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沒有養心殿的取暖條件,太子犯了咳疾,耐不了煙火氣,不生火盆又太冷了,便在暖閣門內裝了一面紫檀條幅門,暖閣內便可以生火了,阻隔了煙火氣,又使得裏面不會太冷。
趙通坐在門邊的矮凳上,目光望着熊熊燃着的火盆,耳朵卻在聽着裏面的動靜。
只聽裏面「啪」的一響,接着便是太子的聲音:「你在這裏下了一個子兒,那裏你還不應麼?」
李虎的笑聲:「怕什麼,你這麼一吃我,我這麼一應,你又這麼吃,我又這麼應。還緩着一招兒呢,終究連得上。」
太子笑道:「喲,這才一個多月不見,棋藝大漲啊!」
李虎笑答道:「老丈人教了我兩手。」
「你臉皮真厚,還沒成親就叫上了。」
「早晚的事。」
「.你呀,不說了,我要這麼一吃呢?」
「喲,還有一招『反撲』在裏頭呢!我倒沒防備。」
「你這是學藝不精啊!」
「.別高興的太早了,我要這麼一吃呢?」
「嚯!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你竟留了這麼一手,一子把我這一角兒全都吃了。」
李虎哈哈大笑起來:「這叫做『倒脫靴勢』,老丈人教的。」
太子也笑了起來,接着傳來了咳嗽聲。
趙通慌忙站起,便要準備進去。
一陣腳步聲傳來,趙通連忙將目光投去。
賈雨村帶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聽着裏面的說笑聲,低聲問道:「聽說李將軍來了?」
趙通:「是。」
賈雨村:「我有事稟報殿下。」
趙通一指火盆,示意他先去去身上的寒氣。
賈雨村會意,走到火盆前轉了幾圈。
趙通清了下嗓子,稟道:「殿下,賈侍郎來了。」
裏面的說笑聲戛然而止,太子:「快請進來。」
趙通答道:「是。」輕輕推開條門一道縫隙,讓賈雨村鑽了進去,他立刻將門閉上,從一旁的籮筐里撿起兩塊檀香木放進火盆里,又在矮凳上坐下,一邊看着火盆,一邊聽着裏面的動靜。
榻前的躺椅上一床被子擁着太子半躺半坐在那裏。他的面前是一張矮几,矮几上是一局下到中盤的圍棋,圍棋對面筆直地坐着李虎。
賈雨村趨步上前,向太子行了一禮:「殿下。」
太子一指北窗下的矮墩:「坐吧。」
賈雨村:「是。」答着便去北窗前搬了一個矮墩,在離李虎約有兩步的距離放下了,接着向李虎一揖:「李將軍。」
太子一笑:「現在要稱呼『伯爺』了。」
賈雨村笑答道:「習慣了。這就好像是衣服一樣,用久了就捨不得。『李將軍』這個稱呼叫着順口,聽着也倍感親切。」
太子笑了笑:「坐着說話吧。」
賈雨村:「是。」答着在矮墩上坐了下來。
李虎笑着看了看他,這老小子真不要臉,又在藉機表忠心。他要真是個念舊的人,原著中就不會昧着良心判了個「葫蘆案」,之後更是出賣了賈家,神特麼的「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吃着碗裏看着鍋里的,隨時準備跳船!
