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陸今晏稜角分明的俊臉,剎那黑沉得仿佛被刷了幾百層濃墨。
顧時序今天過來找他說事情,他想過千百種可能,唯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鬼話!
「序子,你快閉嘴!可別胡說了!」
高見川也沒想到顧時序會說出這麼沒腦子的話,他連忙就去捂顧時序的嘴。
只是,晚了一步,該說的,不該說的,顧時序早就已經說完了!
高見川默默扶了下額角。
他都替顧時序尷尬。
但顧時序這個一根筋的單細胞動物,完全沒有尷尬的自覺。
聽到陸今晏的聲音,他還樂呵呵回應,「我這次給團長你準備東西,可是費了大力氣。」
「這兩包,得有將近二十斤呢,夠團長你吃一段時間了!」
說着,他就要把手中的兩袋子東西,遞給陸今晏。
陸今晏面色更難看了幾分。
他很確定,他身體沒毛病。
至於某些方面,他更不需要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補!
「團長你不用不好意思,要是不夠,我讓我奶奶再托人買,都給你留着!」
「拿回去!我不需要!」
陸今晏沉聲命令,「以後別再胡想八想,更別再給我這種東西!」
「團長你不能諱疾忌醫啊!」
見陸今晏死要面子活受罪,顧時序急了。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着想,也得為嫂子想想。」
「你要是不收,我就告訴師長,讓師長來勸你!」
「滾!」
跟顧時序說人話,他完全聽不懂。
陸今晏乾脆直接讓他滾蛋。
顧時序抱着一旁的電線杆哭唧唧。
他向來仗義,且是真心在意陸今晏這個好兄弟,肯定不希望他都結婚了,還帶着那麼難以啟齒的毛病。
嚶嚶嚶哼唧了幾聲後,他內心滿滿的兄弟愛,還是讓他決定再忠言逆耳地勸團長几句。
「團長,你半夜尿床,光是被我碰到,就有好幾次了。」
「你這樣真的不行。」
「你得在結婚前好好補補。」
「嫂子,你也勸勸團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不能讓他拿身體開玩笑啊!」
宋棠臉紅了。
她也沒想到,陸今晏竟有半夜尿床的毛病。
但這種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啊!
她總不能對他說,收下顧時序送的東西,好好補吧?
「滾!」
顧時序竟還讓宋棠勸他,陸今晏面色更是浮起了駭人的鐵青。
高見川向來反應快,同為男人,他倒是很快想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團長這塊頭,怎麼可能有那種難以啟齒的毛病!
團長那是春心萌動了!
團長在宋同志面前,不要面子的麼?
高見川肯定不能繼續讓顧時序在這裏胡說八道。
他一把將顧時序拉到一旁,「行了,我們先回車上。」
「團長快要結婚了,最近那麼忙,你可別在這裏纏着團長了!」
「我不!我好不容易才弄到這些東西,而且我還要在這邊幫團長幹活呢,我不上車上,我不」
高見川捂住顧時序那吐不出象牙的嘴,直接強行把他拖到了車上。
上車後,顧時序手腳不停地撲騰。
「高營長,你把我拖車上做什麼?我要去陸家幹活!我」
「你打算提着這兩袋子東西去團長家幫忙?」
高見川嫌棄地掃了顧時序一眼,「先放下東西,我們再去團長家。」
「不行!我奶奶託了不少人,才弄到這兩包東西,不給團長就浪費了!」
顧時序急得臉紅脖子粗,「團長要是不好好補補,結婚那天怎麼洞房啊?」
看着顧時序這副傻樣,高見川都不想跟他說話了。
但他又怕顧時序當着院子裏所有人的面,給團長送各種鞭,他還是決定把話跟傻子說清楚。
「團長身體沒毛病,不用補。」
顧時序眼睛睜得老大,裏面盛滿了清澈的愚蠢。
顯然,他十分不贊同高見川的話。
高見川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繼續說,「我跟團長一起洗過澡,團長發育得很好。就團長那體格,哪需要吃這種東西啊!」
「可團長半夜尿床」
顧時序依舊在據理力爭,「我親眼看到團長半夜洗內褲了!哪個好人,半夜會洗褲衩啊?」
高見川更不想跟顧時序說話了。
他不自在地輕咳了聲,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團長那是動春心了,男人都會這樣,這是正常現象。」
顧時序漆黑的眼珠子滾來滾去,後來,他總算是明白了些什麼,臉騰地紅了起來。
他也意識到,他竟一直誤會了團長。
今天還鬧了個大烏龍。
剛剛宋同志還在旁邊
宋同志該不會誤會團長吧?
他要不要去向宋同志解釋一下啊?
顧時序全身上下的腦子就那麼多,高見川這種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麼。
他下車,隨手將顧時序方才提的兩大袋子東西扔到後備箱裏面,順便提醒他,「你可別再去嫂子面前亂說了。」
「等着你去替團長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讓團長自己去證明就好了。」
顧時序可憐巴巴地張了下嘴,又合上。
他想說,他解釋,才不會越描越黑呢!
