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佑軒眼淚糊在臉上花得厲害,看不清安黎的表情也不敢看清,只能哽咽着試圖喚起安黎的同情心,「安醫生,看在我們當了幾年同事的份上,給我次改......」
安黎拿槍口用力頂了下毛佑軒的腦袋,強行將他的話堵回喉嚨里。
「這時候知道我是在殺人了?那你呢,找機會找人殺我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在殺人,殺的還是自己人嗎?」安黎的聲音冷得可怕,「挺雙標的,誰允許你做人這麼雙標的,我為什麼要原諒你,又為什麼要給你改過的機會,就因為我沒死嗎?」
安黎又問:「那我要死了呢,誰來可憐可憐我,誰來賠我這一條命啊,難不成把那幾百萬換成冥幣燒給我啊?」
「我......」毛佑軒被懟到不知如何辯解,只能汪汪地繼續流着眼淚,「安醫生,求您了,我不能死,我爸需要我,我不能.....」
「別的事可以,但這件事沒商量,毛佑軒,你觸到我底線了,所以你必須死。」安黎打斷毛佑軒,腹部的傷口因為拉扯得厲害,血緩緩滲了出來。
他看都懶得看一眼,卻忍痛似的頓了下才繼續道:「殺我沒事,畢竟要殺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你今天能為了錢殺我,明天也能為了別的東西殺其他人,再不濟,賣些情報出去,總歸能從我們這些人身上得到無數沾了血的髒錢。」
毛佑軒見安黎是真要殺他,大聲哭喊着又劇烈掙紮起來,如果可以他能跪下來求安黎放他一條生路。
安黎冷漠地將手槍上膛,開槍前又平靜道:「毛佑軒,巡邊時遇見邊犯,極力追捕與其一同跌落山崖,寧省分局幾經搜尋未得屍骨,上面會給你發體恤金,你老婆和女兒是不會知道真相的,放心上路吧。」
「砰」一聲,哭喪聲停止,安黎的臉頰、胸膛都濺滿了血,本就染血的白大褂又濺上了新的血。
這聲槍響結束沒多久,房門被人推開了,陰冷的氣息隨着相慈寧的到來滲進屋內。
他沒去看毛佑軒,視線落在安黎腹部殷紅的紗布上,將手裏的東西丟給安黎後,才不咸不淡地提醒道:「安黎,你傷口裂開了。」
「知道,我又不是感覺不到疼。」安黎將煙盒拆開,叼了個根煙出來,點上火抽了一口,才慢悠悠走了幾步坐到椅子上。
他懶得用異能,叼着煙,借着頭頂反覆閃爍的昏暗燈光重新處理傷口。
相慈寧倚在門邊沒有說話,期間安黎放在桌上的手機一直想個不停,他忍不住垂眼看過去,明明在好奇但說出口的話卻毫不相關,「安黎,你現在不用忍着了,用點麻醉不礙事的。」
相慈寧來之前寧省分局亂得厲害,安黎這個醫生也經常受傷,受傷了他就自己包紮,但包紮時他不敢打麻藥,一旦出了意外,麻醉後幾小時的僵硬足夠致命。
每次傷口疼得厲害了,他就用對異能者來說更刺激的煙草來強行轉移注意力。
久而久之,安黎有個習慣,受傷了不打麻藥,還要抽根煙。
但相慈寧來了後,局內的釘子被全部掃除,又開始了大規模巡邊,這新組長憑一己之力囊收了廖濟昌那伙人的全部仇恨和殺意。
安黎在寧省分局的日子得以安逸下來,偶爾相慈寧閒下來會問他寧省分局以前的事,也就知道了他的這個習慣。
相慈寧回來是去處理沿路屍體的,在看到山溝里的摩托和幾個屍體時就知道安黎大概率受傷了,又回市區買了煙和火機。
而安黎聽了相慈寧這話,包紮的動作一頓,竟是想不起來自己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
下一秒,他包紮的動作繼續,叼着煙碎叨起來:「不打,疼點好,正好給自己長個教訓,安逸久了都忘了自己待的是什麼地方,有多少人盯着我這顆腦袋了,好不容易活動幾下筋骨,對付一群不專業的垃圾還給自己傷着了。」
