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的多種使用方式 第66章 繾綣66

    端木隨知道顏司和翟薩想到自己在掃墓時說的那番話了,索性開口解釋一下。

    他道:「我不算太無情的人,但他們已經投胎轉世、來生幸福了,我覺得我沒必要去墓前叨擾他們,再者我沒給他們留下什麼太好的回憶,反是讓他們先後丟了性命,所以我不合適給他們掃墓,掃這一次就夠了。」

    他面色如常地喝了口咖啡,又想到了什麼,隨口道:「話也說回來,反正投胎後我也不記得你們了,以你們的性格大概率會哄騙我認你們當乾爹或乾媽吧。」

    他幻想了一下那副場景,立馬嫌棄地放下咖啡杯,看向兩人,淡淡警告道:「到時候真打算整我的話,記得下手輕點,而且整都整了,當場開心一下差不多就得了,別再留什麼證據和紀念了。」

    他的語氣不算嚴肅,說出的話卻帶着平靜且可怕的瘋感。

    三隊人均心理承受能力超高,可饒是如此,顏司和翟薩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翟薩也因此又續了兩份牛排。

    端木隨見翟薩這樣才明白自己這話有些過了,怕兩人真因此瘋了,平靜的語氣勉強有了一絲波瀾,「天衡山古訓說肉體終將腐朽,唯有靈魂永存,有些喜怒哀樂是記在靈魂上的,不會因肉體的死亡和更替被抹去。」

    他用極輕的聲音呢喃道:「所以啊,我會儘可能深刻地記住你們,深刻到我下輩子見到你們的第一眼就感到熟悉。」

    翟薩和顏司:「.......」

    這輩子還有十多年就已經在考慮下輩子怎麼相認了。

    有時候,人看太開也不是件好事,至少一般瘋的人真說不出來這話。

    顏司可算明白為什麼那個叫允棠的異能者不讓小寵物教小孩了,這小寵物教出來的端木隨已經瘋到他們都難以接受的地步了。

    顏司怕端木隨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自己真會瘋了,主動岔開話題道:「後來呢,小寵物去端木家只救了你啊?」

    「也不算吧。」端木隨道,「但那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

    端木隨不是精神型異能者,縱使他記憶力再好,兒時的很多東西都已經蓋上了一層模糊的濾鏡,可府君來端木家的那天,成為傳承者時的每一個細節他仍舊清楚地記得。

    他是個早產兒,雖說不算太早,可因剖腹產時出了意外,後續也沒得到及時防護,沒有先天性疾病,可身子骨卻弱得厲害,七歲前大病沒有,小病不斷。

    被迫成為傳承者後,他能挺到侯涅生過來,全靠另一邊父親撐着一口氣。

    那天,他躺在床上,全身浸着冷汗,衣衫和床單都因此變得濕冷,可他的身體又燒得厲害,像有火山在體內不斷噴發。

    滾熱的岩漿流遍全身,飛濺的巨石也在體內翻滾,每一寸骨血都疼到極點,疼到他想死卻死不掉。

    他躺的這間屋,外面就是大堂,因為端木明安覺得事已至此,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也弄死,好在被端木明懷先行攔下來了。

    二人一直在爭吵,端木家的其他人也在吵,這些聲音糾纏在一起,昏沉且瀕死的端木隨聽不清,也聽不懂。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道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甚至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可端木隨卻聽清了,那人道:「聒噪。」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剩端木明懷一人的聲音,言語間滿是悲憤,「府君,您終於來了,端木明安妄圖在您來前殺死最後的傳承者,我已經把他......」

    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那人又道:「本座說了,聒噪,還想要舌頭就把嘴閉上,然後全部跪在這等着,傳承者什麼時候活,你們就什麼時候起來,活不了就全都給他陪葬,沒了傳承者,端木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人的聲音如隆冬暴雪,冷而威嚴,讓端木隨覺得身上的燒都退了不少。

    微掩的房門被打開又被徹底關上,端木隨在覺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時艱難睜開了眼。

    那人長發披散,身着繁瑣又奢華的繡金白袍,下半張臉被同樣繡金的奢面遮住,他只對上一雙桃花眼,一雙同他聲音一樣,冰冷而威嚴的桃花眼。

    這雙桃花眼的眼眸快速變成了純金色,更冷,也更威嚴了,讓人不敢直視。

    端木隨莫名想看,可他沒力氣了,只能閉上眼。

    片刻後,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滴到他額頭上,比深冬的冰雪還要冷,冷到讓他體內噴涌的火山稍稍平息。

    那人開口說着什麼,像是古老又神秘的吟誦,端木隨聽不懂,體內的火山在逐漸平息,滾熱的岩漿卻仍在不停湧出,順着血脈流經他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這個過程依舊是很疼,可至少不會讓他疼得想死了。

