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汪宇航正面臨人生最大的危機,比之前在許明淵面前被迫暴露身份的危機還要大。
他躺在病床上,靠牆的一邊站着顏司和蕭問遠,床正前方是允棠和柏幼,往後靠近病房大門的地方是侯涅生與許明淵。
都省分局的負責人也沒有離開,站在靠門的地方,臉上掛着的笑容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當然也只有谷若律臉上還掛着笑容了,其他幾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顏司和黑夜,畢竟汪宇航解釋清楚後就輪到他倆解釋了。
最需要的聽解釋的雙胞胎坐在汪宇航隔壁的病床上。
至於為什麼二人是坐着,則因為岑琛強行把站着的岑憬拉到後面坐着。
光是坐着還不夠,岑琛一副宣誓主權的姿態將下巴抵在岑憬肩頭,手也不老實地環在岑憬腰上,看向汪宇航的目光里有挑釁也有幸災樂禍。
他下巴在岑憬肩頭又蹭了蹭,開口催促道:「好了,快點講吧。」
在場眾人除了柏幼和谷若律露出些許詫異的表情,其餘幾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狀態。
顏司倚靠在牆上,看別人熱鬧的同時還不忘懶洋洋地打個哈欠。
允棠瞧見這一幕終究是忍無可忍了,低聲自語:「一個兩個的,全都死性不改。」
侯涅生耳目極佳,又站在允棠附近,聽了這話便低聲回道:「挺好的,真改了,你估計還不習慣。」
「閉嘴,你沒資格說別人。」允棠懟道,「一天到晚,就你惹的麻煩事最多。」
侯涅生繼續淡淡回道:「我先說明白了,山火那事是勒無終乾的,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想起山火這事允棠就更來氣了,大半夜睡好好的,山頂突然着火了。
凌晨起來救火,誰受得了啊。
她更加氣憤地質問道:「怎麼就跟你沒關係了,那東西不是你給小檀的?」
侯涅生反問道:「你們要沒事陪它好好玩玩,它至於一個球就興奮成這樣?」
允棠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沒陪它玩了,不要老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不等侯涅生回道,允棠又道:「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你隨意插手小孩的教育問題。」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嚴格意義上說,小檀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允棠懟道:「我指的是心理年紀。」
侯涅生淡淡道:「心理年紀不等同於生理年紀,我覺得小檀......」
允棠打斷侯涅生的話,怒道:「你在這裏指桑罵槐是吧。」
「不是。」侯涅生否定的十分乾脆,「我們現在只是單純在討論小檀的教育問題。」
「二.......二位。」汪宇航趕在二人再次懟起來前,弱弱開口:「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我的問題啊?」
他用一種脆弱無助的眼神看向侯涅生與允棠,「我該怎麼說啊,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允棠冷聲道:「自己看着來。」
侯涅生無所謂道:「隨你心情,說什麼都行。」
汪宇航:「......」
眾人:「.......」
顏司咂了咂嘴,「我怎麼感覺這天衡山......」
蕭問遠默契地補全下半句,「不比咱們三隊的氛圍好到哪去。」
此時,尋求無助的汪宇航只能看向岑憬硬着頭皮答道:「我的異能比較特殊,我......」
岑憬回道:「我知道很特殊。」
岑琛跟着落井下石,「別那麼敷衍,說具體點。」
「具體點的話......」汪宇航無奈答道,「你可以把我的異能理解為祭祀之類的能力,不使用異能,我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換言之,我可以在普通人和異能者兩種身體狀態間來迴轉換。」
話音落下,岑憬冷漠的臉上出現一絲錯愕,這異能確實足夠特殊。
他繼續問:「具體能力呢?」
汪宇航開啟忽悠模式,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我說了我的能力類似祭祀咒術,算是一個全能型的異能,可以根據我的實際需要,短暫使用我已知的異能能力,只不過......」
他又有些無奈地笑了下,「這能力是需要收取代價的,在異能者狀態使用的能力越多,我回歸普通人狀態後需要承受的反噬也越大,以我現在這種狀況,只要解了,下一秒就要吐血了。」
允棠適時補刀,再次強調:「放心解了吧,有我們幾個在,你最多吐個幾升血而已,死是不可能死掉的。」
眾人:「.......」
這也太狠了吧。
「差不多就是這樣。」汪宇航看向岑憬,「該解釋的我都解釋完了,之前真不是故意瞞你的,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這件事我真沒辦法。」
