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也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他一個落難之人很難對抗當地領主繼承人,也就只能給他講故事了——他以前設想過遇到織田信長的種種情況,考慮到阿滿說他是個「資深傾奇者」,又長期受到管束,想來性格會很逆反,那一味示弱怕是沒屁用,也就只有引起他的興趣才行,所以他才開始順着鐵炮開始扯。
現在看看效果還不錯,織田信長果然很喜歡這些新奇的事,那想來過會兒不會太難為他。
他慢悠悠扯完「鐵炮是怎麼傳入曰本的」「鐵炮為什麼叫鐵炮」「如何獻祭女兒獲取鐵炮製作技術」之後,又開始舊話重提,給織田信長心愛的鐵炮挑毛病,弄點乾貨出來,以做為退路——萬一過會兒織田信長好感度還是不足,還是非要砍死他,他可以藉此為理由給織田信長做一杆更好的鐵炮,以拖延時間來逃命,算兩手準備。
他心裏思索着,指着鐵炮就說道:「那反過來說,這把鐵炮仿製的確實問題很大,並不完美。請看,這把鐵炮短且粗,原型明顯是為了方便在船上使用而特製的,那以現在使用者在陸地上,這麼仿製就完全沒必要了,可以說很失敗,完全可以考慮加長槍管,縮小口徑,以追求更大的射程,更強的威力。」
接着他又指着火盤藥池說道,「這裏也該加裝個蓋子,以防引藥被風吹散,或是雨天被雨打濕,無法開火。」
說完他還豎起槍管朝里看了看,再檢查了一下槍管底托,再次指出問題,「槍管密閉性也不好,雖然仿製時加裝了瞄準裝置,但根本沒法用吧,臉貼上去觀瞄,十有八九要被燙熟。」
織田信長面部抽搐了一下,這把鐵炮開火時尾部確實會噴出熱氣,他的鐵炮師父橋本一巴告訴他這是正常的,鐵炮就這樣,教他的射擊手法也是平端在胸前,只能憑感覺瞄準。
阿清、前田利家、池田恆興則有些呆愣地望着原野,沒想到「神醫」突然變成了「鐵炮達人」,而阿滿更是不堪,張大嘴巴像個小蛤蟆,沒想到她早就摸得透透的原野還有這種本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鐵炮傳到近畿才五六年,傳入尾張也才一年多,現在還是新興高端武器,原野能挑出毛病已經算是專家,放後世非混個「尾張國鐵炮院士」不可。
「尾張國鐵炮院士」原野還沒說完呢,又點了點織田信長身上的破布口袋,繼續猛挑毛病,「裝彈也明顯有問題,直接從口袋內往槍管倒火藥,再將鉛彈用通條塞入,再給火盤藥池倒入引藥,步驟過多,浪費時間,也難以控制火藥用量,容易導致射程不一,甚至炸膛,遠遠不如使用早合瓶,改進餘地非常大。」
織田信長面部又抽搐了一下,他本來想把原野拎回去當個小姓,負責給他的家臣團看病,沒想到原野竟然給他上起課來了,姿態語氣還和他的老師平手政秀有三分神似,讓他本能就開始覺得頭皮發麻。
只是他確實對鐵炮這種新興武器有非同一般的感興趣,乾咳一聲問道:「早合瓶是」
隨意指出鐵炮的缺點,原野並不在意,再過個五六年的,曰本鐵炮工匠就會解決這些問題,造出的火繩槍本來就是合格的,涉及不到泄漏現代技術這種原則底線,而早合瓶更不用說,島津家就算還沒搞出來,也應該快了,離傳到尾張也就三五年的時間,不會有多大影響。
他直接道:「將火藥、鉛丸定量裝入多個小竹瓶,使用時直接倒入槍管,壓實便可以保證火藥用量統一,鐵炮射程統一,可以延長鐵炮的使用壽命,並且節約大量時間,故名早合瓶。」
織田信長不傻,甚至可以說很聰明,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微微點頭,但很快又面色陰鬱起來,問道:「西國那邊,鐵炮已經開始大量使用了嗎?」
「三四年前島津家就已經開始用了,現在應該已經頗有經驗。」原野這方面有些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島津家使用鐵炮的歷史很早,是曰本戰國時代第一批甚至是第一個將鐵炮投入大規模實戰的大名,《太閤2》裏關於鐵炮的技能,像是「早合」「鐵炮齊射」「釣野伏」「二段擊」「鐵炮跨射」「狙擊」之類,八成都是島津家開發出來的,需要鐵炮人才去島津家挖牆角准沒錯。
「是嗎?」織田信長這會兒人已經完全坐直了,眯着眼淡淡應了一句,又輕輕捶了一下大腿,低頭思考了一會兒,面色越發難看,好像有什麼夢想破碎了。
原野覺得閒扯也差不多了,給織田信長留的印象不壞,退路也有了,正準備切入正題,問問他跑來幹什麼,織田信長又抬起頭說話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吧,年俸先一百貫好了!」
他出手確實很大方,不愧富三代之名,也算很看得起原野,給了兩倍於前田利家的年俸,能養五十個普通郎黨,就是他根本不按禮法來,沒有絲毫尊重態度,隨口就定了,更像後世不良少年在隨便招收小弟。
原野趕緊一擺手,織田信長不喜歡繁文縟節,他也很乾脆:「多謝看重,但我沒有出仕的打算,只能辜負大人的厚愛了。」
織田信長愣了一下,濃眉瞬間擰到一起,眼神相當凌厲,畢竟他兩歲起就開始當城主,除了他老師平手政秀,一般沒人敢惹他,長期養出來的壓迫感很強,而原野倒很坦然,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接觸下來,他覺得織田信長不太像阿滿嘴裏的狂躁症患者,不是個天生殺人狂,還是能講點道理的,再加上前田利家的面子,他也刷了好感度和準備了退路,大概率不會因為拒絕就被殺。
