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錦鯉,你確定要爬這山?」顏司扭頭看向陳榮,笑着建議道:「要不我們直接坐纜車上去?」
「我還是想自己爬上去。」陳榮道,「我覺得這樣會比較有成就感。」
「那你到時候可千萬別喊累啊。」顏司指尖蹦出藍色的電弧,又在陳榮胳膊上拍了幾下,「小錦鯉,你這是蹭哪了?怎麼還沒上山,衣服就落這麼多灰。」
「哪兒,哪有啊。」陳榮左右看着自己的衣服,「我怎麼沒看到啊?」
蕭問遠知道顏司在擔心什麼,帶陳榮出來玩的真正目的是保證他的安全,而玉泉山上遊客不少,再加上山路過於陡峭,以防萬一,還是留一手為好。
說來也怪,從到達渭陰市算起,快一天時間過去,兩人皆未發現什麼可疑人物。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因為他們臨時購票出省,要對陳榮出手的人無法第一時間查到他們的航班信息,所以直接跟丟了。
第二種則是貝岑煙昨天下午從試圖綁架陳榮的幾人那裏問出了他們上線的聯繫方式,發過來後,顏司又用異能給貝岑煙定位了一個地址,就在寧省邊境一帶。
而好巧不巧,寧省分局負責人的辦事效率絲毫不亞於貝岑煙,說不定那些人的大本營現在都已經被抄了,哪還有功夫管陳榮的事。
不過無論是哪種可能,後續又會不會再有人跟過來,於顏司和蕭問遠而言,不過是動手揍幾個人罷了。
蕭問遠見陳榮還在找身上不存在的污漬,唇邊似有笑意一閃而過,「陳哥,不用找了,已經乾淨了。」
那笑容太快太快,快到連顏司都沒能看清,他納悶又疑惑,腹誹道這小祖宗是終於打算開竅了?
給陳榮藉機用上【電感】後,三人又聊了一陣,不一會兒就輪到他們買票了。
買票時,陳榮再次拒絕了顏司要坐纜車上去的提議,隨後在踏上第一節山路石階時充滿了雄心壯志,非要自己爬到山頂。
兩小時後,陳榮的體力到達極限,全靠手中的登山杖撐着自己艱難前行,「你.....你們......都不累的嗎?」
陳榮駝着腰,額間流了不少汗,微長的頭髮都逐漸黏在一起了,反觀顏司和蕭問遠,兩個人還拎着水和吃的,結果沒出一點汗不說,甚至看不出絲毫勞累的跡象。
顏司道:「不累啊,小錦鯉,你是不是忘了我和這小祖宗是做什麼工作的了?」
「我們以前訓練那會兒,可比這爬山累多了,幾天幾夜都不帶停的。」顏司想起那段悲慘訓練的苦日子,臉上散漫的笑容散去不少,又無奈聳了聳肩,「所以這才哪到哪啊,我倆上去了再下來都不可能累的。」
他又笑着問:「小錦鯉啊,現在是不是後悔沒坐纜車了?」
「後......後悔了......」陳榮拄着登山杖又走了兩步,有氣無力道:「纜.....纜車,還有多久才有纜車啊.....」
蕭問遠雖然做不到貝岑煙那樣過目不忘,但記憶力同樣極好,他回憶一下先前看到的地圖,又估摸了一下距離,道:「快了,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個,再走個十幾分鐘應該就到了。」
陳榮腦袋瞬間拉攏下來,「十幾分鐘啊,好遠......」
「陳哥,先喝點水吧,慢慢來,不着急。」蕭問遠給陳榮遞了瓶水。
幾分鐘後,陳榮休整好了,繼續撐着登山杖艱難前行。
走了快二十分鐘,幾人走到坐纜車的地方,陳榮終於筋疲力竭地坐在纜車車間裏,累到連四周的風景也無暇顧及。
顏司和蕭問遠不是沒爬過山,但還是第一次走這種常規道路,沒有殺機,沒有目標,入目是不沾染任何血色的自然景色,安逸閒適,連照進來的陽光都比平日明媚了不少。
顏司隨口低語:「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這麼回事了。」
蕭問遠什麼都沒說,視線卻從窗外風景緩緩移到陳榮身上,又不知想到什麼,本來想要揚起的唇角立馬壓了下來。
另一邊,興海分局的幾人可就沒有顏司幾人這般悠閒了。
貝岑煙坐在辦公室里,邊喝着咖啡,邊聽電話那頭的人飛速說着什麼。
等對方說完了,她不急不緩地放下咖啡杯,才道:「好,我知道了,這件事就繼續麻煩相組長了。」