但跟高見川爭論這種事,沒意思,他更想跟高見川商量一下,下周天陸今晏、宋棠婚禮,他們怎麼鬧洞房。
「高營長,團長結婚那天,咱們一起去鬧洞房啊!」
顧時序就喜歡鬧洞房,越想他越是興奮,「那天正好是公休,咱們團里肯定會有不少弟兄過來。」
「咱們一起把團長綁起來、綁樹上,讓他着急怎麼樣?」
高見川忍不住瞪了顧時序一眼。
「你想把團長綁起來,就能把他綁起來?」
顧時序不甘示弱,「咱們人多啊!到時候讓團長給咱們唱歌,他要是不唱,就不把他放下來,讓他沒法入洞房!」
高見川都想翻白眼了。
團長那身手,在部隊,當之無愧的兵王級別的。
他們團里,也就團長能實現單手換彈夾這一動作,近身搏鬥,他們也沒有能打過團長的。
他們想把團長綁起來
還不如想想怎麼把老虎綁起來呢!
見顧時序還在興奮地講着他的鬧洞房計劃,高見川適時地往他身上潑冷水,澆滅他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就團長那身手,你覺得咱們團里誰能綁住他?」
「你忘了上次團里操練,咱們好幾個一起上,被團長虐得嗷嗷叫?」
「就算咱們人多,一起把團長綁了起來,你不怕團長秋後算賬,罰你負重跑二十公里?」
顧時序腦子裏的那些美好畫面,砰地就碎掉了。
他還沒聽過團長唱歌呢!
他特別想拿着根樹枝,壞笑着逼被吊在樹上的團長唱歌。
團長要是不唱,他就抽團長!
但
想到團長跟他們秋後算賬的兇殘,他止不住弱弱地打了個激靈。
算了吧,不綁了。
他怕團長把他揍哭。
他們鬧洞房,一起把團長摔幾個屁股蹲就好了
高見川、顧時序鑽車裏後,陸今晏握住宋棠的手,兩人剛往胡同裏面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一身風塵僕僕的梁越深。
梁越深下眼瞼烏青,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仿佛一夜沒睡。
看到陸今晏、宋棠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眼尾,也快速浮起了落寞的猩紅。
他以為,只要他好好補救、真誠追求宋棠,他還是有機會的。
沒想到他出了趟任務回來,大表哥竟已經捷足先登,跟宋棠在一起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心如刀割。
極度的失落與難過,讓他嗓子也疼得仿佛被刀割着。
他嘴張開又合上好幾次,才終於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的聲音中,也帶着破碎的、沙啞的痛意,「宋棠,你和大表哥要結婚了?」
「我真的真的沒機會了嗎?」
「下周天是我與宋宋的婚禮。」
陸今晏本來就已經把宋棠的手攥得很緊,看到梁越深,他更是佔有欲十足地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死死地包裹在掌心。
「你沒機會了。」
「既然過來了,你可以喊宋宋一聲大表嫂。」
大表嫂
梁越深面上血色剎那褪盡。
這個稱呼,他喊不出口。
他眸中血色翻湧,向來肆意驕傲的他,好看的瑞鳳眸中,難得寫滿了不堪一擊的脆弱與無措。
「宋棠,當初我跟你退婚,我真的」
「梁越深,那些事都過去了。」
宋棠不想再跟他談過往。
她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疏冷卻認真地說道,「我和你之間,以前不會有可能,以後更不會有可能。」
「我明白了。」
梁越深身材高大、挺拔。
但這一瞬,他的背脊,卻止不住有些佝僂。
一想到如果不是當初,他都沒真正了解過宋棠,就急切地跟她退婚,此時站在她身旁的,或許是他,他心口就疼得仿佛要爛掉。
只是,這個世間,從沒有什麼如果。
錯過了,就是一生的遺憾。
不過,他也知道,在他倆所有的糾葛中,錯的是他,他肯定不會在她遇到真正幸福的時候,惡劣地糾纏她。
他還是將心口所有的疼痛與不舍壓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禮品盒。
「新婚新婚快樂,大大表嫂。」
喊出這個稱呼,好似一下子用盡了他一生一世的力氣。
他唇又囁嚅了許久,才輕聲說道,「你和大表哥結婚那天,我就不過來了,也不給你們當伴郎了。這是我送你們的新婚禮物,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他快速將這個禮品盒塞到宋棠手中,驀地轉身,就逃也似地離開。
世人求愛,刀口舔蜜。
初嘗滋味,已近割舌。
原來,愛而不得,竟這麼這麼疼。
但,往事不可追。
他若執迷於過去,只會給宋棠、大表哥帶來困擾,他會真心把她當成大表嫂,努力往前看
「梁越深」
梁越深送給宋棠的那個禮品盒裏面,放着一個大紅包,還有一把沉甸甸的小孩子戴的長命鎖。
宋棠肯定不想要他送的東西,下意識就想把禮品盒還給他。
陸今晏知道,梁越深送他倆結婚禮物,是決定放下了。
他倒是沒讓宋棠把禮物還給他,而是放回到了她手中。
「拿着吧,反正等他結婚,我們也得送他賀禮。」
聽了陸今晏這話,宋棠倒是沒再執着於把東西還給梁越深。
她現在,想的都是陸今晏身體的那些問題。
她覺得她說得太直白了,可能會傷到他的自尊心。
可她喜歡他,想與他一起走很長的路,哪怕她不會嫌棄他身體的缺陷,她還是希望他別諱疾忌醫,有一個健康的體魄。
沉默了許久,她還是試探着開口,「陸今晏,你半夜尿床是怎麼回事?」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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