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語新編 第47章 絕情柴桑口,殉道女觀湖

    趙胤、朱昌本意是來接走父親,但父親又讓二人拜王廙當義父,實在是用他們的生命,來換二人的一片坦途。

    趙胤甩開了父親的手,說道,

    「既然朝廷已經把我們拋棄了,任由我們自生自滅,那何不現在帶着人遠遁中原哪,那地方朝廷可管不着,咱們這些人大不了搶個塢堡來做塢主,不也是一樣抗擊羯胡?」

    趙誘上前一個耳光給趙胤扇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說道,

    「這種無君無父的話,你也能說得出來?我趙家世代為將,久沐皇恩,現在正是我趙家兒郎為江山社稷犧牲之時,又怎麼能想着退縮。你再說這種沒出息的話,別怪為父不認你這個兒子。」

    趙胤一個翻身從地上跳起來,把臉一甩,說道,

    「不是孩兒不忠君報國,是這個君、這個國,它也不愛我們哪,即便我們上陣送了死,也無非是拖延杜曾幾天。哪怕是僥倖得天幸,贏了一兩場,好處落得到我們身上嘛?」

    趙胤這話一出,王廙的臉色登時就起了黑霧,尤其是這就好處落誰身上的話,就像在說他一般——畢竟荊州之戰,他出力不多,但好處卻是最大。

    趙胤話說出去了,也知道說錯了,趕緊往回找補,說道,

    「王刺史,下官不是說你,是說……」

    趙胤本想引開話題,但一想,大將軍又是誰哪?還不是王刺史的堂兄?晉王又是誰哪?還不是王刺史的表兄?

    趙胤忽然發現,不管他說得是誰,都會得罪眼前這位王刺史。

    好在王廙也沒有和他計較,說道,

    「行了,不用解釋了。你又沒有說錯,道什麼歉哪?趙太守、朱太守,這孩子說得對,誰占的好處多,就該誰去送死。這次還是我留下來吧。二位就不要推辭了。」

    趙誘的臉色一沉,側目瞠了趙胤一眼,說道,

    「王刺史,既然你一再堅持,那下官就要說些不好聽的了。」

    王廙一愣,說道,

    「我倒要聽聽,有多麼不好聽。」

    趙誘點了點頭,說道,

    「有三點,王刺史不能留下來。這第一就是王刺史不知兵,如果王刺史留下來,一旦杜曾襲來,王刺史一天都攔不住,下官等人即便是先行離開,也會被杜曾追上殺掉,不但走不掉,還擔了臨陣脫逃的惡名。」

    王廙的臉一黑,說道,

    「那第二哪?」

    趙誘看了一眼朱軌,後者對他點了點頭,趙誘繼續說道,

    「第二點,荊州的人心,王刺史為了殺雞儆猴處死了皇甫方回,把荊州本地的世族都得罪光了。第五猗、杜曾此次起兵必定會利用這份仇恨,打出為皇甫方回報仇的口號,來得到那些世族的支持,王刺史要是留下來,只會讓他們更加瘋狂。」

