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間書房,我對他提出了要求。
「我必須回到我那件小房子裏,我有東西放在那裏。」
「那房子早就搬空了,裏面的東西都在我這裏,你要什麼給我說。」
「我有一本書,很厚。」我伸手比劃了下那書的大小,「你見過嗎?」
他想了想回答我:「沒有。」
「那好,我要回意大利。」我總能在我的書房裏找到點什麼吧。
「好。」他點頭說:「走出這扇門,你就在意大利。」
我疑惑的看着他。確實剛才我開門後到了書房而不是客廳,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自己不得而知。「怎麼辦到的?」我問。
「這是我的地方,我建立了規則。」
這句話聽起來耳熟,我感覺有人曾對我說過一樣的話。不過還是老樣子,我沒記起什麼。
其實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我自己竟然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剛才他講的那把劍的傳說,還有出來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這些我可以用很多很多科學的東西來解釋,但我選擇相信,並且認為理所當然。這是否和我不記得的那段時間裏所發生的事情有關?
我失憶是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在米開朗基羅廣場上醒來之前的事情,一段是我在那個山谷下面的洞裏醒過來之前的事情。
這之間有什麼聯繫?我在這期兩段時間裏都做過些什麼?
這些疑問讓我想恢復記憶的欲望變得強烈。
「如果我死了對你有好處嗎?」我問他。
「我所做的一切是保你活命。」
「你叫什麼?」
「張一默。」
保我活命?我現在確實還活着。這裏只有他和那個劉師傅,即便劉師傅可能是我的同伴,可顯然劉師傅更忠誠與他。
他和我一起踏出了那道門,門外面是我那間臥室。按照我的感覺來說,我離開它才幾個月的時間。事實上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來過了。房間和我僅有的記憶一樣,是我離開的樣子。
我走道衣櫃跟前,推開衣服,拉起木板,書房的門就出現在眼前。
「糟了!鑰匙!」我想起鑰匙還在溫泉酒店裏,當時我背着包...
「你放在哪兒了?」他問我。
「溫泉酒店。」
我的回答然他皺起了眉,思索片刻後他問我:「你當時在溫泉酒店幹什麼?」
「我和我的同伴在開會。」
「有哪些人?」
「阿成,次仁,劉師傅,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還有一個壯漢和一個小孩。」我回憶着那些人。說真的,我只見了他們一會,接着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聽着尼尼,溫泉酒店我也在。當時沒有十八九歲的青年,沒有次仁,也沒有小孩,而且你什麼東西也沒落下。」他表情變得嚴肅。「你們為什麼開會?」
我感覺到他是認真的。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他應該曾出現在我記憶里,可我的記憶里沒有他,這裏面肯定有點原因。既然已經是去年的事情,那也不存在秘密。
我將整個我記得的事情全部講給他聽,如果他因此改變主意要殺了我,那麼我就用那門跑掉。我已經掌握了點訣竅,只要我推開門的時候想自己要去的地方,我就能到那裏。所以,當我講完的時候,我幾乎是靠在那扇門上,手在背後死死抓住門把手。
他沉默不語,特別是我講到得到石頭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憤怒。
過了好一會他開口對我說:「尼尼,你的身份被人拿走了,同時給了你一些錯誤的記憶。」
「你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誰能改變記憶?催眠術?
「你記得奧蘭特,那你記得思維題嗎?」他點上一根煙遞給我,接着他給自己也點了一根。
「我在書上讀到過,但是沒有細說,只講了它們是奧蘭特東部五國之一?」他說記得,那代表這些東西都是我已知的。
「思維體是有智慧的微生物,他們被奧蘭特的人民,也就是班卡布卡培養。思維體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水系,用來傳輸信息,第二類是火系,這一類屬於高級思維體,可以完成主體的意願,第三類是神系,它們是由神以自己為主體創造出來的思維體。神系思維體不屬於真正的思維體,他們更偏向於神的意志。不過我之前見過一個完全擺脫主體的神系思維體,他是跟很棒的小伙子。」講到這裏,他嘆了口氣,「希望你能拯救他。」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繼續說:「你的身份被拿走之後,殘留下來的都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別人對你的記憶,你現在所有的行為包括語言能力能夠被保留,都是依靠這個世界上別人對你的記憶,是他們對你的記憶保護了現在殘留的你。然而你進入那個山谷兩個小時內接收到的那些記憶,就是第一類水系思維體的傑作。你在那裏面喝水了嗎?」
「沒有。我從山谷底部的洞裏醒過來,那裏霧氣環繞,但是並沒有水,只有一攤散發着腥臭味的黑泥潭。」我回想起那場景簡直想嘔吐。
「應該就是那些霧氣沒錯。你說的那攤黑泥潭,其實...」他停了下,接着說:「總之就是你現在的記憶出錯了,有人刻意讓你記得那個遊戲。只記得那個遊戲。」他總結道。
「參與那個遊戲的人都有誰?」
「你見到的人,都參與了。我也參與了。」張一默開門回到他自己那間臥室,從那邊端來了兩杯水。這感覺很奇妙,就像走到隔壁片場一樣。
我喝上一口。
「可我記憶里沒有你。」我情緒有些低落,還有哪些是我漏掉的情節?
