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屠雪倏地往回跑,再用力推開那道門時,老王低聲咒罵了一句「媽的」,然後也帶着人跟了上去。
那個滿臉不耐煩的老漢一扭頭,在看到一個美女進來的時候,當即就是表情一變眼睛放光,滿臉都寫着垂涎和貪婪。
然而當看到一群壯漢跟着進了院子後,老漢瞬間就嚇得縮起了肩膀,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收,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們噶啥啊?找,找哪個勒?」
要是忽視在地上傻笑的瘋女人,這個老漢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老實巴交又唯唯諾諾的普通山民。
可瘋女人看到穿着光鮮亮麗又年輕漂亮的屠雪時,卻像是一下子就恢復了理智,又像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她居然爬着擋在了屠雪的面前,嗓音沙啞的說:「跑,快,跑」
瘋女人的眼裏滿是焦急和恐懼,那雙手一直在推着屠雪的腳,讓她趕緊離開這裏,就像這裏有着吃人的怪獸一樣。
老漢一看瘋女人這樣,心裏的火氣是噌噌噌的往上冒,手都已經成了拳頭,可在這麼多外人面前,他只能僵硬的笑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她有病,腦殼有問題,你們莫要聽她的。」
「逃啊,別來這裏,逃,跑」腳下的瘋女人說着和老漢那口方言完全不同的普通話,還在喊着,推搡着。 藍莓
「你亂說噶啊?老子是不是沒給你打,你噶這亂講話。」老漢嚷嚷着,氣得要上去教訓瘋女人。
可屠雪的眼角已經泛紅,她緩緩地蹲下了身子,握住了瘋女人那雙滿是傷痕的手,老王冷哼一聲,手底下的人舉起了槍,叫老漢立馬嚇得舉起了手,沒敢再有動作。
看着瘋女人已經變得不再年輕漂亮的臉,屠雪忍不住喃喃道:「你怎麼,就這麼老了啊?你,」她的眼淚落下,「認不出我了麼?我是九丫啊,我來帶你走了。」
這是一句遲到了十多年的「帶你走」,屠雪緊緊握住女人的手,卻是什麼都顧不上了,師父賭對了,只要來在這裏,只要看到母親,她確實放不下丟不開。
小辛玥,對不起,屠雪心裏默默地道歉。
可是瘋女人確實已經認不出女兒了,她看到男人就恐慌,看到女人也緊張,她罵男人流氓,她讓女人快跑,她的本能在告訴所有人,這裏,這個村子的規則就是吃人的,只是被吃掉的是女人。
看到已經完全瘋掉的母親,屠雪的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她要帶母親離開,帶母親回家,回到母親真正的家,她記得的,母親以前跟她說過,外祖父是教高中的體育老師,外祖母是教初中的數學老師,母親原本也是想要當老師的
「我帶你走,我們回家。」屠雪用手背抹掉眼淚,將母親從地上拉起來。
因為女人不讓其他男人靠近,有男人一靠近她就會發狂大罵,甚至還會下意識地脫掉衣服褲子,屠雪心底發着冷,就連手都抖的厲害,卻還是讓老王他們別過來。
然而本來還一臉恐慌的老漢,在聽到屠雪說自己是九丫的時候,腰板一瞬間就挺直了,那雙臉也立馬煥發神采,眼睛用看貨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屠雪,像是在評估着她的價值,又像是在想像能用她帶來什麼利益。
九丫,老漢當然記得這個閨女,那是在那個幾萬塊錢都能買套房子的年代,一個九丫就換了整整十萬塊啊,村里人誰不羨慕他的好運氣,羨慕他有這麼個好閨女,只可惜瘋女人的肚子生不出崽了,不然啊,他得閨女兒子一起養着,再不丟閨女餵狼了。
唉,最可惜的還是那十萬塊錢,不知道被哪個斷子絕孫的龜孫給偷了,他都只看了兩眼摸了兩下,實在是氣得他好幾天都沒睡好覺,只能打打瘋女人出氣。
但是,老漢看着出落的這麼水靈靈的閨女,又覺得賺大了,幸好瘋女人以前攔着沒讓他把九丫給送到山裏餵畜生,不然哪有現在的福享啊。
老漢搓着手,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笑:「九丫啊,你回來咱也不跟爸打個招呼啊,你要是早跟俺說,俺就給你弟打個電話,讓你弟也回來了,對了,你知道不,你弟,金寶啊,考上大學了,你多幫着點他,以後啊」
屠雪倏地扭過頭看向老漢,她幽沉的眸子比山裏的山風還要冷,眼底似有冰雪翻湧,看得老漢的話突然就卡在了喉嚨里。
屠雪轉過頭,終於將母親攙扶了起來,然後就要帶着母親往外走。
這個時候老漢終於反應了過來,九丫這是要造反啊,她這是回來把那個瘋女人帶走的,她根本就不管他這個親爹,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不得行,你不准帶她走,」老漢跑得比兔子都還要快,立馬就走在了院門口,張開兩隻手去把院門攔住,還大聲嚷嚷着,「快來人啊,有人要跑嘍,快來人哦」
他的大嗓門傳出去老遠,很快整個村子都熱鬧了起來,狗叫聲雞叫聲還有村民嚷嚷的聲音,全都朝着這間房子湧來。
幾乎是才三四分鐘的樣子,手裏拿着鋤頭鐮刀的村民,男的女的老子少的都有,齊齊的將這間屋子團團圍住,用冰冷又防備的目光看向屠雪老王他們這一群外鄉人。
這一幕在屠雪的記憶里也是常見的畫面,每當村里新添了人口,每當新買來的女人不安分想跑,這一幕就會出現,整個村子的人都會一致對外。
所以被拐進村裏的女人,從來就沒有能逃掉的,因為她們面臨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一家人,而是一個村子,甚至一個鎮。
是了,屠雪記憶里有個女人都逃到了鎮上了,可她在鎮上一個超市里想接電話打給父母時,被超市裏的售貨員給抓住送了回來,原來那個售貨員也是從這個村里走出去的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在拐賣之鄉是鐵律。
但這一次,不一樣。
屠雪眸子裏掀起的波瀾緩緩平靜下來,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村民,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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