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可沒說只要工錢不幹活啊,苗姐兒啊,你咋能這麼說話呢。」馮氏被說中心裏所想,面子上掛不住,趕忙開口反駁,那一臉怒氣的樣子,好像她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徐苗理都沒有理她,大方的翻了個白眼,然後瞅着呂氏,說:
「奶,這事兒我辦不了,別的不說,就說我二伯娘這個活計,別人不知道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嗎?」
說完就那麼盯着呂氏,看她臉上的表情。這馮氏一向邋遢,女紅更是不值一提,二郎、三郎幾個孩子的針線,基本上都是呂氏看着馮氏做的,就那個手藝去了不就是干拿錢。
呂氏眉頭微蹙,徐苗知道這是心裏有數了,繼續說道,「奶,我也不瞞着你,這個作坊是我跟歐陽山莊的大少爺歐陽旻睿一起做的,當初辦作坊的時候,人家就說了,他們不會派親戚過來,我這邊也不可能要親戚去做工。」
「一家人打折骨頭還連着筋,真要是二伯娘他們做的不好,我是能罵啊、還是能罰工錢啊。作坊給的工錢是不少,可那也得看個人,做得多、自然掙得就多,做的少、浪費了原料,那是要扣錢的。」
徐苗這番話,干、水對半分,前半段肯定是水分,可她總不能說這個作坊是跟覃五爺開的,那不是讓徐正江惦記嘛,無奈之下才說跟歐陽山莊合作,就這,她也看的真切,剛才大房那邊,眼睛都冒光了。
呂氏是不知道歐陽山莊,可徐苗就這麼拒絕了,她倒也沒鬧,拉着老閨女的手,輕拍了幾下,說:
「啊!你跟人家合夥開的啊,那是不能讓你難做,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吧。」
呃……
徐苗沒想到呂氏會這麼好打發,詫異的看着呂氏,心裏多少都有些敲鼓,如此好說話,不合常理啊。
餘光瞄到馮氏跟蔣氏,那倆人臉上也是滿臉的詫異,顯然,她們跟自己一樣,都沒想到呂氏今兒這麼好說話。
太陽從西面出來了?!
不過詫異歸詫異,這該奉承的話還是要說,徐苗趕緊起身,恭敬地沖呂氏側身行了一個萬福禮,說:
「奶這麼體恤孫女,苗兒心裏感激,多謝奶了。」
「啊,這沒啥。」呂氏大方的擺擺手,又說,「這第一件事兒苗姐兒你沒答應,那這一件你可說啥都得答應了,你大姑那邊你也知道,在鎮上開了個磨坊。」
「他們家也有磨盤,你那個豆腐坊就在這開,就這十里八村的銀錢都夠你掙得了,你大姑的意思是她想來跟你學做豆腐,然後在鎮上開一個,她主要是往府城那邊送貨,你們不衝突的。」
鏘鏘鏘——
直到這個時候,徐苗才真正明白,剛才為啥呂氏那麼好說話了,原來那些全都是為了做鋪墊,給接下來的這件事兒鋪墊,兒媳的事情不如閨女的事情,可這件跟剛才那件比……這個呂氏不簡單啊。
馮氏、蔣氏的臉上都是滿臉的不悅,唯獨大房那邊沒什麼表情,徐苗皺着眉頭,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看着呂氏搖搖頭說:
「奶,你這個事兒我也不能答應。」
「砰——」
徐苗的話音剛落,呂氏就拿着掃炕笤帚使勁兒的摔在地上,接着顫抖着手指,指着徐苗,氣息微喘的說:
「徐苗啊徐苗,你個狼崽子啊你,你大姑跟你學豆腐怎麼了?你怎麼就那麼狠心,自己吃獨食?再怎麼說都是姓徐的,你就不給自己留個後路嗎,啊?!」
拒絕了第一件事,呂氏無所謂,可是這第二件關乎自己的閨女。在呂氏的認知里,只有閨女過得好,她面上才有光,才覺得高人一等。
大丫頭在鎮上有磨坊,家裏又有二十多畝地,沒有公婆要侍奉,更沒有妯娌見得牽扯,再好不過生活。今兒來家裏,說想學做豆腐,這徐苗姐弟四人開豆腐坊賺了多少錢,呂氏並不知道,可人家蓋了房子,還養了三頭豬,豆腐渣都能餵豬,多好的營生。
所以她才把兒媳婦的事情放在前面,就尋思徐苗不答應,第二件事兒也得答應,可沒想到……沒想到……
面對呂氏的怒氣,徐苗一點都無所謂,看了看外面的天兒,已經擦黑了,淡淡的開口道:
「奶,不是我不答應,也不是我吃獨食,這個豆腐坊人家歐陽山莊也投錢了,你們都知道,今兒我才從府城回來,歐陽家是咱們惹得起的?真要是我教了我大姑,人歐陽山莊去他們家砸場子,奶,你能管嗎?」
這話說完,呂氏立馬瞪起了眼睛,咬牙切齒的說:「咋地,那歐陽山莊就那麼沒有王法?你大伯還是秀才呢……」