「那個人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他笑着說。
「那個人?你說發短訊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我問。看來這個張一默確實能對付那個人。
「追殺你們的人。」他沒有提到名字。
「也是他操縱那些思維體讓我的記憶錯亂的嗎?」我問道。
「不,操縱那些思維體的,應該是莫代。」他回到我說:「莫代人稱莫老大,他曾經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之前我去山谷里找你,看到他正往山谷底下跑去,考慮到你的情況,我如果在那裏和他動手,你可能真的就死了。」
我聽出了些眉目,有人想讓我去找石頭。看來在這之前,張一默將他然他吃了些苦頭,所以他想儘快解決事情,將張一默從我的記憶里摸去。
越掩飾越藏不住,對方在我的記憶里先提到了同伴,然後告訴我有六個人,接着將這六個人展示給我。這六個人里沒有張一默,他是想故意避開。可這辦法對我沒用,我既不相信同伴,也不相信張一默,當然,我更不相信威脅我的人。
媽的,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記憶,誰拿走我的記憶我特麼非得弄死他!
「那麼你說拿走我身份的人也是那個莫代嗎?」我問。
「不,他沒有那種能力。或者說,他沒有資格。」
我皺眉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天空,一股莫名的憤怒在心裏滋生。這股憤怒我非常熟悉,它冒出來的時候我甚至感到寬慰,起碼我還擁有這份憤怒。
「我怎麼樣才能找到拿走我記憶的人?」我問他。
「能拿走你身份的,只有神系思維體,而且還要得到你本人的同意,由於你身份的特殊性,所以這一點毋庸置疑。」接下來話是在他猶豫了很久之後才說的:「神系思維體很多,只有你才知道是誰拿走了你的身份。如果你會想不起來,那麼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了神。主要主體不在了,衍生出來的思維體都會毀滅。」
殺神!?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嗎?內心早就堅定了答案。「神只是一種超前文明。」我自言自語到。
殺神。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確實很憤怒,但憤怒是會被利用的。
「為什麼不呢?這對你沒壞處。」他大笑起來。
「如果那些記得我的人死了,我會怎麼樣?」
「如果那樣,你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了。」他起身在我這臥室里四處走走看看。相對於門外他的那件臥室來說,這裏顯得非常普通。
「你的意思是,我會死?」
「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確實是那樣。」他癟癟嘴,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看來,我又有事情幹了。那些記得我的人,我要把他們全部找到。在我找回我的記憶之前,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死!
「好了,現在我們先干正事吧。」他走到那扇書房門前,伸出手掌貼在門上,幾秒鐘後,門開了。
「你幹了什麼?」我不能理解他怎麼打開們的。
「這裏有...額...指紋識別器。」他勉強解釋到。那是一扇木門,沒有這些玩意兒。我瞪了他一眼,管他呢,門開了。
這書房還是我上次來過的樣子,或者說,它是我現在記憶中的樣子。武士刀展示牆,書櫃,書桌,油畫版世界地圖以及門邊整個牆的照片。
我徑直走到書桌跟前,打開抽屜。裏面是十萬歐羅、一部手機和一個ipod。
這下我明白了點,這些東西存在,但和記憶力不太一樣。我沒有帶走它們。那麼...
我抬頭超書櫃看去。整整齊齊的書架,每一層都放滿了老舊的書。但有一層卻赫然空出來一個巴掌寬的距離。那書不在這兒!