    又不知道過去多久,那人停止吟唱,說出的話端木隨也終於能聽懂了,「端木端,你弄的傳承,你定的規則,最後被你玩得就剩這一個獨苗了,還要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別以為自己魂飛魄散了就可以不知好歹地跟我討價還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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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端木隨覺得自己體內將要平息的火山又開始噴發了,那人似乎是怒了,聲音里的冷意蓋過了威嚴,「強買強賣也要有個度,最多三個時辰,趕緊給我結束,不然別逼我親自給你絕後。」

    端木隨不明原因,可重新噴發的火山徹底停止了,在他血脈中緩慢流淌的岩漿趕時間似地開始加速。

    當他終於感覺不到疼痛時,那人道:「正好三個時辰,端木端,你後代勉強保住了。」

    端木隨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當一切都歸於平息時,他想睜開眼再看看來人,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麼都掀不起來。

    「睜不開就別費力睜了。」那人道,「用耳朵聽本座說就夠了。」

    端木隨不再試圖睜眼,只聽那人繼續用微冷的語氣說道:「端木家的傳承規則你應該清楚,你的命是端木溶煦吊着一口氣求回來的,他這一求也讓本座對你們這頹廢了幾百年的傳承者一脈重新燃起些許念想。」

    「不過端木溶煦除了求本座救你一命,還希望本座凡事莫要強迫你,本座同樣允了。他告訴本座,你單名隨字,出生時既不是傳承者了,他希望你不說自由自在,也當隨遇而安,可現在你做了傳承者,意思也可以改改了,端木隨的隨也可以是隨心所欲的隨。」

    「本座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和人生。是當個隨遇而安的廢物,養在天衡山到死;還是做個隨心所欲的強者,掌端木家的生死。」

    「選前者就繼續躺着,選後者就自己站起來,然後隨本座出去,一同處理門外那些犯下大錯的螻蟻附庸。」

    如果非要給端木家的人分個派別,端木明懷和端木明安是絕對的對立派,端木隨則是被端木明安養着的端木明懷的人,所以端木明安的人養着他,卻只是不讓他餓着,凍着,累着而已。

    端木溶煦不會同他說不好的東西,可其他人會,閒言碎語,嫌惡冷眼也從未遠離過他,他還經常因被迫早產的虛弱身體小病一場。

    他活着但也只是活着,這樣活得好沒意思,所以他總在端木明安或端木明懷過來看來他時想什麼時候這些人見了自己也會低頭,也會害怕。

    他能有這樣的一天嗎?端木隨想。

    而現在,站在端木家頂端的人怕極了面前這個來救他的人,甚至必須跪地叩首才行。

    年幼的端木隨不明白力量、亦或是權力的具體含義,可他知道什麼是廢物,什麼是強者,也明白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剛接受完傳承的身體重到動不了,好不容易能動了又疼得厲害,端木隨花了好久才坐起來,然後「咣當」一聲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像是碎了的瓷器,疼到拼都拼不起來。

    「站起來。」那人道。

    那人似乎知道他會花很久的時間,抽了個板凳坐下,不催也不惱,只是平靜地看着。

    端木隨確實花了很久,當他好不容易站起來時,那人從桌上隨手拿了什麼東西在他肩膀、胸膛、脊背、小腿等部位不輕不重地點過,道:「要站就站得端正,站得筆直,哪怕疼了,累了,在人面前也要先撐住。」

    站起來花了好久,站直了花得更久,再筆直地走到門邊,久到讓端木隨懷疑半個世紀都過去了,也疼到他徹底麻木,沒了知覺。

    他艱難站在門口時,那人才起身走到過來,披散的長髮有幾縷掃到他身上,痒痒的,讓他下意識想去撓,可他沒力氣,也不敢,卻突發奇想要變強,要留長頭髮。

    開門前,以為半個世紀過去的端木隨又聽到了那人的聲音,「門外那些犯了大錯的附庸,由你來懲罰,端木隨。」

    端木隨僵住了,那人察覺他的驚訝,又道:「有問題就問,或者怕了,想退縮了就搖頭。」

    他張開乾裂的唇,聲音稚嫩,又因傳承的高熱和疼痛啞得厲害,「什麼懲罰都可以嗎,您會覺得我殘忍和不孝嗎?」

    那人回道:「什麼懲罰都可以,只要你覺得合適。」

    那人又補充道:「哪怕把他們全殺了也可以,畢竟於本座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群附庸傳承者的螻蟻而已。」

    不知為何,端木隨覺得那人的聲音不如開始時冷了,隨着話音落下,房門也跟着打開了。

    整個端木家的人跪在那裏,頭磕在地上,聽到動靜也不敢抬起,反是抖得厲害,那人往大堂最前方的主位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示意他跟上。