岑憬沒有說話,低頭沉默片刻,再抬眼卻將目光轉向了顏司和蕭問遠,道:「到你們了,把在盛元發生的事都好好講講吧。」
汪宇航鬆了一口氣,顏司的心則「咯噔」一聲懸了起來,同樣被點名的蕭問遠直接側過頭去,表達的態度也十分明確,別看我,我是不可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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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山大的顏司剛要被迫開啟扯謊模式,侯涅生先一步答道:「與其現在刨根問底扒這些人身上發生過什麼,又藏了什麼秘密,不如想想怎麼搞垮時代娛樂吧。」
他淡淡道:「你們現在也只是拿到了時代娛樂的犯罪證據罷了,但沒有任何一條線索明確指向賈德義,不是嗎?」
岑憬沉默不答,而岑琛則抬起頭朝侯涅生瞪去,侯涅生無視岑琛的警告,這在他看來沒有半點威懾力,繼續說道:「賈德義把自己摘得太乾淨了,不想汪宇航的作死行為白費的話,還是好好思考這件事吧。」
「其實......」汪宇航弱弱補充道,「也不算完全摘乾淨了,戚月說過她聽到過蔣萱和賈德義的談話,是關於時代娛樂女團黑幕的,只要想辦法再審一下趙萱就能知道了。」
趙萱早就已經因為極樂之地的搭線行為進了監獄,而管理局想要提審她就必須把岑憬手中的U盤給交上去,然後以此為證據以涉嫌異能者犯罪案為由,正式展開對時代娛樂的調查。
換言之,汪宇航的異能者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侯涅生抬眼看了下汪宇航,「決定好了?」
坐在病床上的汪宇航笑了起來,想也不想地答道:「早就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那就照你的想法來,之後是賞是罰,依我天衡山規矩來,既是天衡山的人,你的事便容不得俗世各界插手。」
侯涅生的語氣平淡,但卻容不得半分質疑,「現在趁柏幼在這裏,解除異能者狀態,把該治的治好,省得日後越拖越麻煩。」
「打住一下!」谷若律深吸一口氣,咬牙提醒道:「這是都省分局,不是天衡山的下設醫院,凡事能不能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啊?!」
侯涅生看向谷若律,疑惑且冰冷地「哦」了一聲,仿佛在說你不想干?
谷若律再次笑着改口,「您說笑了,咱都省分局的醫療設備十分完善,如果出現意外,還包火葬場吹拉彈葬一條龍,費用全免,服務周到,敬請安心入院。」
「油嘴滑舌了。」侯涅生淡淡回了五個字,抬腳緩步離開病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用餘光掃了下汪宇航,道:「商量好了告訴我具體結果便可,其他小事別來煩我。」
無形的低氣壓走了,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岑琛一臉不爽地問:「這人在你們天衡山的官很大嘛,這也太囂張了吧。」
知道內情的幾人:「.......」
天衡山老大能不囂張嗎?
不等有人回答岑琛的問題,柏幼走到汪宇航旁邊,道:「汪宇,可以解除了。」
「阿幼,你下手千萬輕着點啊。」汪宇航調侃完這句便解除了神降的異能者狀態。
下一秒,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捂着嘴的手瞬間沾滿鮮血,似乎還不單單只是鮮血,還有些許鮮紅的肉塊跟着一起吐出來。
他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全身上下唯一的血色竟是來自口中還在不停咳出的鮮血。
柏幼和允棠似乎習以為常,前者抽出床頭柜上放好的紙巾,開始給汪宇航清理污血,後者則冷漠地吩咐道:「柏幼,治得慢點,不然他又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回應允棠的是汪宇航劇烈的吐血聲。
而其餘幾人顯然沒想過解除之後會這麼嚴重,就連岑琛也少見地沒有再潑涼水和吃味。
等汪宇航的咳聲漸小,身體狀況逐漸穩定後,岑琛才率先開口,「還是剛剛那個問題,那人在你們天衡山的地位很高嗎?」
柏幼清楚侯涅生的這個馬甲是什麼身份,答道:「他是我們府君的侍從,凡他在的場合,他可直接代表府君,有最高決定權。」
允棠冷笑一聲,補充道:「他得多虧他是天衡府君的侍從,不然我早給他踢下山去了。」
侍從兩字她咬得極重,幾個知道侯涅生真實身份的人瞬間就不說話了,這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啊,侯涅生是天衡山老大,面前這個少女是老二,而老二對老大的決定十分不滿。
此時岑憬不知在想什麼,依舊垂眸沉默不語,靠在他肩頭的岑琛卻一清二楚。
岑憬這是心軟了,這人已經原諒汪宇航之前騙人的事情了,只是還不知道該何開口而已。
岑憬總是這樣,板着一張臉不拘言笑,看起來冷冰冰的,可偏偏心卻軟得可怕,再是生氣的事,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現在也是......
