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無恙。」
蘇小蕊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死魚一般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怒意。
「是你?!你居然真的還活着!」
顧飛雪平靜審視着她:「冷素心沒能抓我回去復命,你們的計劃也落空了,你現在是孤家寡人,沒有人來救你了……」
蘇小蕊眼中仍是一番得意之色,「呵呵,棋差一着而已,你得意什麼?早晚會有人替我殺了你。」
「誰殺我,冷素心嗎?那日我與她在望月亭的河面決戰,她低估了我,被我一劍殺了,你難道還要指望她那個冤魂從地府里爬出來救你嗎?」
「你胡說!」她厲聲呵斥道。
「其實你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否則,那麼多天過去,她怎麼還不來救你出去?」
「你少在這裏唬我,閣主武功遠遠在你之上,憑你也想傷得了她?鬼才信!」
「信不信由你,她的屍體掉入瞭望月亭的河中,死的時候眼睛仍瞪得老大,大概自己也沒料到今日會有這一劫吧。」
「你,你這個毒婦,你竟敢殺了我姐姐!我要殺了你替她報仇!」她忽然暴怒,兩隻手使勁往前抓着,咬牙切齒,活像一個惡鬼,但無論她怎樣掙扎,都只是徒勞。
顧飛雪冷冷看着她,心中的恨意越發濃烈,「當年冷素心也親手殺了我妹妹,我殺她為我妹妹報仇有什麼不對?她草菅人命的時候怎麼不想一想我妹妹何其無辜?我們只想守着那個家過一輩子,可她呢,為了一己私慾,殘忍地殺了我妹妹!如今她死,是死有餘辜!」顧飛雪眼中漸漸滲出淚水,是,她即使報了仇,她也開心不起來,因為流霜永遠永遠地離開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冷素心縱使再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換不回她。
邢千里明白她的痛苦,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身後。
他為長樂鳴起了不平:「蘇小蕊,如今你也嘗到親人逝去的滋味了,這是你的報應。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我們大家對你的信任,尤其是長樂,她一直把你當朋友,可你,欺騙她,打傷她,甚至還要傷害她的家人。你到底有沒有心?」
屋外,長樂揪着心靜靜期待着蘇小蕊能認錯,只要她認錯,一定替她說好話,求父親放她出來。
然而,蘇小蕊卻猙獰地笑了起來:「林長樂,她算什麼東西?呵,整日裝得一副天真單純的樣子,矯揉造作,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她這種人!憑什麼好事都讓她獨佔了,哥哥,父母,榮華富貴……她憑什麼一出生就可以擁有這些?而我卻要一直待在藥王谷里不停地採藥、磨藥!你們知道嗎,我的手每天都要浸泡在那些難聞的藥水裏,弄得手上全是血泡,我才十五歲,花朵一般的年紀,卻要在藥王谷里熬到死!不公平,這根本就不公平!」
「偏偏林長樂看見了我的手,她居然在心疼我?呵,她以為她自己是救世主嗎?什麼都不懂的蠢貨,幾句話就把她騙得團團轉。」
這些刺耳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猶如刀割在心口上面,長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所珍視的朋友竟然是這樣想她的……
長安連忙抱住她,溫柔輕撫着她的頭髮。
「蘇小蕊!你簡直可惡!虧得長樂還一心想着替你求情,你竟然說出這種話?!」
「求情?呵,她要是真心想幫我,就該連夜放我走,虛情假意,裝腔作勢……」
「啪」地一聲,顧飛雪不由分說打了她一巴掌,蘇小蕊當場愣住了,邢千里也是猝不及防的給震住了。
「把別人的真心當做虛情假意,這種噁心的話是在說你自己吧……到底是誰在虛情假意?你捫心自問,長樂哪一點對不起你了?從你來的第一天起,她就特地留意了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每天吩咐廚房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出遊放風箏,也是讓你先挑。你受傷,她是第一個緊張的,她膽子很小,可是還是不離不棄地守在你身邊。你呢?你故意騙她,讓她去給你拿東西,結果你轉頭就弄暈了她,她那麼信任你,你卻背叛她?蘇小蕊,你好意思嗎?」