電話掛斷後,坐在貝岑煙對桌的侯涅生笑道:「斷尾求生啊,挺果斷的。」
昨天從顏司那得到地址後,貝岑煙立馬聯繫了寧省分局的人。
寧省分局的負責人相慈寧做事同樣乾淨利落,收到消息後,當天下午收集好資料,晚上就帶隊過去抄家了。
剛開始還一切進行順利,但沒過多久整片小樓區都炸了,所有文件資料、電子檔案全部被毀,裏面的人也幾乎全死了,極少數活下來的也傷勢嚴重,生命垂危。
對方這麼做的目的,貝岑煙也和侯涅生的想法一致。
這些人上面還有別人,為了不暴露更多東西,在自知掙扎無果後,就直接把這個地方完全捨棄了,連人帶資料一起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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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寧省有一大部分區域都在邊境線上,爆炸地點也非常靠近邊境線,相慈寧在連片小樓被炸後又留了個心眼,將所有焦屍也帶回去檢查了。
果不其然,檢查結果顯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異能者。
換言之,這爆炸只可能是異能者所為,才會讓那麼多異能者都葬身其中。
好不容易找到點有用線索,現在卻全部都斷了,貝岑煙聽到侯涅生這過分悠哉的語氣,忍不住抬頭朝他看去。
侯涅生依舊是夜旻的妝容打扮,微卷的小波浪長發,本就絕色的五官又多了幾分嫵媚,穿着到小腿肚的牛仔長裙,不長的靴子本該和長裙完美相接,卻因為翹着二郎腿,一小節白皙的腿部肌膚若隱若現。
比女人還像女人,但凡不是知道,壓根就不會想到這是個男人。
貝岑煙倒抽一口氣,「你既然坐在興海分局的辦公室里了,能不能多出出主意,不要老是事不關己地看熱鬧。」
侯涅生沒有說話,反是心有靈犀地看向白日。
猝不及防和侯涅生對視後,白日笑着問:「那個爆炸,你知道是什麼異能造成的嗎?」
「不太行。」侯涅生道,「我需要知道爆炸的起始點在哪兒,還必須搞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對方是能把所有人都炸死但沒這麼做,還是這爆炸只對特定目標生效,他想把所有人都炸死卻做不到。」
這點確實很詭異,爆炸發生時寧省分局有不少人都進了小樓區,可最後卻沒有任何傷亡,全員身上連個燒傷都沒有。
這確實是要搞清楚的一個點,貝岑煙問:「區別有多大?」
「很大。」侯涅生答道,「前者的話,大概率是一些非常危險的異能,而且異能者的個人能力也不弱,後者的話,能力不會太強,但可選範圍會變大很多,不說特殊型,一些有寄生特性的動物或植物型異能就可以做到。」
話音落下,貝岑煙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侯涅生是天衡府君,而管理局所有關於異能的資料都來自天衡山。
若說對異能的了解,無人比得過侯涅生,可連他都說只靠手頭的資料,不可能判斷出對方的異能,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另外......」侯涅生頓了頓,絕色的面容在陽光下莫名寒涼,「爆炸的地點也足夠特殊,接下來的話應該不需要我挑明了吧,毛丫頭。」
爆炸點在寧省邊境,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造成爆炸的異能者已經逃到外面去了,又或者對方本就是外來者,如此下來追查可的難度就更大了,絲毫不亞於大海撈針。
貝岑煙明白侯涅生指的是什麼,但對於這種過分嚴峻的可能,她反而笑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相慈寧可就不會手軟了,他會我更加迫不及待地要抓到他們,所以寧省那邊的這條線就放心交給他吧。」