岑琛望向還在是不是咳掃的汪宇航,眼眸里閃過一絲可怕的暗芒。
眼見又沒人說話了,谷若律走到岑憬面前,朝他伸出手,「U盤,給我吧。」
她主動解釋道:「閒着也是閒着,我去寫針對時代娛樂的犯罪調查申請書了。」
岑憬沒有要給的意思,畢竟雙方不到一小時前還產生過激烈摩擦。
谷若律不惱,道:「你們要不放心,可以找了個人過來盯着我,或者現在就去興海分局,讓貝岑煙作為案件的申請人。」
她繼續解釋道:「我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但同樣很怕麻煩,那什麼地下大樓在都省分局的負責範圍內,無論是誰作為申請人,到最後都要繞到都省分局這裏,和我們進行聯合調查,因此比起繞一圈子再和總局那群傢伙談判,我幹嘛不直接就跟他們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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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谷若律又道,「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不會拿無辜者的性命開玩笑,那些還被關押的人還是趕緊去救為好,還有針對那個叫趙萱的人的審訊,你們應該經不起久拖吧?」
岑憬將U盤遞給谷若律,「麻煩了。」
「知道麻煩就好,就當賣你們個人情了。」谷若律拿起U盤,扭着腰肢轉身出門。
「對了,許明淵,你也一起去吧。」岑憬在谷若律即將邁出房門時道,「那U盤裏的資料應該不少,兩人一起整理應該會快很多。」
岑憬知道黑夜可以感知惡意,而這種能力可以說是另一層面上的讀心,讓他去盯着谷若律最合適不過了。
而谷若律不疑有他,道:「沒問題。」
她朝黑夜招了招手,「跟我過來吧,早點辦完我也好早結束。」
黑夜什麼都沒說,跟着谷若律走出病房。
而岑琛趕在岑憬再次開口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臭花貓,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
不給岑憬拒絕的機會,岑琛有理有據道:「以汪宇航現在的狀態,你現在除了在這裏乾等着都做不了,而且有天衡山的人在這裏,他不會有事。」
「再說了接下來也有我們忙的了,你覺得經過剛剛那些事,都省副局的異能者會跟我們好好共事嗎?」
「不可能的。」岑琛自問自答道,「所以我們現在出去好好休整下吧,之後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他說完朝顏司看去,顏司心領神會道:「岑隊,岑少說得沒錯,而且你就看在我不偷懶了,決定留下來幫忙的份上,再給我最後幾小時的瀟灑時間唄。」
岑憬看了汪宇航一眼,「等你好點了,再談你騙我的這些事,還有你做的這一切。」
他抬手摸了摸岑琛額間的髮絲,「走吧,給你們最後放鬆一下。」
岑琛聽了這話,又笑着在岑憬肩頭蹭蹭,「臭花貓,就知道你會同意的。」
四人先後離開病房,原本熱鬧又尷尬的地方,乍一下就只剩三人了,但這三人一個疼的要死,一個專心治療,還有一個正在氣頭上,誰都沒空理會這點無聊的小事。
另一邊,黑夜跟在谷若律身邊,在這似昆蟲巢穴般的分局裏走了好一陣,藉由惡意確定附近沒人了,才道:「谷組長,你是天衡山的人吧。」
谷若律的腳步一頓,而後繼續朝前走去,頭也不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
黑夜敢這麼問就證明他百分百確信這點,現在見谷若律打算裝傻忽悠,眸中逐漸覆蓋血色,笑着挑釁道:「谷組長,都省分局是你的地盤,我一個外來者敢問,你一個當老大的怎麼還畏畏縮縮地不敢答了。」
谷若律沉默片刻,笑着答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若敢對你出手,府君或許便能屠了整個都省分局。」
府君的稱呼一出,黑夜就明白谷若律這是承認了。
他跟在谷若律身後,邊走邊道:「理由呢,你不會也跟端木隨一樣,是來管理局當內應的吧?」
「府君還真是什麼都不瞞你。」谷若律感慨一句,又解釋道:「端木隨是情況所需,而我純粹是個人原因,跟天衡山沒有任何關係。」
黑夜疑惑地「哦」一聲,谷若律道:「你要是不信的話,直接去問府君不就好了,他連端木隨的事都告訴你了,總不至於瞞你關於我的這點小事吧?」
黑夜知道侯涅生在哪,在滿是惡意的灰暗世界中,只有侯涅生是純白色的,而他其實就在不遠處。
黑夜扭頭朝侯涅生所在的位置望了望,又抬手指了過去,問:「那個地方,你知道怎麼上去嗎?」
谷若律順着黑夜手指的方向望去,道:「原路折返,第一個岔口右拐,然後一直走,右手邊第三棟樓有個梯子可以爬上去。」
他會跟谷若律來一是幫忙,二是防止她動什麼歪心思,但現在這人同樣來自天衡山,那汪宇航的事她就不可能動手腳。
又或者,她即使有這個心思,侯涅生在這裏她也絕對不敢亂來。
既然都不需要黑夜盯着了,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折返,「謝了,汪宇航的事就交給你了。」
谷若律:「......」
這人吩咐事情的自然語氣和府君也太像了吧。
谷若律又甩了下腦袋,低頭看了眼手中的U盤,自言自語道:「跟小時候一樣喜歡惹事,也不知道他跟小幼認出我沒有。」
「算了,反正棠姐和府君是肯定認出來了。」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去,「還是找個正當理由躲遠點吧,不然被棠姐找過來,指不定也要跟着挨一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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