本以為她聽完這些話會有所愧疚,哪知她竟然笑了,「哦,是啊,你這麼一提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想用鎖魂針封住你的穴位,可是那丫頭在,她真的很礙事……」她的表情越發陰鷙,「早知道這死丫頭會壞了我的好事,我就該第一個除掉她!」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邢千里看着她那張歇斯底里的臉,心底一陣發寒。
顧飛雪卻冷笑道:「果真是冷素心培養出來的好苗子,如今殺了你也不算枉殺。」
「你敢?!我師父是藥王谷柳墨玉!你們敢對我動手,我師父不會放過你們的!」蘇小蕊此刻奮力掙扎着,還想着把生還的一絲希望寄托在還未趕到的柳墨玉身上。
邢千里只覺得她好笑,「這會兒想起來自己是柳墨玉的徒弟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尊貴的天香閣二小姐,每日在藥王谷受苦嗎?怎麼還惦記着藥王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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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蘇小蕊瘋言瘋語為自己開脫,顧飛雪拔出隨身佩戴的軟劍,語氣冰冷,沒了最後一絲憐憫,「你們天香閣造了那麼多殺孽,一命抵一命,你就到地府里去給那些枉死的人賠罪吧!」
顧飛雪劃出一劍,蘇小蕊的脖子頓時裂開一道極細極薄的口子,她她發出痛苦地哀嚎聲,想捂住不斷滲血的脖子,但雙手被緊緊捆住,她就這樣看着自己流盡鮮血而死,血染紅了她大片的衣襟,猶如一朵綻放的惡之花。
而屋外頭,林長安發出一聲驚喊,顧飛雪和邢千里忙出來看,長樂因為受不住這打擊,昏倒了。
「長樂,長樂!」
長安把她抱起來,「之後的事你們處理吧,我先把她送回去。」
顧飛雪急道:「好,那你好好守着她,我馬上來!」
「嗯,放心吧!」說罷長安便抱着長樂快步離開。
邢千里站在她身旁,問:「林城主那邊怎麼回稟?」
「把馥郁山莊的事告訴他吧,就當是蘇小蕊臨死前說的。」
「嗯,也好。」
隨即邢千里命人把屍體拖出去處理好,也讓人把這柴房的一地血給收拾了。
兩個人走在回議事廳的路上,清風依舊,陽光正好,仿佛剛才那些畫面從未發生過一樣。
雖然處置了蘇小蕊,可顧飛雪並沒有覺得有多痛快,說沒有一絲難過那是假的,她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那天雨夜,她們兩個共眠一屋,她那時的天真無邪的笑容是實實在在打動了顧飛雪的。
怎奈何,這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稍遲,他們二人一起回到議事廳,顧飛雪將馥郁山莊的一應大小事全部告訴了林浪,他也得知了天香閣不過是馥郁山莊手底下的其中一枚棋子,真正作惡之人是那上官明晝。
長樂昏倒的事顧飛雪也一併說了,老爺子情緒激動,心口陣陣刺痛,險些摔倒。
顧飛雪和邢千里連忙扶着他坐下,隨後,邢千里給他搭了脈,脈象表明林浪是肝氣上逆、肝火亢盛的脈象。加之頭痛眼赤,怒火攻心,肝火之盛。當以清肝瀉火為主,待肝火平息。
他擬了個方子,隨即喚來下人,叫他去藥堂買藥回來煎,另外告訴林浪,按照此方服用個三天便能起效。
經此一事,林浪更看重顧飛雪這個義女了,有勇有謀,遇事又沉着冷靜,有她在,這四方城何愁不平安呢。
另一處,長樂躺在床上被噩夢所侵擾,她額間上漸漸滲出汗珠,渾身控制不住的發抖,長安坐在她身側,見她十分痛苦,便連忙搖醒了她。
「不要殺我——」她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像是剛剛經歷一場生死。
林長安心疼地看着她,一面輕輕拍撫着她的後背一面安慰:「樂兒乖,哥哥在這兒,別怕……」
「哥哥……我,我夢見小蕊了,她,她想殺了我……」長樂滿臉驚恐,她不由得抱着自己,但即使這樣,她也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林長安連忙把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撫:「別怕別怕,那是夢!那個人已經死了,她再也不可能傷得到你,有哥哥在,別怕……」
「哥哥,是不是我的問題,她才會……」
「別瞎想,那人就是個瘋子,她是故意說出那些話的,你不要為她的話傷心難過,更不要懷疑自己!明白嗎?」
「嗯。」她點點頭,林長安扶着她,手邊沒有帕子幫她擦淚,所以只好用袖子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她哭了一會兒便沒再哭了,只是還是忍不住抽泣。
稍遲,顧飛雪快步走進來噓寒問暖。
結果,剛哄好的可憐人兒這會兒看見顧飛雪,一下子繃不住,又哭了。
林長安急得撓頭。
「你先出去吧,我陪她待一會兒。」
這一刻,顧飛雪宛如一個救星。
林長安對她做出一個「感謝」的姿勢,然後就悄悄退出了屋子。