    端木家的大堂很大,從房門去往正前方主位的路也很長,端木隨又疼又累,可他站得筆直,這條路通往主位的路他走了很久。

    那人站在主位旁,同在房間裏的時候一樣,不催不惱,靜靜等着他走完,只在下方有人試圖抬頭時才會冷聲說句「抬頭者死。」

    過了好久,端木隨終於走到主位前,艱難卻筆直地站在那裏,冷而威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全部抬頭,傳承者活了,你們暫且保住一命,現在開始清算你們犯下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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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端木隨看到一張張神情各異的臉,震驚,驚喜,恐懼.......什麼樣的都有,他們都跪在那裏,無論如何都只能仰視他,而且因為他身後那人,這些人還是不停顫抖的。

    幻想的場景成為現實,這一刻,端木隨有種莫名的快意。

    可很快端木隨清醒過來,這些人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站着的那人。

    於是,他輕咳一聲,用被燒到沙啞的稚嫩聲音道:「沒有父債子還這一說,孩子不該成為你們爭奪權力的工具和犧牲品,何況他們本就不在傳承者的範圍內,放他們出去休息和吃東西吧。」

    他剛說完,大堂關閉許久的沉重大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二十多歲的青年,穿着淺黃色的盤扣襯衫,同樣是長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腦後,腰背挺直,氣質穩重。

    青年看了端木隨一眼,又朝他身後的那人稍稍行禮,才道:「所有孩子,跟我出來吧。」

    在場的孩子除了端木隨,最小的都是十二三歲,即使害怕也還是跟着青年離開了,最後一個孩子離開後,大門緩緩關上了。

    門關上後,端木隨沉默了好一陣,在思考,也在猶豫。

    良久,他道:「有人一心為權,有人冷眼旁觀,還有人挑事生非,走到今日這步,你們所有人都有錯,但不是所有人都錯到罪該萬死,所以天亮前......推出兩個你們一致認為錯最大的人,然後讓那兩人以死謝罪。」

    話音落下,跪地所有人的表情都變成了震驚,但在場無人動手也無人開口。

    片刻後,跪在最前方的端木明懷顫抖道:「府君,這.......」

    「找不出錯最大的兩人,所有人等錯也等罪,全都以死謝罪。」那人冷聲打斷端木明懷,又補充道:「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一次所有人都開始互相指責和謾罵,端木隨用眼睛看遍這些人醜惡扭曲、猙獰可怖的模樣,用耳朵聽遍了這些人六親不認、血口噴人的話語。

    沒有等到黎明,這些人一直推出了兩人錯最大的人,端木明安和他的小三。

    端木隨低頭看向倒在地上最前方,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兩人,沉默一會兒才啞聲道:「我說了,是以死謝罪......」

    推兩個人出去送死和親手殺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沒人敢動手殺人,也沒人敢開口反對,一把刀被丟在兩人身前,深深釘到了地板上。

    那人再次開口:「你們殺這兩人,或者,本座殺你們。」

    半小時後,端木明安和他的小三在慘叫聲中咽了氣,沒人敢動手,那就所有人都動手。

    人人皆是劊子手,是殺人兇手,站在主位前的端木隨是見證者,更是命令者。

    一人為錢,一人為權,鮮血逐漸染紅地毯,盛開出權力和金錢交融後的污濁之花。

    花瓣是兩具死去漸冷的屍體,花蕊是兩顆不再跳動的心臟。

    這花艷得可怕,還散發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嗆得端木隨有些難受,可有人仍舊對此上癮。

    端木明懷跪在地上,殺了的手明明還在顫抖,他卻能畢恭畢敬地問:「府君,這兩人害端木家險些斷掉傳承,他們罪該萬死,也以死謝罪了,這家主之位.......」

    端木明懷沒了聲,可他的意思誰都明白。

    他跪在地上,磕着頭不敢動,其他人也磕頭不敢動,端木隨亦是站在原地不敢動。

    「挺有意思的,本座突然決定改主意了。」那人道。

    聲音依舊威嚴,但不再過分冷冽。

    端木隨莫名覺得那人非常想笑,以至於這話落在他耳畔有種強壓的冷意。

    下一秒,端木隨覺得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推了他一下,讓他踉蹌着後退,竟是退到了身後的主位上,又磕碰着坐了上去。

    再下一秒,那人走到主位的椅子旁,道:「因傳承者繁榮昌盛的家族,族中人也當受傳承者驅使差遣,即日起,端木家傳承者與家主位再次合一,新任傳承者端木隨坐家主位,掌端木家生殺大權。」

    「這是本座親允的權,如你們端木家初代家主、端木端等同的權,從者生,逆者亡,往後你們的生死去留由家主端木隨定,無需再過問本座。」

    「都別腦子碰地了,所有人抬起頭,正式面見你們的新任家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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