「噗嗤——」
呂氏的話沒等說完,趙翠娥直接笑出了聲,徐正江也是滿臉通紅,徐老爺子雖然不知道咋回事,不過看着大房的樣子,心裏也明鏡兒的,這是自己的婆娘又鬧笑話了。
呂氏道道地地的農家婦人,每天活動的區域,就是老宅這麼大的地方,一年到頭出院門的次數那都是屈指可數。所以在她的眼裏,秀才那就不一般了,除非是什麼縣太爺之類的。
趙翠娥這一個笑聲,立馬就讓找來了呂氏的一記冷冽的眼神,不過人家壓根不當回事兒,素手繼續摸着肚子,然後嘆了口氣,說:
「奶,我公爹是秀才不假,可那歐陽山莊的規模可是老大了,人家是專門往皇宮裏送東西的,那可是皇商啊!」
「皇商能咋地,不還是商籍。」呂氏說完,不客氣的白了一眼趙翠娥。要不是這個孫媳婦懷孕,她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可這一句「不還是商籍」,也讓趙翠娥心裏不爽。市農工商,最低級的就是商,而趙家偏偏就是這個商籍。趙翠娥處處掐尖兒,唯獨在戶籍上,她覺得沒有臉面。
如今呂氏當這麼多人提及此事,她自是不樂意的,也不甘示弱的回嘴道:「奶這話說的,商籍固然是低,可到底能填飽肚子,家裏過得富裕,不至於求人辦事兒,人家還不給臉面。」
「你——」呂氏瞪眼,氣喘吁吁。
「好了好了,吵吵什麼玩意。」徐老爺子見這又要吵架的節奏,趕緊出聲制止。自己的婆娘他了解,那個大孫兒媳婦更是了解,都是不吃虧的主兒,鬧到最後不是一個嚷着肚子疼,就是那個嚷着頭疼,折騰不起啊!
扭頭看着徐苗,張了張嘴,最後也是打了個「唉」聲,就此作罷。徐苗見沒啥事兒了,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老宅,不過這心裏,已經開始琢磨那個遠在鎮上的大姑了。
看起來這個徐凌也不是傻子,竟然想到通過呂氏來跟自己說,學做豆腐的事情。如此看來,鎮上那邊的酒樓,她可以過段時間好好跑跑了。
「苗姐兒——苗姐兒——」
身後傳來的幾聲,讓徐苗停下了腳步。扭頭一看,竟然是徐正江跟鄭氏,頓時無力扶額。這倆人來是幹啥的,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真是超級無語啊。
徐苗站在原地,等他們走到跟前兒之後,說:「大伯、大伯娘,有事兒?」
「苗姐兒啊,那個……那個……」徐正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扭頭看着自己的婆娘。鄭氏見狀,趕忙接茬道:
「苗姐兒這是要回家?着急回去不?不着急去你大伯那邊坐會兒吧,咱娘倆兒好好聊會兒。」
幾句話一氣呵成,根本不給徐苗拒絕的機會,不過小妮子也不是待宰的主兒,巧妙的躲開鄭氏的胳膊之後,說:
「大伯娘有事兒就這兒說吧,我家裏還有事兒,着急回去呢。」
鄭氏的手,尷尬的收回之後,滿臉笑容的說:「也是,苗姐兒現在不像以前了,要忙活的事情太多。苗姐兒啊,你那個作坊啥時候開工啊?」
「明日就開始招人了,大伯娘也想去?」徐苗歪頭看着她,故作詫異的表情,「要是大伯娘去的話,我看看能不能……」
「哎喲不用,不用麻煩了,到底苗姐兒跟大伯娘親。」鄭氏趕忙搖頭打斷徐苗的話。徐苗瞅着鄭氏,心裏暗笑,其實她是算準了,這女人不帶去的,畢竟人家是秀才娘子,不是一般人。
「啊,大伯娘不去啊,那還真是可惜了,大伯娘的女紅還真是不錯,我還尋思呢,要不要……」
「不用啊,有苗姐兒這話啊,大伯娘就感激不盡了。」鄭氏滿臉笑容的說着,一旁的徐正江,也不住地點頭,嘴裏一個勁兒的說着「是、對」之類的話。
這夫妻倆還真稱得上是蛇鼠一窩,就是嘴上說着阿諛奉承的話,可那眼睛裏的眼神,也是遮掩不住,鄭氏再次鼓足勇氣,伸手拉着徐苗的手,說:
「苗姐兒啊,大伯娘問你個事兒,你那個作坊開工之後,歐陽家的大少爺來不?」
終於說到主題上了,徐苗心裏暗忖,然後搖搖頭,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人歐陽山莊那麼大的產業,可不指望這個作坊能賺下多少錢,之所以人家能屈尊跟我合作,說白了就是扶貧、可憐咱呢。」
「啊!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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