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莊的路上,俞峻緯主動讓出副駕給棠許,自己坐在後面,一路都在擺弄手機,看那樣子就知道還在和孟禧悅吵架。
棠許窩在座位上,思緒有些不受控制地飄出很遠
直到駕車的傅嘉禮問了一句:「你怎麼給主人家留的訊息?」
棠許回過神來,「就是留了一張字條,說明了一下情況。」
「也不知是誰家的房子。」傅嘉禮說,「能夠幫你應急,我都應該向人說聲感謝的。」
「傅先生客氣了,這次的事其實跟您沒關係,你不用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傅嘉禮笑了笑,卻忽然又問了一句:「裏面真的沒住人?」
棠許神情很平靜,「當然。」
傅嘉禮說:「剛才在那院子裏走了一圈,隱約看見後院好像有一匹馬」
棠許心跳驀地漏掉了一拍,轉頭看他。
溫文有禮的世家公子目不斜視地開着車,依然還是那副謙和含笑的樣子,頓了片刻之後,只低笑了一聲,說:「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他語氣平靜又真誠,絲毫聽不出其他意味。
棠許收回視線,平靜應了一聲:「也許吧。」
終於回到山莊,樓下還有好幾個跟傅嘉禮交好的公子哥,一邊喝酒聊天一邊等待着他們回來。
見到幾個人安然無恙地回來,眾人這才散去,各回各屋。
棠許回到自己的房間,隨後給管家打了個電話,請他給自己準備一些感冒退燒的藥。
管家很快將藥送到了房間,棠許裝好藥,拿了自己的車鑰匙就重新出了門。
然而剛走下樓,就意外看見了還坐在大廳里的傅嘉禮。
傅嘉禮抬頭看見她,微微挑眉,「江太太怎麼還不休息?是受驚了睡不着麼?」
棠許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聽見「砰」的一聲,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冰涼的冷空氣席捲而入,伴隨着寒氣而來,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燕時予。
棠許一時頓在那裏,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臉色並不好。
已經受了涼、在發燒的人,冒着這樣的嚴寒騎馬回來,臉色能好才怪了。
於是她的臉色也變得不好起來。
燕時予只看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傅嘉禮一副驚詫的樣子,從沙發里站了起來,「這天寒地凍的,你這是去哪兒了?」
「睡不着,出去轉了一圈。」燕時予平靜道。
傅嘉禮笑了起來,說:「早知道你沒睡,就拉你一起出去找人了我們這邊可是驚心動魄呢,就你自己逍遙。」
燕時予什麼都沒問,關上門走了進來。
棠許依舊還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他走到近前,忽然賭氣一般,將自己兜里準備的藥一把塞進他懷中,又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自己轉頭就上了樓。
燕時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隨後才又抬起頭來。
棠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二樓樓梯口。
傅嘉禮背對着燕時予,也看着那個方向,似乎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笑容平靜地囑咐了一聲:「早點休息啊,江太太。」
這個時間,其實天都已經快亮了。
棠許回到房間,倒在床上蒙頭睡去。
等她再出現在樓下,已經是早上十點多。
今天天氣不錯,一群公子哥正興致高昂地準備出門,將昨天沒消耗完的精力揮灑個盡興。
棠許看了一圈,沒發現燕時予的身影。
「江太太。」傅嘉禮倒是精神奕奕地在其中,「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他這一聲招呼,成功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棠許。
昨天晚上連傅嘉禮都親自出門尋人了,這會兒見到棠許,眾人難免不跟着調侃幾句。
傅嘉禮走到棠許面前,低聲說道:「俞峻緯和孟禧悅已經走了,你不用在意,好好休息就行。」
「謝謝傅先生。」
傅嘉禮轉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什麼一般,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房卡來遞給棠許,「我們要出門,管家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這是燕先生房間的卡,麻煩你待會兒幫我轉交給管家。」
棠許抬眸看着他。
傅嘉禮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微笑着將卡放進她手裏後,呼朋引伴地準備出門。
一群人剛出了大門,忽然又因為什麼事喧鬧起來。
棠許並不關心,扭頭就上了樓。
走到二樓樓梯口,她腳步驀地頓住,摸了摸口袋裏的那張房卡,到底還是走向了三樓。
來到燕時予房門前,棠許抬手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
她靜立片刻,終於掏出房卡來,刷開了房門。
開門的瞬間,燕時予正立在床尾喝水,上半身打着赤膊,下面一條黑色長款睡褲,堪堪包裹住長腿和勁瘦的窄腰。
棠許滯了一瞬,下一刻關上房門,快步走到他面前,忽略掉其他的一切,直接伸手探上了他的額頭。
燕時予站着沒動,垂眸看她。
他似乎是剛剛才睡醒,身上一層薄汗,棠許察覺到他似乎已經退燒了,抬眸看了他一眼,語氣生硬地開口:「我給你放點熱水,你泡個澡,會舒服一些。」
近乎命令的語氣。
仿佛還在為了昨天晚上他獨自回到山莊的事情生氣。
燕時予既不回應她的關心,也不問她是怎麼進來的。
但也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很快棠許就放好了一缸熱水,轉身出來,將燕時予讓進了衛生間。
眼見着衛生間的門關上,她這才轉身打量了起他的房間。
整個山莊的房間都是差不多的佈局,然而這間房,除了他剛剛起身的位置有躺過的痕跡,其他地方,齊整得像是沒有人入住。
衣褲、鞋襪都井然有序地放在衣帽間,明明風裏來雪裏去的,依舊乾淨整潔,不染塵埃。
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私人的一面,棠許得出結論,這個男人,潔癖加強迫症。
她壞心眼地拿起一雙疊放整齊的乾淨襪子,隨手往枱面上一丟。
正在此時,門口忽然響起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棠許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要怎麼處理,忽然就聽到了一把冰冷的聲音——
「棠許,開門。」
江暮沉!
