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裏燈火通明。
夏守忠這時也守在藥罐前,他揭開了藥罐蓋,輕輕吹散了籠冒的白汽,接着用火鉗從小火爐里夾出了幾塊木炭,再將藥罐蓋擱在兩根筷子上,讓小火慢慢煎着藥罐中的藥湯。再接着,他向軟榻望去。
太上皇躺在榻上,頭上敷着一塊熱氣騰騰的面巾,怔怔地望着屋頂出神。
太上皇病了!
正在這時,換了一盆熱水的小太監進來了,他放下銅盆,走到夏守忠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夏守忠點了點頭。
小太監躬身走了出去。
夏守忠走到銅盆邊,將一塊雪白的帶絨棉布面巾浸泡了,絞乾,疊成一條,捧在左掌里,走到榻前,替太上皇換了額頭上的面巾。
「太上皇,您好些了嗎?」
太上皇拿開頭上的面巾,撐着坐靠起來,淡淡地說道:「小小風寒,不礙事的。有事?」
夏守忠笑了笑答道:「是。四皇子派人傳話來,皇上同意了。」
太上皇點了點頭。
夏守忠:「四皇子問,您考慮的如何了?」
太上皇冷笑一聲:「不用理他。」
夏守忠笑了笑,四皇子想獲得太上皇的支持,得到太上皇還掌握的那些勢力。
「甄家什麼時候進京?」太上皇突然問道。
夏守忠想了一想,答道:「早着呢,甄家的船隊估計才剛進入山東地界。」
太上皇嘆了一口氣。
夏守忠轉身回到火爐邊,揭開罐子上的蓋子,用一塊布包住了藥罐的把手,小心地將湯藥潷進藥碗裏,又將藥碗裏的湯藥倒向另一隻空碗,來回幾次,這才端着藥碗走到太上皇面前。
夏守忠自己先喝了一口,這才對太上皇說道:「正好,不涼也不燙。太上皇趕緊喝了。」
太上皇坐直了身子,接過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夏守忠又端着一碗溫水遞了過來,送到太上皇嘴邊。
太上皇含了一口漱了口吐在藥碗裏,又問道:「忠順那個孽障這一向忙什麼呢?」
夏守忠:「他還能忙什麼?整天和那群戲子鬼混,都成了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
太上皇微微一愣:「這孽障真的一點兒也不記恨皇帝麼?」
夏守忠苦笑了一下:「或許是本性難移吧。」
太上皇斜了他一眼。
夏守忠一時回過味來,知道自己出言冒失,正要跪下請罪。
太上皇說話了:「一個個都是不爭氣的東西。皇帝已經把朝中的老臣趕走的差不多了,可他們呢,連個自己人都安插不了,都盯着朕手裏的東西就這還想爭奪那把椅子?廢物!」說到這裏,他猛地站起,急速地來回走動。
夏守忠不敢說話,目光隨着太上皇的腳步移動。
太上皇走到軟榻前又猛地站住了:「老四不是想要勢力嗎?讓他去找孔家。」
夏守忠:「可是,四皇子得罪了讀書人.」
太上皇望着他:「孔家還算是讀書人嗎?!」
夏守忠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話。
「朕明白皇帝的顧慮,可孔家與其他士紳大族不一樣.要麼別得罪,得罪了就要斬草除根!」
太上皇在榻上坐下,順手拿起榻几上的念珠,撥弄了幾下,接着說道:「朕就再幫他一次。」
夏守忠一凜。
「.他們父子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然後讓老三出來收拾殘局。」
「據老奴這一向觀察,一旦太子.皇上很可能會選擇二皇子。」
「那個莽夫成不了事!」
太上皇手一揮,「老四是被他推出來頂缸的,遲早會被棄了。除了老三,他別無選擇」
夏守忠突然想起了:「若是鳳藻宮那一位誕下的是皇子呢?」
太上皇被提醒了,皇帝正當壯年,等得起!
太上皇沉思了一下:「想辦法查一下。」夏守忠有些為難了,支吾着答道:「鳳藻宮那位吃的是小灶,御膳房沒有記錄。至於太醫院那邊,都是李院正親自請脈,擬定膳食方子。」
太上皇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皇帝這是防着人呢,看來他是真有這個心思了。
夏守忠接着說道:「鳳藻宮那邊都是戴權的人負責,不好打聽消息。」
太上皇:「榮國府有沒有人進宮?」
夏守忠眼一亮:「賈政的夫人來的可勤快了,每月二六日期,不會錯過一天.明兒就是初二了,一準一大早就遞牌子進宮。」
太上皇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從她那裏想辦法。」
夏守忠:「是。」
「還有忠順那個孽障,不能讓他繼續消沉下去咱們盯上誰,誰就會引起皇帝的注意。馬上就是冬至了,朕打算舉辦一次家宴.」
天黑後的皇城十分幽靜,鳳藻宮那邊傳來叮咚叮咚的琴聲。
這裏也是燈火通明。
戴權這時站在殿外廊檐下,一個司禮監紅衣大太監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琴聲停了。
那大太監也說完了,靜等着戴權發話。
戴權兩眼望天想了好一陣子,這才說道:「小心着點,不要打草驚蛇了。」
那大太監:「是。」答着退了下去。
戴權正要進去,殿門內傳來了永昌帝的聲音:「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就不要送朕了,早點歇息吧。」
「是。」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戴權也就不進去了,接過小太監手中的燈籠,等候着皇帝。
稍頃,披着厚厚的裘皮大氅的永昌帝走了出來,徑直向養心殿走去。
候在門邊的戴權連忙跟了上去,把燈籠伸在永昌帝身前,一邊輕聲說道:「陛下,大明宮那邊又有消息傳來了」
永昌帝的腳步一下子停了,望向戴權。
戴權湊上前,急速低語了幾句。
永昌帝:「沒有聽錯?」
戴權答道:「雖然聽的不是很清楚,但四皇子和孔家的事絕對不會錯,至於二皇子、三皇子和忠順王爺.沒聽到太多的東西。」
永昌帝默了一下,說道:「既然他想幫朕,那就給他這個機會。」說罷,又邁開了腳步。
戴權急忙追了上去。
二人剛走出鳳藻宮宮門,只見遠處一頂轎子拐了過去。
永昌帝皺了皺眉,問道:「誰的轎子?」
戴權:「回陛下,太子妃的轎子。應該是剛從皇后娘娘那裏出來。」
永昌帝「嗯」了一聲,繼續朝養心殿走去
那頂轎子在毓慶宮大殿門口停住了,轎杆一傾,走出來的正是太子妃。
沒有理會那些宮女太監,太子妃徑直走進了西暖閣。
西暖閣里只有太子和趙通。太子還坐在那把躺椅上,手裏握着一卷書,有心沒心地看着。
一見太子妃進來,趙通連忙行禮。
太子妃:「去看看藥好了沒有?」
趙通:「是。」答着退了出去。
太子把手裏的書往茶几上一擱,望着太子妃。
太子妃從袖中掏出一個信封,輕聲說道:「母后給的。」說着遞給太子。
太子接過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箋展看。
若是夏守忠在這,一定會大吃一驚,信箋上記錄的正是他與太上皇的說話,雖然記錄的不是太詳細。
看罷信,太子想了一想,對太子妃說道:「馬上就是冬至了,給李家送些東西去,捎句話,催李虎回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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