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撒在雪地上,如燃了把銀光。
用了暮食後,再次出發。老牛喘着粗氣,走幾步要停下來歇一歇,和前面的隊伍距離逐漸拉長。
都是些老弱病殘,要是落後太多,一旦冒出山匪,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道路兩側是山林,樹影婆娑,瞧着陰暗極了,偶有夜鳥怪叫聲此起彼伏。
虞聽晚餵了老牛幾口草料安撫,試圖拉着它前行。
為此,慧娘格外心焦,就看見老牛被帶動往前踉蹌幾步。
慧娘:
一直知道晚娘力氣大,沒想到大成這個地步。
虞聽晚:
她好像還沒用力啊?
車輪朝前滾動。
老牛踉蹌走了十幾步,才好不容易追上節奏,站穩身子,讓牛車恢復先前的平穩。
不同方才的吃力,它這會走的格外輕鬆。
很自信!
氣都不喘了。
甚至很快。
虞聽晚:
就挺莫名其妙的。
不過這是好事,姑娘樂見其成。
她和慧娘雙雙鬆了口氣,生怕老牛再次罷工,便沒再上馬車,牽着韁繩在前面帶路。
姑娘冷的哈了口氣。
「那楊縣令是個為民辦實事的好官。」
慧娘低低:「只要是冤案都接。」
這話
虞聽晚扭頭:「結果如何?」
慧娘比了個手勢:「我曾打聽過,說是半年就接了百起,破了三十多起。」
「不過為此得罪了不少人,還曾被人用黑布蒙上,打的險些沒了半條命。」
慧娘舉着出發前楊惟文讓捕快送的火把,感嘆:「他要是管轄咱們澤縣,當初也不會」
虞聽晚沒吭聲。
好是挺好的。
但是好像不太聰明,一根筋。
所以被其他縣令孤立了。
被外放至此,即便空有一身抱負,可想要出頭冒尖,不同流合污,保持清廉就太難了。
世道是渾濁的,隨波逐流才是常態。
在慧娘說話的空檔,青鴉揮着翅膀,停在了牛車上,綠豆大小的眼睛都不咕嚕嚕轉動了,此刻安靜的像個鵪鶉。
岳山已睡去了。
魏昭卻仍舊清醒着。
他面無表情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龐然大物。
夜色暗涌下,伏猛已經跟了很久了。
是的,它埋着頭用腦袋頂着馬車,往前推。
許是怕被魏昭收拾,伏猛都不敢看他的臉色。
它只是試探着朝魏昭探去肉墊。
還沒觸到,就被魏昭毫不留情的拍開了。
伏猛的爪子喪氣地停在半空,卻沒有收回去。
它絲毫不費力的繼續推着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肉墊又討好的向魏昭貼過去。
又被拍了。
伏猛兇狠的眼睛閃着迷茫,為此很委屈。
換成以前,它脾氣大是要咆哮的!
可這會兒心虛不敢。
青鴉膽戰心驚的看着。
它眼裏閃過對伏猛不知死活的憐憫。
青鴉挺直腰板飛過去,試圖安撫。
被猛伏一巴掌拍飛。
突然。
虞聽晚聽到後面牛車一聲悽厲的鳥叫。
「嘎!」
都不等她回頭去查看,就看見青鴉顫顫巍巍飛過來。
也不知受了多重的虐待,羽毛掉了不知多少根。
虞聽晚:???
「夫君。」
「你不會」
話音未落。
傳來魏昭涼涼的嗓音。
「嗯,是我,我喪心病狂連鳥都不放過。」
————
等徹底停下來歇息時,所有人都累的不輕。
伏猛悄無聲息地去邊上的林子趴着,沒人知道它曾來過。
虞聽晚很困了。
牛車太小,睡不下。
條件不好,在外面也顧忌不了太多,姑娘頂着凌冽的寒風,從牛車上抽出幾塊木板往地上一拼,和慧娘兩人蓋上被子縮着就睡了。
夜色越發濃稠。
呼嘯的風卷席着樹葉的沙沙聲,吹到臉上,好似鋒利的匕首能隔開皮肉。
哪裏有家裏舒服。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
虞聽晚努力的掀開眼皮,就看見有人坐了起來。
這個身形,絕對不是岳山。
還沒等她出聲,魏昭點開了煤油燈。
魏昭冷的唇色發紫。
可身上蓋的是家裏最厚的被褥。
車上還有一小盆燃燒的炭火。
可以說虞聽晚和慧娘兩個弱女子把能給的都給他了。
魏昭知道他的身體有多差,走到這一步還不至於不知自身幾斤幾兩,非要逞強和她們換。
他把邊上的岳山蓋嚴實了。
喉間的癢意磨人,喝了水也沒法緩解半分。
他似有察覺姑娘眼睛正滴溜溜看着他,卻沒有出聲說話,從角落裏摸出一枚針。
是慧娘平日縫製衣裳用的,出門前他順手拿的。
用布料擦了擦,魏昭放在煤油燈上烤。
耳邊傳來幽幽的嗓音。
「你做什麼?」
虞聽晚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虎視眈眈盯着。
魏昭淡淡:「放血。」
虞聽晚聽不懂。
可魏昭直接將針頭刺入皮肉。
這些時日吃的藥,效果還行,路上他把了脈,還有四天。
他幾日前就說還能活五天。
可見之前錢老頭說吃山參續命是沒有錯的。
但底子這樣,便是再好的藥,也是強弩之末。
頂多再撐幾日罷了。
魏昭問:「照着這個速度,通往鎮縣要多久?」
這條路虞聽晚當年被胡大柱帶回來時走過。
她下意識粗粗算了一下:「路不好走,估摸着還有二日到鎮上,鎮上再去城裏還得一日。」
魏昭沉默許久:「不夠。」
還剩下一日,就怕時間太急了。
若是出了意外
虞聽晚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來不及思忖,就見魏昭在身上扎了一下,兩下
像模像樣的,好似真的是能救命的穴位。
虞聽晚有那麼瞬間被唬住了。
她張張嘴,呼吸微滯,輕聲提醒:「你輕些。」
姑娘嗓音有些抖。
「范婆子那個傻侄子,你知道吧。」
「他就是小時候玩針,往身上狠扎了幾下,就抽搐口吐白沫了。等醒來後就傻了。」
衛慎本來就有毛病,再出事可怎麼辦?
魏昭足足下了五十多針,最後幾針落在指尖,濃稠的血冒了出來。
魏昭幽幽:「半日。」
又拖了半日。
只可惜這方法只能用一次。
他曾見軍醫用過,說是翻閱了醫藥世家古籍,又研究了前朝潘老的針法,兩相結合琢磨出來的。
可再難的針法魏邵就不會了。
虞聽晚已經很生氣了,伸手:「把針給我。」
魏昭聽她用哄孩子的語氣。
「你得什麼都聽你媳婦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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