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根酒館的地下室。
被綁在柱子上的希爾科幽幽轉醒。
眼前熟悉的場景映入眼帘,一幕幕回憶浮現腦海,那是自己過去生活過的地方。
最開心的時光
然而往日不再。
左眼的刺痛挑動的希爾科的神經,耳旁仍在昏迷的手下痛苦呻吟,打斷他的念想。
很快,麻木與冷漠的情緒壓下了那些曾經的記憶碎片。
咚咚咚——
下樓的沉重腳步與木製樓梯的吱扭聲響入耳,希爾科立馬望向正門。
隨着門軸輕轉,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卻倏然回歸平靜。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在逃避,」希爾科自嘲一笑,「寧願讓一個陌生的毛頭小子來羞辱我,都不願親自面對我?」
進門的青年自然是夏亞。
通過前不久的一番言論,雖然不算說服范德爾,但至少爭取到了跟希爾科交談一次的機會。
畢竟,以范德爾的性子絕對會放過希爾科。
儘管大概率不會放任他在祖安繼續為非作歹,而是會選擇放逐希爾科。
但這對夏亞來講卻是顆定時炸彈。
如果不能言語說服,必要時就得採取極端手段了
夏亞犯不着因為希爾科得罪范德爾,他當前也沒能力影響這位祖安領頭人的決斷。
可夏亞有錢啊。
偌大雙城數以百萬計的人口,總有人會因為金幣鋌而走險。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希爾科拒不合作。
「說實話,在某種意義上,我其實還挺欽佩你的。」
夏亞隨手拉過身邊的一張椅子,木腿刮擦地板,發出刺耳的雜音。
「如果打敗范德爾,你將坐上祖安『無冕之王』的寶座,統治這座城市數年時光但也僅此而已了。」
希爾科眉頭微蹙,不懂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傢伙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跟范德爾是好兄弟,雖然因為理念分歧而分道揚鑣,但你們終究是同一路人。」
「可惜咯,連外人都能看出來,我那好兄弟卻執迷不悟」
「不,你誤會了,」夏亞打斷了希爾科的譏諷,「我的意思是,你最終會活成范德爾的樣子。」
希爾科冷漠的眼神打量夏亞的異邦面孔,斟酌道:「你不是當年沖橋的人,我記得他們每個人的樣子。」
「我當然不是,但這不妨礙我評斷你們的關係,因為我了解你們。」
「哈哈哈」希爾科皮笑肉不笑,「抱歉小子,你的笑話挺好笑的。」
他的言外之意很簡單:
區區外鄉人,憑什麼敢自稱了解我們?
夏亞卻自顧自道:「范德爾之所以放棄,是因為有了束縛——家人。當你意識到這點時,你終究要走上他的老路。」
希爾科垂下臉,咋舌道:「嘖,看來為了說服我,范德爾跟你講了不少關於我們的事他不會覺得,這種煽情的話能打動我吧?」
他忽然抬頭,在煉金照明燈的映襯下,綻放冷冽紅光的「惡魔之眸」死死釘在夏亞身上。
「省省口舌,別浪費口水了,」希爾科聲音的溫度幾乎可以用冰點來形容,「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祖安,我為之奮鬥的目標只有讓祖安崛起,這是我們當初共同許下的誓言。」
他幾乎是一字一句道:「我的心,早在他試圖將我溺死在煉金毒素污染的河水中時就已經死了。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因為區區『感情』,變得跟范德爾一樣軟弱無能?!」
就憑我看過劇本。
「是的,你會,你當然會,只是你還沒遇到那個能讓你動搖信念的人,」夏亞想到命運走向已截然不同的爆爆,「當然,現在的你肯定沒有這個機會了。」
希爾科的腦袋靠在柱子上:「孩子,用無中生有的事來舉例,是做不到羞辱他人的。」
夏亞卻在這時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你知道當初為什麼會沖橋失敗嗎?」
話題跳躍幅度太大,希爾科一時沒反應過來。
正打算開口,夏亞卻搶先一步:「算了,你不用說了。我自稱了解你,那就讓我來自問自答吧。」
希爾科被勾起了些許興趣:「無聊的時候,聽聽你這樣的人閒扯講故事,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下一秒,他卻感到心臟猛地跳了一個節拍。
「若是換做幾年前的你,你只會把失敗歸咎於范德爾的失敗。
「不過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你的心境今時不同往日。
「你覺得當初失敗的原因一方面是范德爾的放棄,另一方面則是你們缺乏一個根本要素——力量。」
夏亞的分析一針見血。
可希爾科仍故作平靜:「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這只能證明你通過范德爾講述的故事思考了很多,是個有遠見的人。」
他揶揄一笑:「至少比我那兄弟強多了。比起他,你才是領導黑狼幫的適合人選與我一起領導。」
希爾科試圖勸說夏亞加入自己的陣營,即使希望渺茫。
夏亞搖搖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支裝滿紫色熒光液體的玻璃管。
那是在希爾科昏迷時,范德爾的手下從他口袋裏搜出的藥劑,被夏亞要了過來。
「微光,皮爾特沃夫大學前煉金學德高望重的博士,辛吉德·李維克的發明。」
希爾科臉色微變。
自從被范德爾背叛,他對手下那幫雜魚的忠誠一向嗤之以鼻。
連好兄弟都會背叛,更何況用金錢和地位維繫關係的外人?
