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手掌傳來溫暖溫度,然而松本有菜卻只能感受到透體徹骨的寒意。
肋骨旁邊,那顆潮濕柔軟的心臟仿佛被人一把抓住,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從心底里逐漸蔓延到全身。
松本有菜兩隻縴手死死抓住女僕裙的蕾絲裙擺,下唇好似要生生咬破,昂着精緻的俏臉,用一雙淚光瑩瑩的眸子瞪着藤井樹的眼睛。
「……我已經照做了!」
「這下你滿意了吧?」
明明她嘴上說着順從的話,可俏臉卻擺出一副截然不同的嫌棄表情,那雙明媚如秋水般的美眸中,濃濃的厭惡之色更是沒有絲毫要對藤井樹掩飾的意思。
聽到松本有菜的聲音,藤井樹微微一笑,收回放在對方頭頂的手,正視起眼前亭亭而立的少女。
純白色發箍壓住挑染過的栗色長髮,長發之下是一張端正、漂亮,仿佛精雕細琢過的精緻臉蛋,穿着裁剪合身的黑白色古典女僕長裙,勾勒出裙子後面玲瓏有致的完美身材。
兩條修長纖細的大腿裹着白絲花邊過膝襪,微微帶着點勒肉感,如同繪畫、文學藝術當中的留白,在過膝襪和裙擺之間留下惹人遐想的絕對領域。
「有菜小姐還是不要說笑了……」
「現在才剛剛開始而已。」
俯視着那張俊俏的臉蛋,藤井樹聲音中帶着一絲戲謔之意。
「剛……剛剛開始?!」
松本有菜表情一滯,還沒回過神,便又聽他接着道:「我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菜小姐好像讓我下跪給你捧鞋來着。」
「既然如此……」
藤井樹嘴角上揚到一個好看的弧度,用命令的語氣指着門外道:「去,給我打盆熱水過來,我要泡腳。」
「泡腳?!」
「藤井樹,你不要太過分了!」
攥緊女僕裙的花邊裙擺,嗔怒的話還是沒有忍住,直接脫口而出。
「……我就知道!」
「對這個混蛋一味忍讓,只會換來他的變本加厲!」
松本有菜秀眉高高蹙起來,反觀對面的藤井樹,仍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過分?」
「比起有菜小姐一言不合就喊兩個保鏢當街堵人,我的手段已經非常仁慈了。」
他笑容不變,沒有一絲一毫要強迫松本有菜的意思,拉開衣帽間的門,越過她往臥室里走去。
「請便,有菜小姐。」
「你當然也可以拒絕。」
擦肩而過之際,傳來少年有恃無恐的聲音,松本有菜心緒複雜,心臟仿佛被人抓住用力捏了一下。
「該死……」
「為什麼這混蛋一副穩穩吃定我的樣子!」
站在原地頓住幾秒,宛如打開了潘多拉盒子,有些事情只要一開始,想要停下來就不會只憑自己的意思。
「但是……」
「都已經換上女僕裙了,如果現在反悔的話,豈不是半途而廢?」
抱着一條路走到黑的想法,松本有菜在心裏無可奈何地安慰了自己幾句。
「咔——」
花邊裙擺無風自動,裙擺下面修長纖細的大腿邁開,裹着白絲的足底踩向光滑冰涼的地板。
松本有菜拉開門,轉身走向了臥室的室內衛生間。
……
「淅瀝瀝——」
散發熱氣的水流從洗手池中間的水龍頭汩汩流下,松本有菜在家裏找了半天,才在雜物室里找到一個可以盛水的木桶。
「燙死你個混蛋才好!」
站在浴室洗手池的鏡子前,松本有菜一邊打開水龍頭往木桶里放熱水,一邊暗戳戳地在心裏詛咒起了某人。
「嘶——」
約莫將半米高的木桶放滿了三分之二,松本有菜把縴手伸進蒸汽中試了下水溫。
溫度適中,根本算不上多燙。
「……該死!」
松本有菜氣急敗壞地輕輕跺了一下腳。
為了保證洗澡時候的安全,浴室熱水器的溫度一般最高只能達到50攝氏度,而木桶中的水溫應該在45攝氏度左右,用來泡腳剛剛好合適。
「便宜這個混蛋了!」
在心裏暗罵了藤井樹一句,松本有菜雙手吃力地拎起木桶,步履蹣跚地離開了衛生間。
僅一門之隔的寬大臥室內,藤井樹正翹着二郎腿,宛如中世紀的貴族老爺一樣,老神在在地坐在床鋪邊。
「吭——」放下沉重的木桶,松本有菜雙手扶着膝蓋,半蹲在藤井樹面前,氣喘吁吁地喘了幾口粗氣。
昨天晚上在留置室枯坐了一夜沒睡,她身體虛弱的不行,根本提不上一絲力氣。
「給,藤井樹,你要的熱水……」
直起身望着眼前坐姿輕鬆,沒有一絲生分感,仿佛待在自己家裏一般的少年,松本有菜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嗯。」
低頭瞧了眼冒着水蒸氣的木桶,藤井樹表情平靜,挑眉對松本有菜問:「你剛剛叫我什麼?」
