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代修了會通河,臨清因地處三岔河口,北及大都,南達杭州,西抵洛陽,成為與張家灣、德州、濟寧並列的四大漕運碼頭之一,維持着整個漕運的正常運轉。
大船小船,烏篷白帆,進離停靠皆井然有序,上千年的營運,在這裏已經磨合得榫卯不差。
然而碼頭最大的船塢泊位卻被空了出來,只停靠着一條大船,大船的前後兩根大桅杆上飄着兩片幡旗,前面一個幡旗上繡着「刑部」兩個大字,後面一片幡旗上繡着「北靜王府」四個大字。甲板上站着好些剽悍的挎刀護衛,以致其他船上的人都望着這條船,望着船上的人。
清晨的河風吹得船上的旗幟嘩嘩直響。
水溶和楊啟隆這時站在船頭上,靜靜地望着鱗次櫛比裝貨卸貨的商船,望着碼頭上下川流般背貨的挑夫和那些指揮着的商人。
「朝廷有明文,商人不許着紵羅綢緞,你看看這些商人的裝束,這還僅僅是山東,若是到了江南」水溶冷冷一笑。
楊啟隆一笑:「江南士紳的好日子要到頭了,這些人都會跟着倒霉的。」
水溶點了點頭。
楊啟隆轉了話題:「這麼多天過去了,淮安那邊應該處理乾淨了。」
水溶沒有搭話,望着碼頭上那條通往遠處的驛道。他在等消息,等淮安那邊最新的消息。離京之前,他就派出心腹前往淮安打探消息。
接到聖旨那一刻,他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走個過場,看一看運河兩岸的風景,就當是出來散心了。
他可不會為了皇帝得罪這麼多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就是給漕運衙門那邊留出足夠的時間來處理此事,推出幾個替罪羊。
至於皇帝那邊,愛信不信。不信,他就派自己的兒子來查!
「來了!」楊啟隆在水溶耳邊輕呼了一聲。
一騎快馬漸漸地馳近了,奔到碼頭頂端停了下來,馬上那人滾鞍下馬,飛也似的向這邊跑來。
氣喘吁吁地親信:「司、司禮監的人去了淮安」
水溶的臉色陡地變了:「有這回事?!」
那親信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司禮監的人以替王爺搜集案件詳情為由,在淮安府到處亂竄,鬧得淮安府人心惶惶。」
「好手段好手段啊!」水溶的手捏得叭叭直響。
楊啟隆也大吃了一驚,兩條修眉緊緊地擰了起來,接着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被皇帝這麼一攪和,事情不好辦了!
那親信喘了一口氣,望了望周圍,然後湊上前,低聲說道:「經過兗州府的時候,奴才聽到一個消息,青龍堂主和白虎堂主落入了司禮監的手中」
水溶腦子轟的一聲:「什麼.你說什麼?」
那親信:「兗州府傳遍了,司禮監要用囚車將青龍堂主和白虎堂主押送進京.」
聽到這裏,水溶腦子裏「嗡」的一聲,他意識到危險正在向自己逼近,血立刻湧上了臉,心裏慌亂得突突直跳,兩隻手也在微微顫抖。
楊啟隆慌忙扶住他:「少主子,先不要着急,事情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糟糕就算白虎堂主落入了司禮監的手中,也肯定沒有招供.咱們還有機會!」
水溶用最大的毅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緒,緊握着楊啟隆的手:「你說的對,咱們還有機會!絕不能讓白虎堂主進京受審!」
楊啟隆也握緊了水溶的手:「少主子放心,老奴親自走一趟!」
水溶嘴唇動了動,看着楊啟隆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
遠遠的,驛道兩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人頭攢動,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向幽深的轅門內張望。
兗州府巡防營的兵這時都釘子般在轅門外的空地上站着,他們的前面是兗州知府周奎和司禮監紅衣大太監,以及司禮監的番子。
周奎站在那兒抬頭望了望天,然後對大太監說道:「再等下去,天黑之前就趕不到滋陽了。」
這時,忽聽後面人聲喧譁:「來了!來了!白蓮教逆匪被押出來了!」
周奎抬頭望去。
一隊騎兵分作兩排在前面開路。
緊接着一陣車軲轆聲傳來,一列十幾輛囚車駛了出來。
第一輛囚車,青龍堂主披散着頭髮、戴着手鐐腳銬、兩眼望天坐在裏面。第二輛囚車上坐着同樣披頭散髮的囚犯。
望着長長的車隊,周奎愣了一下,又望向大太監:「怎麼這麼多人?」
「走吧。」大太監只說了這兩個字,將手一揮,轉身向驛道走去。
跟他來的司禮監番子替換了銳士營騎兵,押着囚車向驛道走去。
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
「來了!來了!」
「快看,最前面的就是青龍堂主,第二個是白虎堂主!」
「喲,青龍堂主還是個殘廢」
人群中發出一陣鬨笑。
圍觀的人群後,幾個漢子對視了一眼。
一個漢子說話了:「是青龍堂主白虎堂主的臉看不清,不過身形很像。」
另一個漢子:「幹了!抓緊時間通知濟南府那邊的弟兄吧。」
又一個漢子:「干吧!」
幾個漢子飛快地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轉身向遠處走去。
就在驛道東北面的幾株大樹下,幾雙目光這時也正在望着這裏。
正是那幾個冒充官府的漢子,他們的前面站着一個穿着月白牙的錦袍青年,年紀約十八九歲,生得着實斯文清秀,笑眯眯的,十分面善。
那青年放下千里鏡,對身後的漢子問道:「能確定嗎?」
那漢子也放下了千里鏡,答道:「確定是青龍堂主。」
那青年:「白虎堂主呢?」
那漢子想了一想,說道:「剛才起了一陣風,白虎堂主露出了半邊臉,可位置不太好只能說有些像」
那青年:「二叔說了,不能讓白虎堂主活着離開山東。」
那漢子猶豫了:「可是.」
那青年手一抬:「就是朝廷的陷阱,也得往裏面跳,咱們賭不起!」
那漢子:「是。」
那青年默了一下,接着說道:「北面幾個州府還有不少白蓮教徒,將這個消息傳過去,讓他們打頭陣,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說到這裏,他露出了笑容,「沒了白蓮教的暗中支持,那些賤民哪個還敢與咱們頂着干。這山東的田地,只能姓孔!」
幾個漢子相視一笑。
那青年突然想起:「昨兒那幾個官府的人查清了沒有?」
那漢子:「沒有找到。兗州知府那邊也查了,沒有。省城那邊不可能這麼快就派人下來奴才懷疑他們不是官府的人。」
那青年想了想:「算了。殺了白虎堂主,就沒人知道那些事了。上馬,先回曲阜!」說完跨鞍上馬。
這邊是箭樓,李虎舉着一隻單筒千里鏡一直朝着這裏。
他的左側,王耀祖放下了千里鏡,輕聲說道:「昨兒跟蹤將軍的就是這些人。」
李虎望着飛揚的塵土,笑着說道:「無論他們是哪一方勢力,贏家只能是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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