「好了好了,哭也哭夠了,咱們的長樂是不是也應該堅強起來呢?」
「顧姐姐,這話好像是在哄小孩子……」
「那我凶一點?」
長樂連連搖頭:「不,這樣就好,我喜歡溫柔的顧姐姐。」
顧飛雪拿了帕子給她擦淚,然後坐在床邊,摟着她,像哄孩子一樣地輕輕拍着她的胳膊,她還學着姑姑哄自己時,小聲地哼着搖籃曲,這丫頭聽着聽着還真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了,顧飛雪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然後蓋上被子,依然守在她床邊。
「姑姑,你還好嗎,我好想你。」
顧飛雪趴在床邊,腦海中不斷浮現過往在茶醉小築的種種光景,還有顧小琳輕聲哼唱的搖籃曲。
漸漸,她也進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時已是下午,外頭風和日麗,鳥兒輕唱。
四方城城主府來了三個熟人。
一個是水雲劍宗的陸琛,另外兩個是玉山派的葉嬋依,徐鏡荷。
水雲劍宗宗主和林浪是故交,作為沈莫止座下第一大弟子,陸琛自然是要來拜會的。至於葉嬋依跟徐鏡荷,自上次邢千里與她們聯手剿滅了平洲的瘦馬門據點,心中感謝,不過當時邢千里冒用的是林長安的名頭,所以就誤以為邢千里一定是回了四方城,故而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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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見到顧飛雪也在這兒,也並沒有多意外,畢竟顧飛雪也冒用了林長樂的名諱,所以自然而然也以為這是顧飛雪的家。
結果沒想到這「兄妹倆」居然是冒充的,林長安林長樂其實另有其人。
陸琛與葉嬋依是屬於太過剛正的性格,在知道顧飛雪是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時,有些微微不悅,更多的是不理解,反倒是徐鏡荷,從善如流,根本不在乎這個。
面對他們,顧飛雪也是難得的心虛了。
不過這種不愉快,尷尬的氛圍很快沒有了,在他們聽到「顧飛雪」這個名字時,三人重新對她敬佩起來。只因為他們聽聞了「大戰天香閣冷素心,拯救一城百姓」的事跡,卻沒想到這個「大英雄」,竟然就是他們所認識的顧飛雪!
要知道救了一整座城的人是什麼概念,那天香閣的冷素心除了是舉世無雙的美人,武功也是深不可測的。他們也聽說了天香閣覬覦四方城的財富,所以顧飛雪以一人之力扭轉乾坤,可見其俠義之心,武功之高。
幾人坐在客居的院子裏喝茶閒談,陸琛卻忽然提起鍾顯揚,原來是不知為何好久不見他了,他既沒有返回劍宗,也沒有陪他們同去平洲剿滅瘦馬門。
顧飛雪知道緣由,不過她現在還不能揭發。
聊了一會兒,邢千里悠悠來了。
一看見這三個人,從善如流地揖手問好。
「哎呀,什麼風把你們三位吹來了?」
「林……呃,邢少俠?」陸琛也起身揖手。
邢千里詫異地蹙了蹙眉,打量了他們三人的反應,「你們,知道了?」
顧飛雪訕訕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告訴他們的。」
「邢大哥,你也太不仗義了,幹嘛騙我們嘛。」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當日我們也並非有意冒名頂替,只是因為客棧出了血案,我們為撇清嫌疑,只好出此下策。正巧陸少俠提到水雲劍宗和四方城有些交情,所以我們就順水推舟,將錯就錯了。」
徐鏡荷聽聞後卻忽然生起氣來,「說起客棧那個命案我就生氣,我們來四方城的路上又遇到了那連環塢的人,他們揚言要報仇呢!」
邢千里臉色一滯,十分不解:「報仇?報什麼仇。」
「還不是因為他們認定,是我們玉山派殺了他們的人。」徐鏡荷氣呼呼地喝下一杯茶。
顧飛雪也十分疑惑:「當日不是查明了那人是死於游龍絲的麼?游龍絲不是落到了那驚鴻宮主手裏,按理說,他們該去找驚鴻宮主報仇,怎的又把矛頭指向了你們?」
陸琛道:「我也覺得奇怪,可是那些人似乎很確定,就像親眼看見似的。當時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解釋。」他嘆了嘆氣,又接着說道:「雖然那些人被打跑了,可言語中似乎還想接着找玉山派的麻煩。」
聽他這麼一說,顧飛雪陷入思索。
這事發生的蹊蹺,連環塢的人當時並未發作,要尋仇的機會多的是,何必等他們解決完平洲的事,才來尋仇,還不偏不倚在來四方城的路上攔截。
只怕是,有人故意引導。
喜歡這個殺手我不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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