我趕緊走過去。沒錯,這裏就是我拿書的地方。
「書不見了。」我說道。不知道被誰拿走了,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走吧,我找的東西不在這裏。」
之後。我在張一默那裏呆了一周,我一直在找那本書,但是我能去的地方很少,因為我記得的地方很少。沒事的時候,我會從那扇門去一些想去的地方。我的記憶有限,能去的只有加爾的別墅,那個小房子,溫泉酒店,意大利的臥室和機場。有時候是想到了什麼方法去試試,有時候只是無聊想走走。我不能走太遠,因為我不記得路。
我發現我的記憶力開始降低。
張一默經常出去,去一些很遠的地方,一些我沒聽過也沒去過的地方,或者我去過,我不知道。大部分時間我見不到他。有時候醒來,他就睡在我旁邊,帶着滿身塵土。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在無盡的黑暗中,張一默站在我對面。我伸手去夠他,卻發現自己一點點消失。
我從夢中醒來,情緒低落。耳邊傳來厚重的呼吸聲,他睡在我旁邊,渾身都折斷的羽毛,衣服也被泥土弄髒了。
我看了他很久,我很想知道這個人對我來說到底是什麼。伸手從他臉頰上滑過,我想我現在的臉看起來很嚴肅。
「醒了嗎?」他閉着眼問到。我的手停在空中片刻,然後收了回來。我猜不透這個人,這段時間我在這裏感到自己有些變化,我變得耐心,變得安靜,而這些變化是否和眼前這個人有關?還是我的天性使然?
皺着眉閉上眼,我別過頭嘆了口氣。
我總在回憶那個書房。牆上那些照片,那些地方是哪兒?屬於我以前的記憶到底是什麼樣的?這個地方是哪兒?那扇門是什麼原理,它真正能通向哪兒?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能感覺得到張一默是個厲害的角色。面對張一默這樣的對手,那個發短訊的絕對不是普通人,而我也絕不是一個無能的三小姐。
「起來吃早飯吧。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的聲音已經是從門邊傳過來了。我下床洗漱。
出門來到客廳。客廳里坐着一個女人,短髮,大肚子。
張一默轉身關上臥室門,和我一起走出來。女人激動地跑過來問我:「你沒事吧?有沒有傷着哪兒?」
我不記得她。
「我呀!是我呀!我是夏穎!你生氣了嗎?」她邊說邊抱着我哭,大肚子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拍着她的背,將她推開一點。
「我最近記憶不是很好。」我禮貌的回答。
張一默吩咐劉師傅把早飯端過來。
「我要吃餃子,玉米餡的。」她抽涕着給我說,哭泣的表情慢慢轉變成撒嬌的表情。
「恩...」我皺皺眉,覺得哪裏不對。
張一默坐在旁邊看着這一切,嘆了口氣對夏穎時候「我讓你去看着她,你居然去使喚她?」
「我看着的呀。」夏穎委屈的低着頭申辯。
「看着的她會去西藏?」張一默質問。
「可對方說你被他們抓起來了呀,而且...」夏穎回答。張一默沒有表情的臉讓夏穎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你們說看着我是什麼意思?」我問。他在監視我?
「少爺說你那段時間表現的不正常,讓我去看着你。」夏穎脫口而出。
「哪段時間?」
「就是你們從南美回來之後。」她小聲回答。
「我們是指誰?」我曾和誰同行過?
「我只知道你、少爺和劉師傅去了,別的不知道。」
我看向張一默,我在他這裏呆了一周,他一個字也沒提過,這些事情花上一兩天基本就可以全部講完,但他並沒有講。為什麼?