「藤……藤井樹啊,怎麼了?」
「看來有菜小姐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藤井樹露出渾不在意的笑容,視線划過松本有菜穿着的束腰古典女僕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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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一下,你現在是我的女僕,你覺得自己應該叫我什麼?」
他坐在柔軟的床沿,單手撐着下巴,微微前傾起身體。
「……混蛋!」
從小優秀到大的松本有菜哪裏聽不出藤井樹話語中的意思。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怒火中燒。
「嘎吱——」
「藤井樹,你不要得寸進尺!」
松本有菜攥緊粉拳,把牙齒咬得嘎吱作響,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嗯?」
對她的憤恨表情視若無睹,藤井樹只是撐着下巴,輕輕「嗯」了一聲。
這聲「嗯」似乎沒用鑰匙就闖入了松本有菜的心房,瞬間便把她的心緒攪得一團亂麻,催促她趕緊給出回答。
「為了保住松本集團最後的顏面……」
「對,一切都是為了松本家!」
水桶上空,熱氣氤氳,繚繞不止。
亭亭站在水桶後面的松本有菜,再次在心裏自我催眠了幾句。
「大不了等以後補交完遺產稅,再去找藤井樹秋後算賬!」
她嬌軀控制不住地打着顫,一顆羞恥心快要爆炸掉,粉唇翕動,吐出聲若蚊蠅的聲音。
「狗……狗修金薩嘛……」
「大點聲,我聽不見!」藤井樹輕聲呵斥道。
「……」松本有菜那張精緻俊俏的臉蛋浮現出一抹誘人的紅霞,甚至連脖頸都染成了粉紅色。
她就像在湖邊撿顆石子打水漂似的,用盡全身力氣對着藤井樹喊道:「主……主人!」
石子濺躍,平靜的湖面泛起圈圈漣漪,一番掙扎過後,最終還是無力地墜入湖底。
一同永墜下去的,還有松本有菜十幾年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富家大小姐尊嚴!
話音一落,她仿佛一瞬間被抽去所有的精氣神,腦袋耷拉着站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說出這句話的人會是自己。
「嗚嗚嗚……」
身為富家大小姐的高傲態度一去不復返,松本有菜眼眶濕潤,情不自禁地小聲抽泣起來。
「這女人是眼淚做的吧?」
從第一次見面,對他動手不成反被教訓一頓開始,包括昨天在保時捷車裏的時候,松本有菜在他面前哭的次數,估計比對方這輩子其他時候哭的次數加起來還要多。
「哭?」
「哭也沒用,哭也算時間!」
藤井樹就像古代歐洲高貴的貴族在教訓自家不聽話的女僕,冷着臉沖松本有菜道:「……繼續!」
「嗚嗚嗚。」
擦乾眼角的淚水,松本有菜眼眶紅紅,雖然滿眸都是厭惡和憤怒,可還是不得不朝藤井樹的方向挪動了幾步。
「等等……」
「有菜小姐,憑你的見識,就算沒去過女僕咖啡館,也應該知道女僕們是怎樣為客人服務的吧?」
藤井樹嘴角勾着,饒有興趣地看向眼前穿女僕裙的少女。
同處千代田地區,在離松本家所在的御茶水高級住宅大廈不遠處,就是日本的「二次元聖地」——秋葉原。
而日本的「女僕文化」正好就是「ACG文化」的一種。
秋葉原內,除了各式各樣的手辦店以外,還分佈着大大小小數十家女僕咖啡店。
松本有菜年紀和藤井樹相仿,雖然不是宅女,可同為年輕人,或多或少都會了解一點「ACG文化」。
果然……
在聽到藤井樹的聲音後,松本有菜微微愣住了一下,旋即咬着粉唇沉默了片刻。
「妥協」這種東西,只要開了個頭,便會如開閘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開弓沒有回頭箭!」
松本有菜臉色複雜,縴手糾結地抓住花邊裙擺,最後還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說服自己。
「撲通——」
膝蓋觸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臥室內無形間被放大了好幾個分貝。
松本有菜雙膝跪地,花邊裙擺被整整齊齊的壓在了膝蓋下面。
