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湘淇一哭,淮王更加心煩意亂,眼見程思珺又撲過來,抬腳踢在她肩頭,怒道:「我問你,太妃手裏的賬冊和鑰匙在何處?」
程思珺嘴角一勾,淡然抬眼:「不知。那些東西代表着內府和私莊的管理權,怎會交給我一個妾?」
話雖如此,她卻知道淮王在談條件,如果透露消息,就能保下宋湘淇。
可下一回呢?下下回呢?
重要的東西,就得留到重要的時刻再用!
淮王從來沒有從程思珺的眼底看見過決絕之意,瞬間就懂了她的思量。
「即刻送二姑娘回程府!再送一隻斷頭的雞去!」
內監聽令,強行將哭天搶地罵聲不斷地宋湘淇拖拽出去。
聽着八歲女兒粗俗之言不斷出口,淮王心痛得無以復加。
太妃口口聲聲責世子妃是「鄉野丫頭」,卻連自己的親孫女都沒教好。
程思珺靠着太妃這座山,依着他對程側妃的情誼,表面謙和柔順,暗地裏害人無數,謀這樣謀那樣,也沒對一雙兒女上心。
就連他自己也……該得世子妃對他白眼!
「來人!」淮王轉身向外,「修竹居所有人全部打發,令另尋四個新入府的丫鬟侍奉。派婆子和內監將修竹居所有門嚴守,內不得出,外不允入!」
院中傳來求饒之聲,院門處響起關閉聲響,凌亂中傳出很遠。
一切安定,修竹居空空蕩蕩。
在新丫鬟送來之前,整個院子都只有一個身影。
程思珺緩緩起身,望着沉沉夜空,不喜不怒,不言不語,輕輕歪了頭。
***
宋湘淇被送回程府的消息是次日一早傳到方知雨耳中的。
同時傳遞到的還有另一件事——許得益連夜遣散外宅所有人,天還未亮就踏上了北行之途。
方知雨對這兩條消息都沒有太大感覺,聽過便忘。
用過早膳不久,宋筠得淮王令去了議事廳,方知雨正準備前往晴風閣給王妃問個早,許久不見的那抹濃紫再次送了拜帖。
她沒有理由不見,也想探一探程家的意思,便讓人請了程俏兒入內。
程俏兒是一路小跑來的,跑到世子府主院後,叉着腰氣喘吁吁,瞧見方知雨就是一聲嘆:「世子妃姐姐!」
再晃眼,發現之前熟悉的十三等人個個負傷,表情霎時變得靦腆。
隨行丫鬟匆匆趕至,大包小包一攤,她才道:「聽聞我家給世子府各位姐妹製造了些麻煩,實在愧疚,此次特意帶了點稀奇物件來賠禮。」
糕點、酒水尚算其次,皮毛、禦寒之物也不稀奇,倒是那些精美的瓷瓶玉器里裝着世間難得的療傷藥……是用了心的。
方知雨讓人收下,請了程俏兒東廂房用茶。
半盞茶下肚,沒有什麼心機的程俏兒就放寬了心,「我還以為姐姐不見我呢。」
「怎麼會?」方知雨笑笑:「我跟程思珺的過節,與你何干?」
「可我是二房的誒!」程俏兒狐疑起來:「尹姨娘可是我祖父的小妾!程夫人還是我姑母呢!」
方知雨又笑了笑,只是這一回笑得有些僵硬:「所以……你是來替他們打探消息的?」
「姐姐好聰明!」
如此直白,令方知雨扯了扯嘴角,賠笑不語。
程俏兒灌完剩下的半盞茶,繼續道:「之前我鬧得太過,被禁了足。昨日方得自由,就聽聞淮王府驚天動地的大事!」
「本想立刻就想來探望姐姐,母親卻不許,將我又關了起來。今晨倒好,祖父親自打開房門將我放出,令我過府拜見姐姐,順帶打探一二。」
她笑着盯住四丫,等四丫給自己換上又一盞茶,這才道:「可我要是有那能耐,能被秦悅容騙得團團轉?」
方知雨也跟着笑了。
程俏兒不笨,只是容易輕信他人。
一旦信了誰,就掏心掏肺無話不講,看似來打探消息,反倒把程家的情況全數告知。
昨日一早,大房先接到世子府一夜血色的消息,忙召集各房老爺和嫡長子議事,都覺駭人聽聞。
結果一論,發現太妃居然向二房借了人,二房老爺也知曉此事。
可二老爺自己也糊塗,只知此事經由尹姨娘提及,自己夫人同意,並未過多上心。
幾位老爺還未問罪,尹姨娘就跪到了門外,堅稱不知太妃謀劃,聲淚俱下地願意以命贖罪。
可誰敢發落於她?她的女兒雖然是淮王小妾,可她的外孫女卻是實實在在的天家皇親!
程家上下誠惶誠恐,一直等着淮王發落,等到午後也沒半點消息,只好備上厚禮,押了尹姨娘登門。
可淮王不見!
浩蕩車隊又只能原路返回,受盡路人猜忌和嘲諷。
直到夜裏,程家依舊燈火通明,人人憂心忡忡。
夜半剛至,一聲驚叫令全府皆驚。
二房守門的小廝聽見敲門聲,開門只見一個面色慘白的女孩,和一隻掉在門楣下的斷頭雞。
據說,那隻雞還在滲血,血剛好滴在小廝頭頂,把他嚇出了唱戲人的嗓子。
也據說,那慘白着臉的女孩是來索命的惡鬼,一口吞掉了前去看熱鬧的人。
程俏兒當晚聽見的就是這些,直到今早才知,斷頭雞是淮王勒令送去,意為「殺雞儆猴」;女孩是宋湘淇,吩咐程家好好教養。
也是因為這些,二老爺連夜準備了豐厚禮物,二夫人天未亮就將程俏兒拖拽起床,二房大少爺和大少夫人親自送她上馬車。
長輩們千叮萬囑無數句話,她最後只記住了那些道聽途說的故事。
末了,講得口乾舌燥,又灌了些茶,才道:「『殺雞儆猴』我懂,是淮王讓我們家不要再插手太妃與姐姐之間的暗鬥。」
方知雨臉色僵了僵,嘆程俏兒真是心直口快。
對方卻全然不顧,問道:「可把宋湘淇送到程家又是為何?我不喜歡她。」
程俏兒知無不言,方知雨也不好相騙,便問:「宋湘淇送到了誰那裏?」
「尹姨娘房中。」程俏兒面露不愉:「這禍說到底是尹姨娘闖出來的,她不謀權不借人,何來後頭事?可宋湘淇一到,她反而沒受任何責罰,哼!」
方知雨道:「這就是淮王的警告。」
「警告尹姨娘?」
喜歡遠嫁千里沖喜,夫君竟然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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