「先吃飯吧。」我說。現在我連記憶都不能相信,唯有憑眼前的事情來判斷。
吃完飯後,夏穎被劉師傅送走。張一默帶我回到臥室。
「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關於那把劍的傳說嗎?」張一默打開臥室門,外面竟然是衣櫃。他從裏面取出來兩套登山服和兩包登山行李。
「你說霜之哀傷?」我想起了圖書館裏那把透着寒意的雙手劍。
「在大毀滅之後,出現了文明,有人發現了它,它就是那個時候逃出了地獄之門。加勒斯甦醒後,將那個時代的文明摸去,重新開始了新的文明。」他給我穿好登山服和鞋子。接着他將一把匕首藏在我的長襪子裏。
「是因為那把劍嗎?」
「不,因為別的。」他快速穿好登山服。我倆背上行李就出發了。
門再打開,竟然是霧城的機場。
「我們要去哪兒?」我跟着他去換登機牌,我的證件、機票全部在他那裏。
「去我找到你的那個山谷。」他說。
登機後我一言不發,他在一個小本子上寫滿了公式。
幾個小時後,我們已經在去往阿里的車上。第二天,我們已經站在了那個他說的大裂縫跟前。
「你當時就是從這裏下去的。」張一默說。
「這下面就是山谷嗎?」我往地縫裏看,不知道下面有多深,根本看不到底。「我們要從這裏下去嗎?」
「我只是帶你來看看,下去的路在別的地方。」他說。
「我當時為什麼會從這裏下去?」
「不知道,你下去的時候我離開了一會。聽劉師傅說,你是跳下去的。」
「你確定?」我們轉身離開裂縫。這裏是一個寺廟,他帶我走到寺廟後院的一塊巨大山石的側面。山石和山體有一條縫,足夠一個人側身進去。我們將登山包取下來用繩子牽着,依次側身往縫裏走去。
「按照你最近的表現來看,你跳下去的時候應該連眼都沒眨一下。」
「那裂縫有多深?」
「接近一千米。」
「我們帶了多繩子?」一千米!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勘查了嗎?分析了嗎?下面什麼情況有沒有詳細的報告?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他停下來艱難的扭頭過來對我說:「你是跳下去的。就是字面意思,在我們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你縱身一躍。」然後衝着我手裏的電筒微笑。
天哪!這是在開哪門子玩笑?我就那樣跳下了一千多米的深淵?當時我是一心求死還是十足把握?聽上去太瘋狂了!看來他說我那段時間不太對是真的。
「幸運的是,裂縫到底是直直的一條,你中途沒有多摔着什麼。」他將頭扭過去繼續前行。「不過,如果你沒掌握好距離那就另說了。」
可能他只是在逗樂。我不再說話,安靜地跟在他後面往裏面走。
這條縫是往山內衍生的,我們前行的速度隨着道路變寬而加快。半個小時後,我們終於走到一處稍微寬闊的地方,不遠處一條山內溪流泛着紅光。
「這條縫隙變長了,可能是之前啟動了機關,導致一些地方跟着改變了。」張一默用電筒照向身後我們剛來的那條路。
「你之前來過?」我往溪水邊走去。溪水是左邊的洞穴流出來,然後右邊也有一個洞穴。我往裏看了看,洞穴兩邊有一人寬的岩石可以行走。
「你也來過。」他跟過來。
「前面可能有斷層。」我蹲下用手指尖碰了碰水面。熱的。海拔這麼高,水還是熱的,手摸上去是溫熱的,那麼水溫應該在30度以上,底下肯定有岩漿。那個裂縫有1000米深,可我在的那個洞穴卻不覺得熱。這裏的地理環境有點意思。
「你...」張一默看着我,眼睛裏反射着泛紅的溪水。「對,一千米的跌水。」
「老天爺,我會在途中淹死的。」我開着玩笑跟在他後面。
溪水流經的山洞裏,我和他一前一後的靠着山壁前行。水很深,越往前水面越寬,最後達到了一條小河的規模。
我們在山洞裏走了十幾分鐘,能踩住的岩石變得越來越窄,到斷層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一直腳掌的寬度了。
山洞外面是個向下的更大的山洞。
「你真的打算跳下去嗎?」他一路上沒有動過登山行李,而這裏早就沒有地方可以讓我們做什麼安全措施的餘地。
「別擔心,你會愛上這種感覺的。」他說着一手抓住我往外一躍,接着將我拉到他懷裏將我環抱起來。「事實上在這方面你才是高手。」我們開始下落,他大笑着,奇怪的是,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睜開眼,我們已經落地了。就像只是下了個台階一樣!
神了!
「我們跳下來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他正抱着我。
「斷層旁邊有樹藤,我們從樹藤上一點點趴下來的。」他將我放下來。
「可我什麼都不記得。」
「確實是這樣,我們跳向樹藤的時候,你睡着了。」他說得很輕鬆,像是在開玩笑。
「所以是你救了我?」
「不,我只是儘量不打擾你睡覺。」他擺擺手,看起來像個紳士。
我還是無法理解,但不管怎麼樣,我下來了。
這下面並沒有我想想的大湖泊,那跌水往一個巨大的洞裏繼續它的旅程。那下面是哪兒,通向哪裏?