賈雨村:「臣和四殿下昨夜核對了一個晚上,終於把兵部簽訂合約前的各項開支都算清楚了」
李虎打斷了他的話頭:「核查兵部開支?誰的主意?這是要事後清算?!」
賈雨村慌忙解釋:「這是朝廷的規矩,屬於正常核查,沒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是什麼事後清算!」
太子說話了:「怎麼樣?」
賈雨村:「八百四十三萬三千兩!」
太子一驚:「這麼多?!」
李虎也吃了一驚,不過算算也差不多,京營、宣府、大同,再加上從薊州、山海關抽調的兩萬援兵,大順前前後後調集了約三十萬大軍,自己在河套又報了五萬人馬,咳,湊了個整數。河套打了小半年,北邊打了大半年,這樣一算,也不算多。
賈雨村接着說道:「臣剛才將兵部的賬單送去內閣,幾位老大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
太子:「簽字了嗎?」
賈雨村:「簽了。不過.」
太子:「不過什麼?」賈雨村先瞟了一眼李虎,接着說道:「有幾位老大人對李將軍部的開支有些微詞.」
太子一凜:「怎麼說?」
與此同時,李虎緊盯着他:「誰!」
賈雨村為難了:「這個,這個」
太子:「好了,知道了又如何,你還能半路攔住他們打一頓?」
李虎眉一挑:「這主意不錯。」又對賈雨村,「你偷摸告訴我,我絕不吵嚷出來教人知道是你說的。等過了風聲,我再動手。」
太子瞪了他一眼:「莫要胡說!」又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賈雨村:「是因為那些蒙古降丁,幾位老大人覺得蒙古降丁是俘虜,屬於罪軍,不應該發給軍餉和撫恤銀子。」
此話一出,李虎立刻爆了粗口。
太子苦笑了一下,這些讀書人哪,也太迂腐了!
賈雨村接着說道:「還有,還有李將軍私分朝廷戰利品,盜賣牛羊的事.」
李虎不自禁地提高了聲調:「還說不是事後清算!我為朝廷開疆拓土,繳獲價值數十萬的戰利品不說這些。我可是聽說了,從戶部各司郎中到正副堂官,再到內閣幾位,全都拿了那些買地的江南士紳的錢,這個時候來翻我的舊賬,也太不要臉了吧!」
賈雨村咳了一聲,說道:「這就是文官的習慣,不是單衝着李將軍而『雞蛋裏挑骨頭』,其他各軍主帥也都被挑了一大堆『罪證』,李將軍大可不必為此事而動肝火。」
太子:「是口說的還是落了墨?」
賈雨村:「就是發發牢騷,簽了字,幾位老大人就都散了。殿下不用擔心。」
太子嘆了一口氣:「我擔心的是以後呀」
李虎和賈雨村會意,這一仗消耗這麼多銀子,以後再想對外用兵,文官那邊的阻力會大很多!
賈雨村突然想起了:「我在內閣還聽到了一件事,孔家人進京了,並在永定門縱馬傷人,鞭打值哨軍官,強闖城門.被兵部給告了。」
李虎一笑:「這小子這麼有種?」
太子:「你知道?」
李虎:「孔家大房的四公子,我的財神爺。」
太子笑了笑,又問道:「他怎麼進京了?」
賈雨村也好奇,望着李虎。
李虎:「誰知道呢,這小子嘴裏也沒個實話,說是在曲阜混不下去了,來京城謀個前程。」說到這裏,李虎突然想起,「南鎮撫司不是要重新組建嗎?這小子以前乾的就是偷雞摸狗的事.讓他自己上個題本,陛下來個順水推舟.」
太子眼一亮,聖人後裔成為錦衣衛,朝廷的鷹犬,有點意思了!
賈雨村瞪大了眼睛,這也太缺德了吧!
李虎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你什麼眼神?!
賈雨村咳了一聲,賠着笑說道:「衙門那邊還有急差,就不打擾殿下和李將軍了。」
太子一笑:「外面雪大,慢點走,當心摔着。」
賈雨村頓了頓,「是。」站了起來,先向太子行了一禮,又對着李虎雙手一抱,轉身向外走去。
太子對外面喊道:「趙通,替本宮送送賈侍郎。」
趙通的聲音:「是。」
腳步聲越走越遠,李虎這才將孔小四的事告訴了太子。
太子笑了笑,說道:「我早就知道了,是太上皇給老四出的主意。」
李虎暗暗一笑,這攪屎棍一出手,孔家肯定要倒血霉!
太子斂了笑容:「還有一件事,鳳藻宮那位懷的多半是男嬰。」
李虎默了一下,試探地問道:「殿下的意思.」
太子看着他笑了笑:「有人比我着急。」
李虎急問:「誰?」
太子一指東面。
李虎一怔,東面,大明宮,太上皇?不會吧!哎,賈元春要是死了,還怎麼省親?!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太子慢慢靠在了椅背上,輕聲說道:「你也回去好好歇息,還有件事要你去做。」
李虎試探地問道:「什麼事?」
「殺人。」太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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