他怎麼會在這裏?
棠許大腦亂了一瞬,忽然就想起了剛才上樓前門外的那陣喧鬧。
難道那個時候,就是江暮沉來了?
那他為什麼會來敲這間房的門?
他想幹什麼?
棠許迅速冷靜下來,走出衣帽間,來到衛生間門口推開了門——
浴缸里,挺拔頎長的男人安靜地閉目躺在熱水中,聽見動靜,才緩緩睜開眼睛,漆黑深邃的眉眼,慵懶溫涼。
棠許什麼也顧不上,只是叮囑:「出了點小麻煩,你先泡一會兒,不要出聲。」
說完這句,她反手就關上了門。
燕時予眸光波瀾不興,卻在下一刻,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對話——
「你怎麼會來?」
「晚寧在哪裏?」
燕時予眸光赫然凝滯。
聽到江暮沉問題的棠許,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原來他是為了姜晚寧來的。
「怎麼,姜晚寧小姐不見了嗎?」棠許問。
江暮沉目光陰冷得嚇人,向前一步,直接將站在門口的棠許逼進了屋子裏。
棠許迎着他的視線,眼神沒有絲毫飄忽。
江暮沉說,「棠許,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的話,你怎麼敢的?」
棠許有些想笑,「或許就是因為我記得你的話,所以我什麼都沒做呢?」
「你在我面前裝什麼?」江暮沉一把抓住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嗎?跑到這深山野地,什麼被人捉弄,被人丟在雪地里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就是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嗎?晏千山,蘭俞白,還是傅嘉禮?誰是你的目標?還是誰都可以?你以為真有人會瞧得上你?」
棠許靜了片刻,緩緩道:「這麼遠來一趟,就是為了來嘲諷我嗎?」
江暮沉聲色俱厲,「我再問你一遍,晚寧在哪裏?」
棠許知道此刻她說什麼江暮沉都不會相信,不能再這麼談下去,至少,不能再在這個房間談下去。
「你放開我,等我收拾一下,回了市區我們再談。」棠許平靜地開口。
「你還敢跟我講條件?」江暮沉幾乎又要動手。
棠許驀地退後些許,沉沉看着他,「你有的選嗎?」
江暮沉險些捏碎拳頭,喘着粗氣看着她。
他在外人面前永遠是孤高冷傲、氣定神閒的江先生,在她面前,卻總是這樣輕易地露出本來面目。
棠許都想夸一句自己有本事。
她掙開江暮沉的手,眼見着江暮沉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她頓了頓,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燕時予依舊如她所言,安靜地躺在浴缸里。
棠許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淋浴和水龍頭,隨後才來到浴缸旁邊。
「我要先離開了。」棠許借着水流聲的掩蓋低聲開口,「水還熱着,你多泡一會兒,但也不要泡太久,會脫力的。今天不要再進山吹風了,好好休息。」
說完這句,棠許起身就準備出門。
然而下一刻,她卻驚覺手上一片濕熱——
燕時予伸手抓住了她。
她回頭,對上燕時予烏沉的眼眸。
「這是我的房間,我的衛生間,我卻要被你藏起來。」他語氣清淡,卻帶着不易察覺的壓迫,「你覺得我是什麼?」
棠許幾乎想也沒想,真誠微笑着開口:「你是什麼?你是正人君子,端方持重,一身清白。你的好名聲,不能因為我這樣一個女人給毀了。我怎麼樣都行,但是你不可以。」
她說完,便準備再度起身。
然而燕時予抓着她的那隻手卻不曾鬆開。
「燕先生?」
棠許抬眸,對上燕時予近乎凝滯的深眸。
下一刻,有溫熱的唇覆了上來。
在和江暮沉一門之隔的浴室里。
他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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