    這句話倒是說得王廙連連點頭,當初處死皇甫方回時,確實是有很多人來求過情。

    「還有第三哪?」

    「第三嘛,就是希望,王刺史如果一直坐鎮江陵,即便是最後戰死了,只怕以後荊州刺史這個位置,也就得一直待在王家人的屁股下了。」

    王廙眉頭一皺,說道,

    「趙太守的意思是,讓我掛印而去?」

    趙誘點了點頭,說道,

    「只有王刺史從荊州離開,退回到建康去,即便是我等都戰死了,朝廷還可以把荊州刺史這個位置許給周訪,相比於王刺史來說,周訪是一個荊州世族能夠接受的結果。」

    王廙聽完之後,就陷入了沉思。

    一方面,他既然牧守一方,自當有守土死戰之責,自己要是這次跑了,只怕以後就站不起來了。

    但另一方面,趙誘說得又確實在理,不管從能力、人心,還是希望上來說,自己現在跑掉,反而是一個比較正確的決定。

    思慮良久後,王廙還是做出了選擇,長嘆一聲後,說道,

    「哎,我的名聲又算什麼哪?這荊州刺史本來就應該是能者居之。二位太守,我還是要勸一句,如果事不可為,不必執着,先遁入山林,最多再等幾個月,必回會有天下大赦。」

    朱軌剛想上前說什麼,被趙誘一把按住,說道,

    「那是自然,咱們都是老江湖了,這點自保的心思還是有的,到時候可就要仰仗大人的保舉了。」

    趙誘說完這話,看了看兒子趙胤,說道,

    「你和朱昌護送刺史大人到武昌後,就直接去沌口,這一千兵,本來就是借周訪的,咱不能欠這個還不起的人情,到了那裏後,一切都要聽周訪的安排。」

    王廙和趙誘、朱軌交接完印信後,把迷倒的王羲之塞進馬車,跟着趙胤的一千多兵,取到巴陵城,繞行湘州,直奔武昌。

    等王羲之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丟到開往建康的大船上,大船剛剛駛過柴桑口,就要到湓口關時,江面上十幾艘戰船圍了過來。

    王羲之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從船艙里走出來,看到叔父王廙正站在船頭望着西邊,絲毫沒有理會圍上來的船。

    王羲之看着圍攏上來的戰船將自己這艘船圍在中央,大將軍的參軍郭舒領着一隊人馬登上船來,想要上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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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被叔父王廙喊住,

    「逸少,你退在一邊,他們是來拿我的。讓他們過來便是。」

    不多時,郭舒帶着十幾個人圍攏了上來,王廙轉身看到這十幾個還帶了四五把鎖鏈,問道,

    「怎麼?郭參軍是來鎖拿我的嗎?」

    郭舒慌忙施禮,說道,

    「不敢,下官領了大將軍的令,請刺史大人進關一敘。」

    「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我可不是我那可憐的平子兄,我要是去了,他從背後給我一瓷枕,把我砸死了,我不就虧了?」

    王廙是懂得往郭舒的傷口上撒鹽的,當年王澄之所以那麼放心的去見了王敦,郭舒在其中發揮了不少的作用。

    王廙這句話相當於指着郭舒的鼻子,罵他賣主求榮。

    郭舒聽了心裏自然也很不舒服,本來說好了事成之後,荊州刺史這個位置就是他的了,結果面前這個王廙一來,自己又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參軍了。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這王廙臨陣脫逃,正要好好殺殺他威風,沒想到反被他羞辱了一通。

    「大將軍可是刺史大人的族兄,都是自家人,大將軍不過是想問一問江陵的情況如何?刺史大人何必多心?」

    王廙一撇嘴,說道,

    「別,我可當不起這個自家人,當初洛陽金園,人人都嫌棄他粗魯,只有平子兄不厭其煩的和大家說他有大將之才,可最後還不是一枕頭乾死?刺史的印信我都放那裏了,你就給王處仲帶回去,讓他愛給誰給誰,反正這個荊州刺史,我是幹不了了。」

    郭舒點了個人去收拾印信,繼續說道,

    「大人,既然都到了湓口,怎麼也該和大將軍見見面吧?就算大將軍念及親情,不治大人的罪過,大人是不是也該聊表心意?」

    王廙眼睛一翻,說道,

    「我沒那個心情,他自己一聲不吭帶着十數萬大軍就撤了,把我一支孤軍擱在江陵,我沒找他算賬就不錯了,還和他表什麼心意。你不用拿什麼大將軍來壓我,你們怕那個大將軍,我可不怕,要治我的罪,還輪不着他,讓他干好自己的事情。」

    郭舒也是沒想到,這位爺這麼硬氣,不但沒有絲毫的愧疚,也沒有把王敦放在眼裏,就這麼毫不客氣把自己打發走了。

    待郭舒這些人下了船離開後,王羲之才問道,

    「叔父,咱們真的不要和處仲伯父說一聲?」


    王廙翻了一眼王羲之,說道,

    「逸少,你裝糊塗裝到叔父面前了?」

    「裝什麼糊塗?」

    「你不知道現在晉王和咱們王家爭得正歡?這時候,咱們這一枝兩邊都不能沾,你還讓我現在去湓口關?」

    「哦?是嗎?侄兒沒往這方面想。」

    「行了,這裏只有咱們叔侄兩人,你就不用再裝糊塗了。你知道到了建康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去見最近風頭無兩的溫嶠?」

    「那是第二件。」

    「去找長豫兄的下落?」

    「那是見了溫嶠之後的事情。」

    「那還有什麼?」

    「你還裝?」

    「裝什麼?侄兒實在是不知道。」

    「好了,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你不想說,我就直接告訴你,去荀家,把荀崧罵一頓。」