她原本直挺挺的腰肢佝僂着,仿佛一瞬間被抽掉了脊梁骨。
迴旋鏢兜兜轉轉正中眉心。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囂張地讓藤井樹這個下町平民下跪,沒想到,最後跪下的人卻是身為富家大小姐的自己。
「主人……」松本有菜抬起頭小聲喊了一句,明明目光憎恨,可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兩隻縴手。
「松本有菜,你到底在做什麼?」
望着自己皮膚白皙,保養細膩的纖纖玉手,她在心裏對自己發出了靈魂一問。
這雙手應該是在濱松國際鋼琴大賽的總決賽上,在全世界觀眾的注視之下,情真意切地為自己,也為所有人演奏一曲!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為眼前這個混蛋按摩泡腳!
「咚——」
淚腺再次不聽使喚地湧出淚水,落入桶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於是……
松本有菜一邊哭,一邊跪坐在地上,抬起縴手幫藤井樹脫掉鞋襪,捧着他的雙腳小心翼翼放進了熱水桶里。
「嗯……」
褲腿被卷了起來,溫熱的溫度一直蔓延到小腿處,藤井樹眯着眼睛露出舒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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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大冬天早上用熱水泡腳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尤其服務他的女僕還是松本家高高在上的富家大小姐!
睜開眼睛,對面牆壁上滿牆的證書和獎章忽然闖進了視線。
「滑雪、空手道、馬術、花藝、嗯,還有……」
「鋼琴。」
藤井樹這才想起來,松本有菜的臥室里就有一架現成的鋼琴。
「餵……」
抬起腳輕輕踢了下松本有菜的縴手,藤井樹用貴族老爺的霸道口吻對眼前的小女僕道:「光這樣泡着有夠無聊的,去,給我彈首曲子聽聽。」
他邊說邊看向房間角落,那架蓋着琴布的高級鋼琴。
「我要聽《卡農》。」
「卡農?!」
「……豈有此理!」
「羞辱我就算了,還要羞辱我的鋼琴技藝?」
壓抑在胸口怒火爆發而出,松本有菜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乾脆再送你一首《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和《夢中的婚禮》好了!」
這幾首都是鋼琴中難度較低的入門曲,只有藤井樹這個外行人才會讓她一個鋼琴二十三級的琴手去彈《卡農》!(日本鋼琴最高23級)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當然也不會介意。」
直面臉含慍色的松本有菜,藤井樹勾着嘴角微微一笑。
「你……」松本有菜一時啞然。
「砰——」
醞釀了幾秒鐘,她猛地一跺地板。
「彈就彈!」
腳她都幫藤井樹洗了,還在乎多彈一首曲子嗎?
「但是我要先去洗一下手!」
用力甩了甩濕漉漉的雙手,松本有菜對着藤井樹露出一個嫌棄表情。
她絕對不會用剛剛給藤井樹洗過腳的手,去碰她心愛的鋼琴!
這是她作為琴手最後的底線!
「……請便。」藤井樹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輕聲答應道。
「淅瀝瀝——」
浴室的洗水池前,松本有菜像是一位重度潔癖患者,拿消毒液和洗手液不停地揉搓着雙手,一直搓到縴手微微泛紅,只剩下洗手液的香味,她這才心滿意足地拿毛巾擦乾了雙手。
「……造孽!」
望着鏡子中一夜未睡而顯得無比憔悴的自己,松本有菜俏臉忍不住浮現出一抹苦澀。
「神明大人,你有沒有搞錯啊?」
「我應該是年少成名,獲得無數榮譽,拿獎拿到手軟的天才美少女鋼琴家!」
「怎麼會在這裏,給他一個完全不懂鋼琴的麻瓜演奏《卡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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