侯涅生隨口道:「有仇?」
貝岑煙以前在總局時和相慈寧共事過一段時間,知道他的一些往事,肯定答道:「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邊,相慈寧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他冷臉走到寧省分局的醫療部門,腳步快到將披在肩頭的黑色長風衣都帶動着向後拂去。
在爆炸中除了寧省分局的人,剩下能活下來的基本都是異能者,但即使活下來也生命垂危,全靠寧省分局的醫護人員用各種醫療設備吊住他們最後一口氣。
相慈寧推開重症病房大門,快步走到病床前,垂眸看向床上纏滿繃帶又痛苦掙扎的異能者,眼底沒有半分憐憫和同情,「我只問你一件事,搖頭或者點頭,廖濟昌,聽過這個名字嗎?」
廖濟昌,是管理局通緝的異能者罪犯,他在覺醒前就在邊境一帶進行犯罪活動,成為異能者後行為愈發囂張,也因此在管理局成立後便成了首位殲滅目標。
二十年前,管理局成功消滅了廖濟昌在國內的犯罪勢力,但他本人卻成功逃掉了,又因為他的異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追蹤型異能,這些年來,管理局只能用常規方式進行追捕。
寧省分局自建立後處理過無數起邊境地帶的異能者罪犯案,其中不少案件里都有廖濟昌的影子,但卻每次都無法真正鎖定或找到他。
而廖濟昌自二十年前的那次覆滅後,行事變得異常謹慎,到了現在,即使是同在寧省的異能者罪犯也很少聽過他的名字,可一但聽過就表明這人絕對從事邊境犯罪。
病床上的異能者大面積灼傷,全身都裹滿了繃帶,劇烈的疼痛下迫使他來回掙扎,嘴巴大張着,但嗓子也被燒啞了,只能從喉嚨里吐出沙啞模糊的含糊呻吟聲。
聽了相慈寧的話,這異能者掙扎的動作細微頓了下,才艱難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一旁的醫生安黎震驚地看向相慈寧,「組——組長!」
只見相慈寧抬手扯下插在異能者身上所有醫療器械的插線,隨手丟在地上,「既然決定替他們保密,那就讓他們來救你吧。」
他的聲音冷極了,語氣強硬得容不得半分辯駁,「把這些人丟回爆炸廢墟那裏,再找幾根粗棍插在地上,把他們吊上去,然後派人日夜在那裏守着,直到他們咽氣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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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慈寧的垂眸對上病床上異能者驚恐的眼睛,轉而笑了起來,眉間花鈿般的不對稱紅印也亮了起來,飄出一縷黑色的詭異煙氣。
「要麼讓你為之保密的那些人來救你,要麼就吊死在那裏吧。」相慈寧的笑容殘忍無比,說出的話語同樣如此,「你說,那些人是會回來救你們呢,還是放任你們去死呢?」
答案顯而易見,他們早就被捨棄了,又怎麼會有人會回來救他們呢。
「組長,你這樣.......」追着相慈寧趕來的呂恆試圖勸道,「要被總局那邊知道了,他們又要派人來給咱們下處分了。」
「那又如何,人道主義是給人的仁善,他們既算不得人了,我又為何要對他們施以人道主義。」相慈寧撣了撣黑手套上並不存在污漬,「總局那些坐辦公室的要有意見就親自來守邊界、抓邊犯,做不到也就沒資格指對我手畫腳。」
邊境犯罪者,說輕了是走私和偷越國界,但重了就是人口拐賣,偽造戶口,每一件事情背後都是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
相慈寧亦是如此,他的父母就是被邊境犯罪者殺害的。
確切地說,是被二十年前流亡中的廖濟昌挾持做了人質,在管理局的人無奈退讓後被殘忍殺害的。
相慈寧的運氣稍微好點,管理局趕到時他還剩最後一口氣,九死一生地活了下來,也以此為契機覺醒成了異能者。