    「理由哪?」

    「你自己想。」

    「侄兒是問,為什麼要罵荀伯父?」

    「你不知道?」

    「侄兒應該知道嗎?」

    「你和他女兒荀灌娘走得太近,有人不滿意。」

    「誰不滿意讓他來找侄兒,還勞煩叔父傳話。」

    「我表兄。」

    「額~,那侄兒回去就辦。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荀伯父怎麼說也沒得罪過我?我一個晚輩堵着門罵他?」

    「你放心,你罵得越狠,他越要感謝你。」

    「叔父,孩兒能問一句真話嗎?」

    「你說?」

    「叔父選哪邊?」

    「哎,叔父沒得選,你也一樣。」

    「叔父這話什麼意思?」

    王廙看了王羲之一眼,把話題岔開了,說道,

    「我聽說你這次出去,還見了郗鑒,聽說他有個女兒,出落的漂亮,你見到了沒有?」

    「嗐,叔父想哪裏去了,那就是個黃毛丫頭,侄兒這心思沒在那上面。」

    叔侄倆一路上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而荊州的趙誘、朱軌也迎來了決戰。

    八千對三萬,

    戰船相遇在女觀湖中。

    杜曾看着對面那些可憐的戰船,和戰船說那些可憐的人,駕着大船貼到了趙誘、朱軌的船面前,隔着船舷開始喊話,

    「吆,來得都不是外人,趙兄、朱兄,怎麼不見咱們的王刺史哪?莫非咱們的王刺史聽到了消息,提前跑了?只留下兩隻呆頭鵝,等着下鍋?」

    趙誘笑了笑,說道,

    「杜曾,你也別得意,我告訴你,你的靠山已經倒了,琅琊王現在已經在鄴城大敗,能不能活着到了建康都不好說,你有什麼可狂的?不就是王刺史不願意給荊州的世族當狗,你願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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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曾也捂着肚子笑了起來,說道,

    「趙誘,你還真是一副好嘴,要說世族,誰能大得過他們王家,可他們也不能吃完了肉,連口湯也不給大家喝吧!皇甫方回,那可是荊州第一名士,他說殺就殺了?這誰還敢和他為伍?」

    趙誘鼻子一哼,說道,

    「怎麼?你這個三姓家奴,也想來勸降我不成?你家趙爺爺的骨頭可沒你那麼軟,可跪不了那麼心安理得。」

    杜曾瞥了趙誘一眼,說道,

    「就你這點兵馬,攔得住嘛?」

    趙誘笑了笑,說道,

    「當年魏武帝率百萬大軍戰赤壁,不也灰飛煙滅了嘛?你怎麼知道今天的女觀湖,不會是當年的赤壁?」

    杜曾大手一揮,說道,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成全你,上。」

    隨着杜曾的一聲令下,趙誘的幾十艘戰船被迅速的分割開來,每艘戰船都被三四艘圍起來揍。

    這一戰從拂曉打到了黃昏,趙誘、朱軌身先士卒,跳到杜曾的大船上一頓廝殺,衝到了杜曾面前,兩個人對上了一個。

    杜曾刀快,先是劈走了趙誘的槍,又頂飛了朱軌的刀,

    「二位,何苦哪?不過是王敦的棄子而已,何必給他們賣命。不如跟着我,劃荊州自立為王。」

    趙誘虎口發麻,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掌已經被鮮血包裹,還沒來得及多想,杜曾的刀風又到了。

    趙誘舉槍格擋,被杜曾的長刀結結實實的砍中了槍桿,當時就感覺山一樣的力量壓了下來,直壓的趙誘的雙腳嵌入船板,雙手振麻,完全不聽使喚。

    又一陣刀風襲來,趙誘正要閉目等死,就聽杜曾一聲大吼,

    「朱軌小兒,二打一還偷襲,看我一刀砍死你。」

    趙誘再抬頭的時候,朱軌已經被杜曾砍成了幾段。

    趙誘也紅了眼,不管什麼打得過打不過,直接提槍就上去和杜曾拼命。

    杜曾回身,大手一把奪過長槍,嗖的一下扔了回來,把趙誘釘在了船桅杆上,一手拎着刀,一手撿起朱軌的人頭,走了過來。

    盯着趙誘的眼睛,問道,

    「我問你,你圖什麼?八千人,不過攔了我一天而已。」

    趙誘慘笑了笑,又扯動身上的傷口,聞着一股風從湖面上升起,說道,

    「一天?不只是一天,我之前就說了,這裏就是你的赤壁。」

    杜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

    「瘋子,你這個瘋子。快讓我們的人都回來,這個瘋子要點他們自己的船,和我們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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