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一頓,他清清嗓子,表情和緩了些:
「這不是從前玉璇總是欺負玉瑤,我才有此一問。」
「夫人早些休息,這些賬本明日再看也是一樣的,天色晚了,仔細傷了眼睛。」
蕭肅本就氣質儒雅,風度翩翩,配上如今這幅溫和的面孔,娓娓道來的關切之詞,蕭夫人心裏的不爽快也散了大半。
起初也是因這一張臉,才讓蕭夫人一見傾心要下嫁,這會兒他既然服了軟,她也就不在說什麼了。
「快去瞧瞧玉瑤吧。」
蕭肅從善如流地頷首離開,待出了正屋,一張臉才又冷了下來。
「來人,把四姑娘那邊今日發生了什麼都與我細細說來。」
今日早晨天剛蒙亮,蕭瑾身邊的小廝程簿奉命來寶珍院送東西。
他今天不當值,蕭瑾昨天領了宮裏貴人們的賞賜,便叫他今日一早送去給兩個妹妹挑些玩。
貴妃和四皇子向來大方,給的東西都是些精巧昂貴且沒有宮印的物件兒,時常賞些。
以前府里只有四姑娘一位,怎麼送自不必多說,可如今府里可是有兩位姑娘——
程簿年輕,卻心思活絡,嘴也甜,他打聽了蕭夫人在何處,打算先去給蕭夫人送去,再聽蕭夫人的主意辦事。
於是他抱着一匣子珍玩,找到了寶珍院。
「程簿?又是給姑娘送宮裏的小玩意兒來的吧!」
采荷本來還在訓斥小丫鬟,一見他來,臉上立刻揚起了笑模樣。
寶珍院的丫鬟們早和他混了臉熟,每次他來送東西,四姑娘瞧不上,可不就便宜了這些伺候的小丫鬟。
「采荷姐姐早,夫人可在此處?」
他利落地作了一個揖,笑着問道。
「正在裏頭哄姑娘喝藥呢,姑娘剛醒,鬧着要輕生,可把我們嚇壞了……」
采荷擔心主子,絮絮說了幾句,又看向他懷裏雕漆的木匣子,口中念了兩句阿彌陀佛:
「你倒是來的湊巧,四姑娘知道了肯定高興!」
說着,竟直接打了帘子往裏頭通傳去了。
程簿口中的解釋還沒說,就見采荷已經進去了。
正擔心着回去會不會挨三公子的罵,采荷很快又探出個頭來,喊他:
「程簿,快些進來,夫人和姑娘喊你呢!」
她見程簿傻愣着沒動,又笑着推了他一把。
「快些送東西進去,免得姑娘等着急了。」
程簿才反應過來似的,誒了一聲,抱着匣子弓着腰進去了。
反正夫人在裏頭,要是夫人開口將東西都留了下來,那他也沒辦法了。
接下來就如以往每一次給寶珍院送東西一樣。
只是四姑娘靠坐在蕭夫人懷中,紅着眼眶,聲音還帶着哭過後軟綿綿的啞,也難掩看見東西時的欣喜。
蕭玉瑤剛剛得知是林傳胥救的她,且京中已經傳遍了她要和林傳胥成婚的流言,滿心以為自己和四皇子再無可能,心灰意冷之時,卻收到了宮裏的東西。
若是裏頭有四皇子送的,那豈不是說明,四皇子這是在變着法子討她歡心?
從前四皇子賞給蕭瑾的東西,大多數都會送來她這裏,這是四皇子自己也知道的,看來他還是心悅她的!
她就知道,四皇子絕對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
只是現在母親還在一旁,她猶豫着問:
「這些東西,是哪位貴人賞的?」
程簿正忐忑着要不要說這些是給兩位姑娘的,不單單是給四姑娘的,被這麼打岔一問,連忙道:
「貴妃娘娘、四皇子的都有,三公子在宮中陪伴四皇子讀書辛苦,貴人們都看在眼裏呢,夫人和四姑娘且放寬心。」
蕭玉瑤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裏,也不再說些什麼尋死覓活的話了,乖乖靠在蕭夫人懷裏。
蕭夫人連日守着蕭玉瑤,這會兒人憔悴得不行,知道小兒子在宮裏伴讀能討得貴人歡喜,心下也大受寬慰,便道:
「你也是個好的,叫程簿是吧?回頭去找李媽媽領賞,東西你就放着吧。」
蕭夫人發了話,程簿心中再如何躊躇也沒用了,他恭順地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將東西放了下來,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找到李媽媽領賞錢的時候,他多少有些不自然。
李媽媽是這府里待了多少年的老人了,這些小子丫鬟撅個屁股就知道要放什麼屁,看他這幅樣子,手裏剛給出去的荷包立刻收了回來。
「瞞着什麼了,坦白從寬,可別說我不疼你。」
程簿是家生子,他爹娘都是蕭府伺候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和李媽媽也算是有些交情。
程簿的那點子彆扭立刻飛沒了,他苦着臉,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個明白,才終於心裏鬆快了些。
「你也是個小性的,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難不成你瞞着不說,主子知道了就不會怪罪?!」
李媽媽罵了他一通,回頭還是準備親自去寶珍院解釋一遍。
只是,她來晚了。
「五妹妹,快些來,你那日呼救才讓二表哥救了我,我還沒謝過你的救命之恩呢。」
蕭玉瑤一張小臉細嫩清秀,神情天真大方,她叫蕭玉璇坐到她身邊,親親熱熱地好似她們從小便是一對好姐妹。
她招手,讓丫鬟呈上來一個描金雕漆的錦盒:
「你瞧,這些是貴妃娘娘和四皇子賞給三哥的小玩意兒,他每回都留着帶給我,都是宮裏出來的好東西,我想着你從前沒見過,特意拿來給你選些賞玩。」
女學今日放學早,她剛一回家,蕭玉瑤就着人請她來,說是有要事。
雖然不知道蕭玉瑤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如今絲毫不懼蕭玉瑤。
蕭玉璇往那精緻的匣子中掃了一眼,大多是些荷包手串扇墜,樣樣精巧別致,還沒有宮中工匠的烙印,方便賞人。
這樣的事情,上輩子也發生過。
那時,她只因為三哥給蕭玉瑤,卻不給自己心生委屈,連帶着這些東西也會拒之門外,美名其曰過了一道手的她不稀罕。
而如今,她盤算着這些能值多少銀子,只覺得不拿白不拿。
她毫不客氣,認認真真挑了幾樣不太起眼的,還叫丫鬟找了一個新的匣子來裝好,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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