辛吉德雖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進行的研究,但他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台前。
而那個古怪男人的姓名,希爾科也從未當着任何人的面提及。
這毛頭小子到底是從什麼渠道知曉辛吉德的?
夏亞手持微光,瞥了眼戒斷反應發作,正在吐紫血,扭成一團的德卡。
初代微光完全是希爾科要求趕鴨子上架的應急產物,完全沒有考慮到副作用對人體的影響。
這傢伙已經時日不多,沒救了。
夏亞收回視線,平靜道:「如果打敗范德爾,你會用微光統治整個黑巷,毒害那些曾經追隨過范德爾的人。
「不光是為了更好地坐穩黑巷權力的寶座,更是為了滿足你那扭曲的報復心理。」
「簡直是一派胡言」
夏亞用更高的聲音強行搶過對話的主導權:
「然後,你會用利益許諾,跟那些牆頭草煉金男爵擰成一股繩,從而囊括整個祖安勢力。
「你會在底城開設微光工廠,壓榨底層人民的最後一絲價值為你所用。
「你會創造微光改造人,以積攢對抗上城的力量。
「或許是幾年,或許是十幾年。
「只要等時機成熟,你會毫不猶豫地發動第二次雙城之戰。」
希爾科額角冒出細絲冷汗。
如果說獲知辛吉德的姓名,還有他發明了微光的消息只是巧合。
那知道這些幾乎與自己所想完全一致的規劃
不論究竟是未卜先知的能力,亦或是他本人的遠見卓識。
這絕對是個危險的人物!
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就必須除掉!
希爾科腦海中飄過種種想法,哪怕如今的他已經失去了鬥爭的資本。
「我很好奇,如果你真獲得了成功,在你的領導下,這兩座城市會變成何種模樣?」
夏亞注視着希爾科完好的右眼。
「你當真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沖橋失敗?只是單純因為缺乏力量麼?」
希爾科沉默不語。
「沒有一點覺悟,純粹是作為黑幫領導人的思維,跟范德爾一模一樣。
「你只是為了讓祖安能跟皮爾特沃夫平起平坐,但你從來不是為了祖安的人民。」
夏亞失望搖頭。
「時代與眼界局限了你們的想法。你或許會是個亂世割據的梟雄,但你絕對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統治者。」
緊接着,夏亞把先前對范德爾幾人闡釋的理論複述給希爾科聽。
內心大為震動的同時,希爾科有所感悟。
快速深呼吸,冷靜下來的他低聲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我需要的,是團結。」夏亞話音鏗鏘有力。
上至虛空吞噬世界,下到北方的諾克薩斯帝國到處侵略擴張。
如果不解決雙城現狀,又如何面對那些近在咫尺的艱難險境,乃至終末災難的降臨?
「如果自下而上的反抗難以成功,可能會造成難以估計的人死亡」
此時,某盞煉金照明燈的原液徹底用光,房間頓時被切割成光暗對立,卻又相互交融的兩面。
夏亞恰巧坐在彼此的交匯線上。
他雙腿交錯,背靠椅背,一對大手十指交叉,平放小腹。
而那張稜角分明的俊朗面孔,一半沐浴在光明之下,一半藏匿於黑暗之中。
「所以,我們為何不換一種更加激進,但代價更小的方案?」
希爾科聽懂了,也笑了。
不過這一次,他是發自肺腑地笑。
「我可不覺得,就憑你那台勉強擊敗微光的破爛機械裝甲,能助你完成這個『激進』的計劃。」
「那就得看——你是願意為了理想而死,還是願意為了理想而戰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6s 4.098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