那水流的正對面是另一個洞口,我們向那裏走去。
「我們為什麼要從霧城出發?」我問道。
「為了留下痕跡。」
痕跡。這話我聽加爾說過。這些痕跡是給誰看?他們在痕跡下面隱藏的是什麼?
洞口裏是向下的台階,剛才一路走過來,我用電筒四處照了照。山洞很奇怪,洞壁都會繪製着奇怪的圖案,但是看那些圖案的顏色都很新,最多不超過20年。不可能是瘋狂的藝術家跑到這裏來留下偉大的作品,那麼這裏到底是什麼呢?
我們走下台階,然後向左拐入一條細長的路。頂上漆黑一片,電筒的光在黑暗中照亮我們腳下的路。
跟着這條路走了幾分鐘,我看到地上有乾枯的血跡,很大一片。血跡在兩邊牆壁上都有,更高的地方也有。但是這條路似乎沒有頂,看着血跡的形狀,應該是什麼從上面掉下來摔在這裏的。
「嘖嘖嘖。」張一默搖頭說:「慘烈。」
「應該是什麼動物掉下來了。你看這裏的血跡呈圓形,而且賤得到處都是,最遠的有七八米。」我用電筒照了找張一默背後的道路上那攤已經幹了的塊狀物,應該是肉醬。「真是粉身碎骨。」我嘆息道。
「對啊,粉身碎骨。」他苦笑着說:「這是你的傑作。上面是大裂縫。」
「什麼?!」我驚呆了,我從那上面跳下來,摔成這幅模樣了!這簡直就是肉餅啊!
「對你來說,家常便飯。」他嘆口氣轉身繼續往前走。「但我更願意你安靜的呆着。就像剛才。」
這場景觸目驚心,除非是一心求死,否則我就是個瘋子。
不做更多停留,我快步跟上張一默的步伐。很快我們順着路拐進了一個死胡同,地面上有一個方形的口。着我認得,山谷里的那些房頂上都有這樣的口。那麼,我們應該已經到達山谷了。
那方口下面是梯子,我們爬下去,進到一間屋子裏。這屋子不寬,門是開着的。門外有光,是那棵樹的光。
屋裏有一張壞掉的桌子,桌子上堆放着一些捲軸。我打開來看,上面的文字我一個都不認識。
「這是象雄文字。」張一默在旁邊說着,打開登山背包,從裏面拿出幾張圖片對比。我看到那些圖片其中有一張是黑色的背景,圖片的左上方有幾個光點。這張圖我見過,就在我的記憶力,我的車上,那兩張照片。
「這是什麼?」我指着那張圖片問他。
「海洋之眼裏發現的洞穴。」他回答我。
「你照的?」
「不,那次我沒去。你帶着他們去勘察然後帶回來的。」他專心對比另外一張圖片和捲軸上的文字,回答我的問題沒有多加思考。他沒有撒謊。
我去過海洋之眼勘察?
他確認這些就是象雄文字後,收起圖片背上包和我出去。這裏算是山谷比較高的位置,那棵樹的樹幹就在眼前平齊。
「這棵樹是什麼樹?」
「真知神樹,奧蘭特時代遺留下來的。」
「這裏面就是象雄人住的地方?」
「不,這裏是監牢。」
我們順着房頂一點點往下走,這下面應該沒有通往別的地方的通道。他要去哪裏?他要找什麼東西?
我們已經走到他救我的地方。這裏是山谷中層。
「上次差點要了我命的那種壓力是什麼?」他說過,那是由於我失去了身份,但那到底代表什麼。
「排他現象。」他轉進一間房子,房子裏有很多發亮的樹葉,應該是那顆大樹掉落的。
「我們到底來找什麼?」我叉腰站在門口。
「找這裏關押煩人的資料。」他在屋內的柜子下面找到了一幅畫,示意我過去看看。
那是一幅素描,再這樣的環境裏,這張畫顯得格格不入,就像在兵馬俑裏面找到了名偵探柯南的海報一樣格格不入。畫上沒有落款,內容是一個蘋果,放在一塊老舊的木頭桌子上。這幅畫不是昨天才出現的,但也不是數百年前出現的,從它泛黃的程度來判斷,我猜測這幅畫在這裏不超過十年。也就是說,這個神秘的山洞一直都在被使用。
「這裏是什麼人的監牢?」是她所說的象雄嗎?
