有機會,皇室就會羞辱甘化。就像霞谷爵士這一回,如果不是爾笙勸他謀反,恐怕甘化會堅持自己的信條而被霞谷爵士折磨死。
攤開陳舊的信紙,書本腐敗的氣息漂浮出來。
【吾兒甘化:為父無能,自繼位以來深知朝堂動亂,各方勢力分割權力。我無能掌控帝國,只願災難與割據晚一日到來。皇室中你的姑姑與伯叔狼子野心,雖我培養義子初林與侄兒青鸞抗衡,卻終是養虎為患。
所有人都如饑似渴的盯着為父身下的寶座,可是,孩子,我唯一的血脈,古林宮族唯一的正統後代,你。請你一定不要將這個國家交給無能之輩。我知你不想走上荊棘之路,作為父親,我並不希望你走上我的路。
為父希望你如天邊白鳥自由一生,只可惜我若是不託付於你,便再無託付。我無顏見古林宮列祖列宗。
若初林與青鸞是明智之人,將帝國交給他們未嘗不可。只是!初林心狠手辣,竟用人魂鍛造兵器,受盡苦楚的亡魂久久在雲間哀嚎,我心痛不已。青鸞長期身陷情慾之中,實在無用。
前朝大臣,身側親近官員無一不再算計。更別說一年只有一次進宮朝拜的區域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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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兒,我沒有資格囑託你為我做事,我無法保護你保護你的母親,我愧對光遇帝國子民。
請你,我親愛的王子,請你一定要守護國家,守護古林宮的千秋萬代,莫不要讓後人恥笑我古林宮一脈無用。
永別了,我親愛的王子。】
言下情切,令甘化僵坐在那裏,瞬息間心中如萬斤大石壓下平復不得。
古林宮初林是帝國親王,手下高端武器頂級軍火無疑是帝國最可怕的勢力。
甘化的父親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優待,相反卻叫他肩負時代重任?
簡直是莫大的笑話。
就算他給母親生活費又如何?母親為他而死。一個國王怎麼會一點勢力都沒有,甘化是不信的。
書信中,他明確知悉,若是親王與小公爵能擔重任,他絕不是儲君的第一人選。
可是書信的紙卻在告訴甘化,這是一封年代久遠的信。
他的心如同破抹布扭纏在一起,沒有絲毫喘息和頭緒。
甘化不言語,夢期也不打擾他,能看出這封信對於甘化來說衝擊不小。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依舊是一席黑皮衣,黑長的頭髮上掛着雪花。
夢期出聲打招呼:「外面雪下大了嗎?必先。」
必先點頭說是,就像是沒看出來甘化情緒低沉一般的,自顧自坐下來,輕鬆的拿起熱茶一飲而盡。與夢期聊天。
「你來的倒是巧,若是這時候趕路肯定是遇見大雪封山了。」
夢期透過窗戶向外看:「下這麼大雪嗎?」
「怎麼?你着急走?」必先眨巴下眼睛:「我以為你們的事忙完了。」
夢期道:「···遺忘石被千憶毀掉了。」
「——噗!!」必先一口熱茶噴出,沉默的甘化視線都移到了他身上,遞上手帕:「做什麼?」
必先接過來瞪了甘化一眼:「你沒聽到大小姐說的嗎?」
「我聽到了,遺忘石不毀,我的記憶又怎麼可能回來。」甘化心思還在信上,只是隨口說着。
「什麼?!!」必先坐起來瞪圓了眼睛:「你恢復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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