他快速處理好傷口,也不嫌棄桌上的灰,胳膊肘搭在上面,小臂下垂,將煙銜在兩指間,吐了口煙雲,扭頭看向相慈寧,「組長啊,呂恆那些個小鬼沒跟你一起回來?」
「沒,我放他們巡邊呢。」相慈寧伸手在鼻尖扇了扇,「怎麼,要我現在叫他們回來,瞧一瞧你受傷的樣子?」
「那還是算了吧,不知道也挺好的,不然誰知道那一個個的要怎麼調侃我。」安黎蹙着眉將煙丟到地上,用腳尖碾了上去,又拿起手機點開顧在川發來的一連串語音,安靜聽着。
顧在川少時脾氣臭,收斂了不代表改好了,被安黎這事刺激後,發了一連串的語音過來罵安黎。
但罵着罵着,顧在川又說起顧老爺子的近況,中間還時不時暗着挖苦安黎幾句。
安黎是從寧省分局混亂時期活下來的老員工,也是唯一一個完好無損活下來的老員工,他這人表面嘻嘻哈哈,跟誰都能碎叨地聊兩句,但他的戒備心不是一般重。
整個寧省分局,相慈寧是他唯一一個願意聊幾句真話的人,所以相慈寧知道這是安黎的表哥,上一次安黎也是找表哥要了自己名下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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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天天絮叨着沒錢必須節省的安醫生,以前是個貴氣十足的富家少爺。
相慈寧稍微清了清耳根子,隨口道:「安醫生,你這表哥脾氣挺差的,你以前沒少挨罵吧?」
「是挺差的,他從小就跟人打架,也就成年後才慢慢收斂,不過打我倒不至於,他都是嘴上罵着我,然後手上替我打別人。」安黎似是想起兒時的事情,又回味般補充道:「以前在家,我媽離婚還帶個我,老有人拿這些跟我說事,當時我年紀小打不過他們,然後我哥來了就幫我回去,邊打還邊罵我明着打不過不能玩陰的嗎,教我怎麼打人才疼。」
安黎又笑了笑,眼帘不自覺垂了下來,語氣也有些遺憾:「說實話,好久沒聽他罵我了,還挺懷念的。」
這時,顧在川又發來兩條語音,安黎眼底的落寞消失不見,快速點開聽着。
「安黎,你不想說就拉倒別說了,反正對那老頭子而言你都二十年都沒個音信了,錢我過幾天會分批轉到那些賬戶上的。」
「別的事情我不多過問,但安黎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兩次找我都是因為缺錢,還是這麼大筆的金額,你那什麼特殊部門沒人管後勤和財政,需要你們這些下屬自掏腰包嗎?」
安黎倒也不是真不想回復,畢竟剛才那情況不適合接電話,再者他也沒想到他哥今天居然不忙,信息剛發過去就立馬回了。
被顧在川威脅後,安黎發了個語音回過去。
「哥,這麼多年過去了,脾氣還是這麼大啊,說真的,好多年沒聽你罵我了,乍一聽還怪想念的,所以故意沒回,想聽你多罵我幾句。」
「至於錢的事,倒也不是你說的那樣,我這分部地方比較特殊,而我上司又下手比較狠,總部的一些高層看不慣就在資金上苛刻我們,批下來的錢夠建樓,但一些貴重的醫療器械不夠。」
他想了想,又回了個語音過去,「要建樓的話,我隨便編個理由估計你也不信,直接實話告訴你了,那些罪犯在身體裏藏了炸彈,兩次企圖炸死我和我上司,都沒成功,但爆炸的威力不小,兩次都把樓炸沒了,上頭批的錢不夠,只能我自己捨命掏點了,畢竟我要吊着一些人的命才行。」
電話那頭,顧在川沒第一時間回話,反是相慈寧輕飄飄地問:「我下手比較狠?」
聽不出喜怒,但話語間透着股可怕得陰寒氣。
安黎身上就披了件白大褂,他肉眼難查地抖了下肩膀,才道:「都挺狠的,誰也別說誰。」
這倒是真話,從寧省分局上任負責人殉職,到敲定相慈寧過來總共只花了三天。