「這裏是改造人的監牢。」他將那幅畫收好,我們繼續往山谷下面走去。
「改造人是什麼?」我跟在他後面。
「這山谷里的一切都是模仿出來的,真正的山谷是在這個山谷下面4000米的地方。」他避開我的問題,給我一片發光的葉子說:「留個紀念。」
「你的意思是這個地方是假的?」我有些驚訝。
「對。這個地方是按照真正的山谷來修建的,一比十,這裏是縮小版。」
我抬頭望着上面的山谷,這裏對我來說已經很巨大了,他卻說真正的山谷比這裏大上十倍,而且還在地下4000米的地方。且不管其他,光是存在就已經是奇蹟了。
像這樣的地方,複製出來當改造人的監獄,那些改造人是用做什麼?修建者是想要模擬出一個時代嗎?
我看着手裏發亮的樹葉,葉片上紋路清晰卻缺少了一種美感,它們的線條太過於僵硬,這使得葉片看起來有點像發光的線路板。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骨堆上面的那層房子。我記得沒錯的話,骨堆平台還要往下才能到那個腥臭的沼澤。
「這下面的水霧有問題,你等會可能會看出現幻覺。」他點上一根煙,也給我遞了一根。我們倆抽完煙就下了骨堆平台,然後一點點爬到下面的沼澤邊。
進到這裏就已經進到了霧氣裏面。霧氣相當厚實,沼澤的腥臭味瞬間轉進我的鼻腔,我差點吐出來。
「就是這個洞。」我捂着鼻子走到我當時逃出來的第一現場說:「我從裏面醒過來。」
「有多深?」他拿着手電往洞裏照。
「六七十米左右。這沼澤太臭了。」
「你可以看看那是是什麼,電筒在你手裏。」張一默沒回頭,繼續觀察那個洞裏的情況。
我用手電筒照向沼澤,那些黑色的臭泥在光照下顯出深紅色,將它周圍的骨堆染紅。這裏有霧氣,光照環境不好,如果誰不慎跌落,就會落到這紅色泥潭裏面...我好像明白了,趕忙關掉後點。
「怎麼了?」張一默轉身問我。
我趕忙拿起自己滅掉的手電,用手掌蓋住燈頭的部分。他反應很快,趕忙關掉手電,轉身看向沼澤,身子半蹲。
我將手裏那片他給我說留作紀念的葉子裹着一塊骨頭向沼澤里丟去,然後安靜地等着。
等待是漫長的,是緊張的,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是時候會出現什麼,但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那麼我們在等什麼呢?
我們在等它——一頭渾身血紅的怪獸,血盆大口裏長了三層尖牙,每一顆尖牙都想是一把鋒利的刀,只要被它咬住,必定屍骨無存。
這怪獸的頭有馬桶那麼多,它張嘴的時候就如同馬桶蓋子被掀開一樣。
我將骨頭和葉子丟進沼澤里十幾秒後,那東西就像箭一樣從潭底竄出來一口咬住了葉子和骨頭。接着由於慣性,它還在繼續往上沖,它的身子一點點出來。最後完全暴露在空中。
這是一隻鲶魚怪!鲶魚成精了!它整個長度在七八米左右,渾身鮮紅,當然這也可能是環境所致。它沒有眼睛。
它落回沼澤里,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四下恢復安靜,我卻驚魂未定。我相信這是我這輩子見過嘴噁心的怪物。
「那是什麼?」我問張一默。
「一種改造物。」他回答。「這些東西早就滅絕了。你剛才看到的是一條普通的鲶魚,它被改造成啼絲亞魚的樣子,卻沒有智商。」
「又是改造。」我自言自語。不用想,他說的啼絲亞魚肯定也不是我們這個時代所擁有的。
「我們找監獄資料幹什麼?」我問。
「確定那些記得你的人都還活着。」他說,然後轉身跳下了我醒來的那個洞。
我趕緊跟上,順着鐵鏈子往下爬。我聽到有人在說話,就在我旁邊。
「你不找到石頭,那就永遠見不到大聖。」
「你只要大聖,而我們也只是各取所需。」
「寶貝兒,我會找到你的。」
「你得趕快做決定,不然他們就會挨個兒死去。」
「嘿,放鬆,你爸爸的死不是我的錯。」
「殺了張一默。」