只要不被殺就好辦了,實在不行他就滾蛋,逃到別的地方去住,重頭再來就好。
現在他已經對這個時代有了一定了解,重新再來一遍也不會多難,損失承擔得起。
果然,織田信長盯着他看了片刻,沒拔刀就要衝過來砍他的意思,甚至都沒大聲喝罵他一聲不知好歹,只是神色不善地問道:「原因是什麼?」
「我不想給人行大禮,更不想給自己找個主人,所以出仕還是算了吧!」原野估計和織田信長扯些別的也沒用,直接實話實說,他不樂意就是不樂意,想來織田信長這種天老大我老二的不良少年,心裏很有傲氣,也不可能不要臉非要收他當小弟。
池田恆興呆住了,前田利家也張大嘴巴有點傻,都沒想到原野這麼奇葩。
織田信長一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一時想喝罵原野兩句都想不出詞來,呆愣片刻後竟然笑了,笑了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妥,點點頭說了一句「有點意思」,然後起身直接就走,只看表情,確實有點像神經病。
「這個,鐵炮」原野訝然起身相送,沒想到這麼輕鬆就過關了,同時示意鐵炮還在自己手裏,他忘記拿了。
「給你了。」織田信長連頭都沒回,那把鐵炮品質垃圾,被原野挑出一大堆毛病,他不想要了。
前田利家和池田恆興發了一陣呆,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搶前幾步,胡亂趿拉上鞋子就去給他掀門帘。
織田信長就這麼走了,出了門招呼一聲,騎上馬就往那古野城跑去,鐵炮都不練了——本來也沒法練了,鐵炮都給扔了,他需要再去買一把更好的鐵炮才行,順便還要去找他的鐵炮師父橋本一巴算算賬。
前田利家小心翼翼扯着韁繩湊到他身邊,試探道:「主公,您這是」
織田信長騎術極好,信馬由韁,摸着下巴道:「他有點像我。」
「啊,什麼意思?」前田利家摸不着頭腦了,撓了撓臉,「您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要生氣的話,他得勸勸,他本來是想帶原野去吃香喝辣,結果原野是個奇葩,竟然甘當流浪武士,實在出人意料——出仕的機會多難得啊,他想不明白!
「你這蠢貨,意思就是沒生氣!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婆莎羅(傾奇,發顛的人),有點像我。」織田信長若有所思道,「他做的一些事很有趣,說的話也很有趣,也很有才能,這樣的人一時不服我也沒關係,畢竟這樣才有意思,他值得我多給些耐心。」
原野願意廉價給庶民治病,這一點他本來就很欣賞,覺得他和前田利家這些出身豪族的家臣不一樣。現在又發現原野好像是他的同類,在別人眼裏腦袋也有點毛病,會日常發顛,就更加欣賞了,覺得原野也許能理解他的某些想法,所以被拒絕了也沒火大,非要把原野吊起來打。
嗯,原野要直接答應,收下高薪,納頭就拜,他還真未必像現在一樣看重他,覺得他有意思。只能說,織田信長被人起個外號叫「織田家的大傻瓜」不是沒原因的,腦迴路確實有點不正常,屬於常人難以理解的類型。
「原來是這樣啊,主公英明!」前田利家沒聽懂,但這不妨礙他恍然大悟,放下心來。
「阿犬,再過來一點!」織田信長也不管他懂不懂,伸手示意他再靠近一點,低聲叮囑起來,給他派了個任務。
慢慢來,他有把握折服原野,讓他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家臣小姓,到時他也會不計前嫌,爽快同意,晚上和原野睡在一起,秉燭夜談,徹底收服他。
這樣很有意思!
織田信長都走了,阿滿還是難以置信,跑到門口看了好一會兒,防止織田信長殺個回馬槍,暴起發難,把他們都燒死在屋子裏,結果看了半天,也沒人來放火燒屋。
「他就這樣走了?」她越發想不明白了。理論上,織田信長該直接發飆,大發特發,撲過來把原野直接咬死才對,結果這樣就完了?
不過這樣也行,離神經病遠一點總是好的,也許只是他今天沒犯病呢!
她很快目光就把上移到了鐵炮上,露出垂涎之色。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寶物,有了它「眾生平等炮」就能修習成功,阿清也不再是她的對手,她就能成為活命流第一強者。
她搓着小手就湊到原野身邊,乾咳一聲,積極建議道:「鐵炮挺沉的吧,以後我幫你背着吧?可別累着你,你可是大家的主心骨,大家可都指望着你呢!」
「那你背着吧!」原野想都沒想就給她了,一把射速極慢、射程極近、無法瞄準,還很容易燙到自己的劣質鐵炮,頂多算是灰字裝備,誰用誰傻叉,他不稀罕,說着話心裏還在琢磨織田信長的事,不過也沒想多久就放棄了。
嗯,不用多想,這樣就很好,輕鬆過關,大佛小佛全拜了,以後可以安穩生活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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