這三天裏,寧省分局內的釘子分成了兩撥,一撥繼續藏起來,另一撥則覺得活不了太久了,開始想方設法地殺人領賞錢換給家裏,那個時候還是安黎的命最值錢,所以他遭到的暗殺最多。
可惜有【點水】這個預警類的特殊能力在,安黎不僅沒被殺,還成功反殺了所有想殺他的人。
相慈寧來寧省分局的那晚,安黎滿身是血地站在寧省分局的走廊上,面前倒着一具被手術刀貫穿咽喉的屍體,他頭髮、臉上、乃至白大褂上都是乾涸了又染新的血漬,全然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他聽到開門聲,轉過來望向相慈寧時,嘴裏叼着根煙,沾滿鮮血的臉又被煙雲環繞,看不清具體面容,可一雙眼卻滿是殺意,殺瘋了似的,駭人無比。
盯着相慈寧看了兩秒,安黎又將視線落在他後面的金槐身上,這才將用左手卡視野拿着的槍丟到一邊,叼着煙笑了起來,「負責人,歡迎來到寧省分局,自我介紹下,我是這裏的醫生,安黎,安醫生。」
說着,他還順手將捅在屍體咽喉上手術刀拔了下來,「好久不見啊,金隊,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相慈寧身後的金槐也回了聲招呼,「是好久不見了,安黎,這些年,辛苦你了。」
金槐打完招呼,又開始為雙方介紹彼此。
「安黎,這位是相慈寧,隸屬於總局特殊行動隊三隊,擅於單獨作戰且任務成功率百分百,以後他就是寧省分局的新負責人了。」
「相慈寧,這位是安黎,總局集中培養的初代首席醫生,可在全黑環境下進行手術,在總局時手術成功率百分百。」
見安黎的第一眼相慈寧就在心底疑惑,這人哪像什麼醫生啊,分明是披着白大褂的儈子手,然後十四年下來,這儈子手,成了他的刑官,總歸就是不像個醫生。
此時,「叮咚」一聲,刑官安黎的表哥發來一段新語音,點開後竟聽到一段有些彆扭的關心的話。
「你.......你現在還好嗎,回不來的話,過幾天爺爺九十大壽,我能用你的名義給他帶句話嗎,私下只跟他一個人說的那種,他等不了幾年了,稍微給他個念想也好。」
「我人是挺好的,但捎話不行,否則我也不會一直玩失聯,被逼無奈找你要錢還千防萬防,至於什麼時候能回去......」安黎直到六十秒的語音極限到了也沒能想出個準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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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下,打字回了兩條信息過去。
【雖說是他們罪有應得,但醫生的本職是救人,可我乾的卻是殺人和審訊的髒活。】
【哥,我手髒了,洗不乾淨了,也回不去了。】
相慈寧看着安黎發出的兩條短息,面上沒露什麼情緒,心底卻想這說的什麼話,和交代遺言似的。
那頭的顧在川也是這麼想的,氣得直接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安黎這哪敢接啊,是讓他哥看自己裸着半身又受傷的肚子,還是看那頭已經發涼的屍體啊。
他急忙掛斷電話又回了兩條短訊過去:
【對了,哥,我當年拿到部門第一了,所以我去了在那時最需要我的地方。】
【勿念啊,記得給錢,下次聯繫時間不定,要看我這樓什麼時候第三次被炸。】
發完這兩條短訊,他又發了個段語音過去,「哥,剛開個玩笑,別生氣啊,反正我歸期不定就是了,別用我的名義捎話了,別讓外公對我有太多念想了。」
說完,他毫無留念地將手機卡拆下來,藏到自己齒間曾經用來藏自殺毒藥的地方,換回了在寧省分局用的手機號。