他恨極了廖濟昌,對待這些從事邊境犯罪的異能者手段也是殘忍和血腥的,總局那邊也因為這些事警告過他幾次。
然而警告歸警告,相慈寧從未改過,甚至這些手段在邊境地帶也起了非常好的震懾作用,他擔任負責人後大幅度降低的犧牲率就是最好證明。
現在,相慈寧見呂恆還站在原地沒動,他扭頭看過去,「還不去做?」
對視一眼,呂恆當即麻溜地跑到病床邊,無視病床上異能者的垂死掙扎,道:「別覺得我們心狠啊,是你們先做了那些千不該萬不該碰的糟蹋事。」
呂恆將醫療器械的插線拽下來,推着病床往外走,和相慈寧擦肩而過時又道:「組長,你放心去忙別的事吧,這邊我盯着呢。」
相慈寧稍稍點頭,往後退了幾步,看着呂恆推出一個後,又招呼了一小隊人過來一起幫忙,等這間病房裏的病床全被推走後,他才準備離開。
「組長,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啊。」一直被晾在病房角落的安黎叫住了剛走兩步的相慈寧。
相慈寧轉過頭,就見安黎撿起地上的插線,小心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和你們說多少次了,那些人的命不值錢,但咱們的醫療器具值錢,所以動作能不能輕一點啊。」
「就這一會兒,又給你們扯壞好幾根,咱們分局既不是特有錢,又不是超有權的,這器械的賠償金我找誰要去,讓我自己貼錢進去啊?」
相慈寧沉默片刻,「這次先欠着,下次肯定不會了。」
說完,他快步離開,沉穩的黑色背影怎麼看都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啊——啊——」站在寧省分局大門口老樹上的烏鴉見相慈寧走出來,立馬叫了起來。
相慈寧抬頭望向烏鴉,「故羽。」
名叫故羽的烏鴉個頭比尋常烏鴉大了不少,羽毛油亮順滑,在明媚的陽光下呈現一種五彩斑斕的黑,昭示不祥的同時又有種別樣的吸引力。
故羽又「啊啊」叫了幾聲,才扇動翅膀從枝頭飛落到相慈寧肩頭。
相慈寧問:「通知過了?」
故羽用烏亮的眼睛望着相慈寧,點了點頭。
「走吧,去邊警那邊轉一圈。」相慈寧邊走邊將披在肩上的風衣又攏了下,又把用於固定的扣子扣好,抬腿騎到摩托車上。
伴隨着引擎的發動聲,他道:「最近是忙別的案子有些懈怠了,讓我看看是哪些傢伙又起了不該有的壞心思。「
另一邊,呂恆也照着相慈寧的吩咐帶了一隊人回到因爆炸覆滅的小連樓這裏。
他讓人就地取材,砍了幾棵大的枯樹,立了幾個大樁子在廢墟上,將這些因爆炸而生命垂危的異能者一一綁上去。
綁完之後,他拍了拍手,對樁子上幾個呻吟聲越來越弱的異能者調侃道:「別說我們不講道義啊,對你們要講這些東西,我們早死得連骨灰都不知道給揚哪去了。」
「不過你們也放心,我們還是有一點良心的,不會讓你們就這樣暴屍荒野的。」
像是為了證實呂恆的話,不少烏鴉落到樁子頂端,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它們低下頭來,黑色的眼睛緊盯下方瀕死的異能者,隱隱透露出幾分貪婪。
呂恆抬頭望了下上方的烏鴉,對準備佈防的其他人招呼道:「走了,故羽派小弟來盯着了,直接喪葬一條龍了,用不到咱們了。」
身後一人問:「呂哥,那我們現在......」
「巡邊啊。」呂恆的語氣理所應當,他又揚了揚下巴,示意眾人看看被吊在木樁上的異能者,「特殊時期,巡邊時都打起精神來,真落廖濟昌那些人手裏,咱們的下場可不比上面這幾位好到哪去。」
眾人當即打起精神來,呂恆滿意地笑起來,道:「走吧,知道你們已經迫不及待了,哥帶你們領略自然風光去了。」
眾人:「......」
崎嶇的山路,無數的蟲子,密集的荊棘......
究竟是誰迫不及待地想去領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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