聲音重重疊疊,好像有無數個人在說話,又好像都是同一個人在說話。我想或許我應該抱頭大喊「別說了」,但我只是聽着,然後繼續往下爬。我沒有去抵抗,因為我忽然覺得他們說得好有道理。我要下去,我要殺了張一默。
我偷偷的摸出了他藏在我襪子裏的匕首,等我下地了,就將匕首藏到袖子裏,這樣一會動起手來方便。
「尼尼,過來,這邊有一個通道。」張一默的聲音在我左邊響起。他並沒有打開電筒,我只能憑着聲音走過去。
「你在哪兒?」我輕聲說:「拉我一下,我快站不穩了,腳下路不平。」
「來。」張一默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伸手將我拉過去。好機會,我順着他的力氣撲過去,舉起匕首向他捅過去。我感覺得到我扎到了他,匕首很鋒利,我的力氣也很大,匕首順着肉往裏戳。這時候他拉着我的手鬆開了,接着一把環住我的腰,將我緊緊貼在他胸口。我用盡全力想將匕首拿出來繼續攻擊他,卻不料被他撞在牆上。我背後是牆,面前是他,只能盡力掙扎逃脫。但是他力氣太大,我根本不是對手。
就在這時候,一個奇怪的感覺出現了。
我嘴裏跑進來了一根舌頭!
張一默的嘴唇溫柔的蓋着我的嘴。這讓我安靜了許多。其實,是嚇傻了。
吻很纏綿,纏綿的是兩隻舌頭。
他的雙手與我的手十指相扣,將我兩隻手全部壓在牆上,我夠不着匕首,也推不開他。
忽然,他咬住了我的舌頭,被咬破的地方血流出來,血腥味在鼻腔充斥着。接着他將那塊咬破的肉從我舌頭上扯下來,瞬間,我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用什麼敲打了一下,接着很快恢復意識,這才想起他胸口上還有一把匕首。
「天哪!我都幹了什麼!?」我意識到自己做了愚蠢的事情,內心的自責油然而生。
「看。」他打開手電照着另一隻手心裏的那塊肉,就是我舌頭上的那塊肉。與正常不同,它漸漸變成了綠色,然後蠕動。「這裏有上億顆思維體。」
「好噁心...我說你的形容。」是我自己想多了嗎?但聽起來很微妙啊。
「嘿,我說的是思維體。」他壞笑着看着我:「想起點什麼了嗎?」
「被你這麼一說...」我安靜下來開始回憶。確實,記憶變得不一樣了。「我記起一些事情,我在廣場上畫畫,接到加爾的電話讓我回國,她告訴我她相戀多年的男朋友阿成死了,之後她和肖雨在一起並有了孩子,現在又忽然接到阿成發來的短訊,所以她要和楊宇一起去美國找阿成。她讓我呆在這裏和肖雨生活三個月。三個月後你找到我說你爸爸要見我,我們在餐廳吃飯你給我石頭並給我講了這石頭是我家發財致富的法寶,我爸爸是臨終前將石頭交給你們家讓你們轉交給我的。第二天你帶着阿成來小房子找我,那天晚上在ktv我接到了加爾的電話,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說阿成確實已經死了,前來找我的這個人她不認識。之後你去調查阿成的弟弟。阿成交代說他其實是阿成的弟弟,發現了古文明卻遭到追殺,無奈潛身在你身邊尋求庇護,現在找到我以為我是加爾,希望我能資助他。最後你提出我們一起去煙山。我告訴肖雨自己沒有懷他的孩子,他走後我們就去了溫泉酒店。然後我們去爬山。我的記憶就到這裏了。」我儘量簡單的吧細節說出來。
他聽完之後有些無語。
「天哪,怎麼還是錯的?如果你想不起來,我告訴你也沒用。」
「到底哪兒錯了?」我只是多了一份記憶,但我對這些記憶並不熟悉,就向兩本書,我能讀,但這兩本書對我而言,只是兩本書,僅此而已。
「我們還是先走吧,至少現在我在你記憶里了。」他說着,將電筒照向腳下,那裏是一個地道,一個石頭地道。
我仿佛看到那個地道里有意思綠光上閃過,但只有一下。我猜可能是我眼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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