做完這一切,安黎沒事人一樣地撐着桌子站起來,剛要伸個懶腰就聽相慈寧問:「安黎,你不想家嗎?」
怎麼可能不想家,安黎來寧省分局沒兩年就想家了,可沒有相慈寧的寧省分局亂得厲害,廖濟昌又是個愛記仇和報復的卑鄙小人,哪怕他們暫時不追了,這人也會變着法子給他們找麻煩。
那時候有人扛不住思鄉之情,在假期時偷偷回了趟老家,沒過多久他的家人被抓了,成了威脅他的命門,到最後自己死了,家人也沒救回來。
有了這事,寧省分局的人別說回家了,連家人的名字都不敢提,有人甚至求着總局那邊別藏行蹤了,直接弄個死亡證明,讓家人權當自己已經死了。
安黎也是一樣,到現在也不敢回,他是寧省分局的老員工,也是唯一一個不缺胳膊少腿能繼續任職的老員工,所以他不知道當年的釘子有沒有把他的情報泄露過去。
他不敢賭,也不敢回。
哪怕因為資金不足,迫不得已聯繫表哥,安黎也費盡心思繞好幾個彎子,弄了個新的手機卡,註冊了一個新號才去找。
現在聽相慈寧問這齣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問題,安黎反問道:「組長,你想家嗎?」
「安黎,我沒有家,二十年前就沒有家了。」相慈寧眉間的紅印莫名艷了幾分,周遭的溫度也瞬間降低不少,「沒了家的相慈寧不再是相慈寧,我只是一個從地獄裏爬回來復仇的惡鬼。」
今夜的天不好,徹底瞧不見月光了,還時不時傳來幾聲鴉叫,屋內又是剛被槍殺的屍體,腦袋歪在一側,眼睛睜着無人闔上。
里外都是陰惻惻的,中間的房門處又站了個一身黑的人,說話時怎麼都透着股陰氣,面若艷鬼,實為惡鬼。
換做一般人怕是早就嚇死了,但安黎將剛未伸完的懶腰伸完,似是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他倒抽一口涼氣,又忍不住「嘶」了聲,才慢悠悠地調侃道:「挺好的,這地方也就惡鬼才能鎮得住,你要沒來啊,指不定現在成鬼的就是我了。」
相慈寧站在邊未動,安黎出門時側身同他擦肩而過,沾血的黑風衣擦過染血的白大褂,互相沾染了幾分血腥氣。
血腥氣有些濃,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誰沾染了誰,其間似乎還夾雜了些許煙草的味道。
相慈寧不喜歡煙草味,也鮮少聞到煙草味,但聞見了他也不會直接表露不喜,所以他專門給安黎買了盒煙帶回來。
現在,他走進去小倉庫,瞥見桌上只少了一根煙的煙盒。
這都能忘,也不怕半夜疼死自己。
相慈寧這麼想着,又出言提醒:「安黎,你煙忘......」
安黎的聲音先一步傳來,「一身血味,難聞死了,組長,借你房間洗個澡啊。」
相慈寧懼火,熱的東西也不喜歡,所以他的房間沒有熱水,聽了這話,他回頭望着安黎的背影冷聲道:「用我房間的?安黎,怎麼不直接凍死你?」
剛說完,他又想起什麼,聲音也更冷了,「你現在這時候洗澡,別洗一半突然給自己疼死了。」
「我是醫生,我說能洗就是能洗。」安黎的聲音從遠處飄來,「放心,這才哪到哪啊,疼不死的。」
相慈寧沒有回話,卻快步走到毛佑軒的屍體前,眉頭皺起,眉間的紅印也因此變得細長,真似一道從額間滲出的血,駭得可怕。
「換我的話,不止你要死,我還要把你做的事告訴你的老婆和孩子,再拿一大筆錢過去,看她們敢不敢用你這殺同僚得來的髒錢。」
「可惜啊,安醫生心軟,所以你死了,這事也就了了,我不會繼續追究了。」
幽暗陰冷的鬼火將屍體吞沒其中,鬼魅般的陰寒聲音再次飄來,「下輩子立場堅定點,在我們這兒,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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