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孩子何辜,你為何要對他發火?」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壓抑已久的怒火在余氏心中爆發,她臉色漲紅,脖頸青筋暴起,大聲咆哮:「若非你家,我們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你不妨好好反省反省,這一切是誰造成的!」
本想出言勸解的三叔聽了這話,臉上頓時掠過一絲陰霾。
沉默不語的老夫人與老爺子也袖手旁觀。
年幼的屠蘇旻旭被她的咆哮嚇得淚眼婆娑,而屠蘇筠曦早就泣不成聲,身體不住地抽搐。
瞧着母子三人陷入絕望的哭泣,而屠蘇博依舊未見蹤影,顧玥萱坐不住了。
她決意不能與婆母同住。
她必須挺身而出,發表自己的看法。
「在享受福分時,責任無人推卸,而到了承擔責任時,卻要劃清你我之界,似乎所有的苦難都應由他人承擔,而甜美的果實卻應由各位獨享?」
她滿臉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嘲諷道:「二嬸言之有理,這破草屋顯然容不下這麼多人,不如索性將外面的道路也一併圈入。」
「大家都一起露天而眠,豈不更好?頭頂蒼穹,腳踩大地,既不覺得地方狹小,白天沐浴陽光,夜晚仰望皎潔的月色,那感覺豈不更加暢快。」
她一番譏諷之後,徑直走去,將泣不成聲、幾乎無法站立的婆母攙扶起來,一腳踹起一張破舊的凳子,讓婆母坐下,又一把抱起那個還在抽泣的女孩兒。
她微笑着抹去屠蘇筠曦的淚漬,輕輕揉了揉屠蘇旻旭的頭髮,溫柔地說道:「沒事的,莫要再哭啦。」
余氏被她如此尖銳的言辭驚得一怔,隨即怒火中燒:「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
「但二嬸好歹得有個長輩的樣子不是?」
顧玥萱昂首挺胸,絲毫不懼。
她心裏頭已經明白。
屠蘇博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婆母則憨厚老實。
而屠蘇筠曦與屠蘇旻旭的年齡加起來才十歲出頭,她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辯論的主力。
素來,顧玥萱在唇舌之戰中可謂百戰不殆,幾句話就令余氏面色鐵青。
她不理會老爺子與老夫人要吃人的眼神,繼續道:「我看二嬸頗為獨斷,似乎看不慣我們大房一家在此立足。」
「依我看,如果實在難以共處,不如分家,各立門戶,免得彼此相見心生怨氣。」
「祖父、祖母,您們怎麼看?」
「放肆!」
老爺子呵叱道:「我活着一天,就一天別想分家!」
老夫人同樣氣急敗壞:「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子,竟敢妄議分家!」
「我確實是庶出,或許確實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顧玥萱被老夫人的輕蔑言語所激怒,反而笑出聲來:「祖母不妨瞧瞧,滿房間哪有天?哪有地?又該如何測量?」
面對眼前的爭執,席蘭芳欲言又止,喉嚨中難以吐出一個字來。顧玥萱則緊緊摟住淚痕滿面的屠蘇筠曦,神態自若,從容不迫。
「祖父,事實已然如此,我們所能暫歇的,也就僅限於這片屋檐下。」
「二嬸的字裏行間,似乎都將責任推到長房頭上,但我還要提醒您,眼下的這個庇護所,哪怕破敗不堪,也是長房的庇蔭。」
「我初入屠蘇家,又是晚輩,本不應過多評論長輩間的長短,但祖父身為家族的脊樑,在這種關鍵時刻,您自當挺身而出,為長房的孤兒寡母討一個公道。」
摘取他人的果實,還想踏爛結出果實的枝條,這是何等的不公!
老祖父對長子心存不滿,因此他任由二子和三子的女眷喧囂不止,自己一直保持緘默默。
然而顧玥萱卻在他的沉默中質問。
她非得讓老祖父在眾人面前表明立場不可。
祖父的立場,將決定長房日後的生活條件,以及他們將居住的環境。
面對眾人的威壓,顧玥萱卻毫無懼色,堅決不讓步。
老祖父深邃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緩緩開口:「瞧着還是個黃毛丫頭,倒真有股不屈的精神。」
顧玥萱輕輕嘆息一聲,似有內疚之意,緩緩說道:「祖父過獎了!」
「從離開盛京至此,已兩月有餘,屠蘇博他獨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身體的折磨,每日咳嗽不止,甚至咳血,然而他卻始終扛着您,一路走來,堅決不許二叔和三叔分擔一絲一毫,他那股子精神,才是真正的堅韌不屈!」
屠蘇博剛剛將你安全扛到此地,你狠心逼迫他那孤苦伶仃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妹妹擠在臭味熏天的馬廄睡嗎?」
身為祖父,您若真的存有這份心意,那便是最好的了!
言盡於此,無需再多的提醒。
老祖父鼻孔里輕輕地發出冷哼,眼帘微闔,語帶深意地問:「你已經成為了我們靖遠侯府的長孫媳,口口聲聲對你二嬸的分房安排心生怨氣,那,你有沒有妥善的方案?讓大傢伙都能服氣?」
顧玥萱沉吟片刻,語氣堅定地道:「婆母理應獨享一室,她與旻旭和筠曦兩個孩子住在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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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多肉少。
在這緊迫的情勢下,自當優先考慮長輩與幼輩。
老祖父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聲音透出疑惑:「那,你與博兒又該如何安置?」
「我睡馬廄。」
屠蘇博悄無聲息地進門,顧玥萱並不知曉他何時返回的,亦不知他在外頭聽到了多少話。
然而,他踏入門內,第一句話便是:「她與母親共居一室,我甘願睡馬廄。」
馬廄位於庭院圍牆外面,一側是斑駁的土牆,其餘三側則暴露在狂風肆虐之下,幾乎與與露天而居的境況相差無幾。
席蘭芳身體顫抖,眼中流露着深深的憐憫。然而,屠蘇博卻輕輕扶住她,溫言安慰道:「娘,玥萱若與你同住,也能分擔一些照顧旻旭和筠曦的職責,彼此之間也能相互扶持。」
他這般說法,默默地將顧玥萱納入了協助照看弟妹的妻子人設之中,卻隻字不提自己棲身的破馬廄究竟會是怎樣一番淒涼的慘狀。
顧玥萱輕輕咬了咬上顎,沉默片刻,並未立即回應。
屠蘇博的目光緩緩掃過表情各異的眾人,語氣堅定而從容:「那麼,大家是否有異議?」
余氏本想張口再爭辯一番,然而話未出口,便被屠蘇燁輕輕一按,手臂的力道恰到好處地阻止了她說話。
要懂得適可而止。
最後,二房與三房分別獲得兩間屋,依照屠蘇家族素來的長幼尊卑,他們無疑討到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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