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岩洞內,黎慕江被羅問眉毒針打中小腹,鬆手墜入了毒霧之中。黎慕江本想提氣縱躍,可中了毒針,卻力不從心,只能直直的從近十丈處摔了下去。
「嘭!」一聲悶響,黎慕江覺得自己全身骨骼都似折斷了一般,四肢百骸空蕩蕩的使不出半點力氣,她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呼哈」艱難的呼吸一口,黎慕江只覺喉頭一緊,毒霧已然入體,窒息感逐漸襲來。
此時整個岩洞底部已變成了一個大毒窟,黎慕江艱難的扭過頭,毒霧已完全瀰漫,自己身邊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奴隸,個個面色痛苦而猙獰。
我得先爬起來。可黎慕江剛運一口氣,小腹中便如同刀絞似的疼痛,黎慕江一看,心中更是一涼——羅問眉射來的毒針恰巧刺在了自己的丹田處,毒素順着丹田灌入,已流轉到了全身經絡。
伸手入懷,黎慕江準備取顆丹藥壓制劇毒,可手剛抬起一半,多重毒素已經擴散開來,黎慕江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腦袋一歪,便昏了過去。
昏倒前最後一刻,黎慕江望向自己的手。手臂經絡里,一條黑線正從脈搏處迅速竄向她的的胸前。
而這條黑線若是鑽入心臟,便是毒氣攻心,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此刻,黑線已過了黎慕江的腋下,她的臉上都已浮起一團黑氣。
黎慕江猛的睜開眼睛,一挺身坐了起來,自己竟坐在一張床上。
她四處一打量,這臥房的佈局陳設竟十分熟悉。這是,家?黎慕江心中暗奇,這時一個婦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娜甫,再不起太陽都曬屁股咯!」這聲音?
黎慕江心中劇震,一抬頭,一個容貌極美的婦人走了進來,她把手藏在身後,笑吟吟的說道:「猜猜姑姑給你帶了什麼?」
「姑、姑」黎慕江喉頭哽住,眼前這個美婦人三十餘歲上下,面容姣好、氣態雍容,正是荒狼王后納蘭玲瓏,她震驚道:「你、你不是已經」
「姑姑怎麼啦?」納蘭玲瓏伸出手指,在黎慕江額頭輕輕一點:「傻孩子,還沒睡醒呢?喏,你的東西。」隨後一封信塞在了黎慕江手中,黎慕江低頭打開信:「臭小妞兒:小爺我思來想去,還是給你寫了這封信,托玲瓏王后給送來。你趕緊把你那些零七碎八的嫁妝收好,然後搬到秦城來,宅子我可都買好了,還按照你們草原的規矩,趕了好大一隊牛羊當聘禮。你要是敢悔婚,瞧小爺我不踢你屁股!」信上沒有署名,可這獨特的稱謂和無賴的語氣,黎慕江一眼便看出這是誰寫來的了,她疑惑的抬頭:「姑姑,這」
「笑書他可是猴急得不行啦,」納蘭玲瓏笑着搖搖頭:「我和陛下每次去秦城,這小混蛋就讓我催一次,倒是生怕你跑了似的,哈哈哈不過娜甫你也真是的,幹嘛老是不見人家啊?」黎慕江臉上一紅,隨後她奇道:「你和陛下,去、去秦城?這」納蘭玲瓏擺擺手:「別提啦,自從談和之後,陛下三天兩頭就拉着我往中原跑,我都嫌累了,他卻總是樂此不疲呢,把國事全交給逐鹿打理,真是累壞了我的好兒子」
「逐鹿少主?」黎慕江眼中驚奇更甚。提到拓跋逐鹿,納蘭玲瓏眼中的自豪就抑制不住:「是啊,上次見逐鹿,還是他和笑書爭天下第一的那場切磋呢他最近可忙得很,又是平定拓跋哈爾的叛亂,又是治理朝政」
「平定拓跋哈爾的叛亂」黎慕江越發覺得奇怪起來。
「你真是睡迷糊了,什麼都不記得了。」納蘭玲瓏掩嘴而笑,隨後屋外腳步聲響起,她一喜:「諾,咱們閒得發慌的陛下來了,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黎慕江順着納蘭玲瓏的手指看去,門口闖進一個大漢,英武雄壯,頭戴狼冠,不是狼王拓跋志又是誰?
他人還未到,聲音卻先到了:「小娜甫,江笑書是不是又催你了?你千萬別聽你姑姑的,一定要把那小混蛋多晾幾天,他越急咱們就越不去,否則你以後嫁過去不是天天被他欺負?」納蘭玲瓏輕輕一錘拓跋志肩膀,嗔聲道:「夫君」
「你少管這事兒,」拓跋志手一擺:「那小混蛋油嘴滑舌,最會騙你們這些婦道人家開心。我可不吃他那一套,前幾年我那麼費力的教他功夫,他卻一溜煙兒跑了,真是氣死我也」隨後他向門外一聲大喊:「你們說,那小混蛋該不該收拾?」
「該!」門外一群人笑着應道,隨後他們走了進來。那個總愛流鼻涕的小林,此刻已是個大小伙子了,他笑嘻嘻的走到黎慕江床邊,遞過一把匕首:「娜甫阿姊,新婚快樂,祝你和江大哥和和美美。」黎慕江怔怔的接過這把刀,隨後又是一堆東西塞入了她懷中,一群人亂鬨鬨的聲音傳來:「阿姊,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咱們說好了,你的娃娃可得管我阿勇叫舅舅。」
「阿姊,要是那姓江的敢欺負你,你給咱們說,咱們去秦城狠狠揍他。」
「小姐,老榮年紀大了,不能陪您去中原了,您嫁過去後,可要常回咱們白沙城看看」
「小姐,晨不會說什麼,但晨永遠是小姐的死士」
「等一下!」黎慕江猛的抬起頭來,望向眾人:「你們,不是都已死了麼?」
「傻娜甫,又再說胡話了。」納蘭玲瓏無奈笑笑,其餘諸人也哈哈大笑起來。
「我沒有說胡話,」黎慕江心中一寒,隨即站了起來,環顧眾人:「我現在在做夢,或者說,迴光返照。」此言一出,先前還鬧哄哄的房間立刻如同凝固般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整個世界都開始褪色。
「咔嚓。」奇異的聲響自遠處傳來。黎慕江抬起頭來,窗外的黃沙和疾風如同鏡子般慢慢碎裂,變成一片片虛無的黑暗。
那破碎漸漸向自己房間移來,窗欞、門戶、牆壁,拓跋志狼冠上血紅的右牙,納蘭玲瓏嬌美的臉,小林盤虬的肌肉,老榮笑眯眯的皺紋、晨忠誠的眼睛一切都在破碎後變為了虛無。
破碎來到了自己身上,可黎慕江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望着自己的手腳身軀漸漸消失,她眼眸低垂:「哪裏有什麼美滿無缺?不過是馬上毒發身亡的人死前的一個夢罷了」隨着她的嘆息落下,破碎吞噬了她的身體,整個世界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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