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端着晚餐步入典獄長辦公室,只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垂着頭髮呆。
他直切主題:「兩小時前,張靖霆和白毅拿着噴火器把武烈他們給燒死了,這裏面有沒有你的推波助瀾?」
古川未聽到回應,便自顧自地說道:「肯定有,我上午看見你和白毅去了餐廳後廚,你們聊了什麼?」
空間寂靜得嚇人,掉根針都能聽見聲響。
古川緩緩走近,嘗試推測出真相。
「你是不是跟白毅保證過什麼,他們才自覺為你掃除障礙,清除一切可能對你不利的人。」
他試探性問道:「支持他們在江瀾城發展為條件?」
依舊是鴉雀無聲。
「我跟你說話呢!」 古川失去了耐心,蠻橫地抬起齊緒的頭,愕然一愣。
那人沒了往日泰然自若的淡然,眼神中滿是猶豫與彷徨,眉心處的褶皺仿佛是內心矛盾的具象體現。
古川清楚地看出他正陷入深深的思索與為難之中,忍不住問:「怎麼了?」
「……」 齊緒臉上呈現出複雜的神情,顯得沉重而無奈。
片刻後,他恢復了平常的神色,後知後覺般順着古川之前的話聊。
「他們動手並無其他原因,只是想證明自己有領導能力,能壓制住任何人。」
古川:「如此說來你們之間還是進行了一場交易,你同意張靖霆在這兒當個小頭目。」
他語氣中滿是猜對事實的得意,將粥碗塞進齊緒手中:「你剛才在想什麼?」
「想一些事...」齊緒盯着稀米粥,湯水渾濁發灰,不是材料的問題。
浴室已被封,所用之水源皆來自房車,米也是如此。
這些都是乾淨的東西,卻熬出這樣的湯,怕是用了髒鍋煮的。
他沒了胃口,隨手將碗放在一旁,聲音沙啞:「有人強行進入浴室嗎?」
「今天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古川心裏透亮,抱着膀子倚在窗邊。
「水就這麼多,上千人飲用,頂多撐兩天,今兒算一天。」
「許弘文要是大後天能趕回來,自然再好不過,渴兩天死不了人。」
古川忽地哼出一聲:「如若不然,時間拖得久了,就算沒了武烈一伙人,其他民眾也會跟你鬧翻天,連我們自己都得重新進浴室接髒水喝。」
「嗯,所以我想換個地方。」 齊緒的思緒逐漸清晰。
「許弘文往返一趟至少需要四天時間,我不可能在這個已經出現危險前兆的監獄裏數着日子等他來,白白耗費掉食物和武器燃劑。」
「目前噴火器有四具,張靖霆一具,我們帶來三具,定個目的地,兵分四路。」
「張靖霆說他之前居住的飛鳥別墅小區有水,有電,有物資,距離這兒十幾公里,走快些,兩三個小時內就能到達。」
別墅小區四個字說到了古川的心坎里,他巴不得換個地方。
「我同意!但…民眾怕是不會出去吧。」
古川已然想到倖存者們七嘴八舌,說外面多麼多麼危險,質疑他們的決策,頭都大了。
「還有啊,兵分四路,那就是一個領隊帶一具噴火器,外加三百左右的人,咱倆是不是得分開走了?」
齊緒點頭:「張靖霆、白毅各帶一隊,正好。」
「民眾有誰不想出去可以,便留在這兒等許弘文,不強制,自己選擇。」
「成,我去找他們說。」 古川隨即往外走。
他還得找一個熟悉路的本地人,免得迷了方向。
門剛打開,就撞見白毅慌慌張張地一路小跑而來。
他不由分說地抓住古川,使勁往樓下拖拽,急聲道:「許梓晨拿着炮仗把浴室的門鎖炸壞了!」
「現在人都一窩蜂地趁亂往裏鑽,想備些水,我攔不住!」
「許梓晨?」 古川疑惑的撓了撓臉:「誰啊?」
白毅簡潔概括後告知給古川:「從青鸞市淪陷的火車站來的,是個被父母寵壞的熊孩子。」
「炸了門還要把下水道炸了,說要清理蝸牛,這不腦子有病嗎!」
「下水道沼氣積聚,一遇明火就爆,到時整個監獄的人全飛天上!」
白毅很是煩躁,臉上充滿慍怒:「一點兒常識都沒有,服氣。」
「說真的,要不是看他年紀小,早教訓他了,回回乾的都不是人事。」
「還是家長從小慣的。」 古川嗤之以鼻,陰惻惻道:「看我怎麼治他!」
一樓大廳瀰漫着濃重的屎臭氣,越往浴室走味道越嗆鼻,灼燒味夾雜其中,就好像有誰在煮屎。
堵在浴室門的鐵架子七零八落,東倒西歪,破爛的門大敞着,浴室里人潮湧動。
爭先恐後接水的民眾看到古川到來,互相交頭接耳傳遞消息,心虛地四處逃竄。
「現在知道害怕跑了,早幹嘛了。」白毅泄火般嘟囔着,他冷不丁抬起聲音:「都誰闖了浴室我心裏有數!回頭要是敢咳嗽一聲,有了病,等着吧!直接燒死!」
此言一出,有幾個嗓子發癢的人強行忍住,嘴巴緊閉,脖子一梗一梗的,憋得很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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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川瞄了幾眼記住長相,然後把口鼻埋在領口中,跨入愈發空蕩的浴室。
黝黑的地漏旁,過濾鐵片已被摳開,一名男生正往下水道里扔着老式炮仗。
那濕漉漉的眉眼,異常熟悉,分明與許弘文毫無二致!
只不過多了份稚嫩和狂傲。
古川愣了片刻,穩下心,冷聲制止:「住手。」
許梓晨根本不予理會,裝作聽不見。
他拆掉一串炮仗上的一個小鞭炮,用打火機點燃後快速扔進地漏深處。
砰!幾滴污泥飛濺而出。
古川的火氣隨之噌地冒了出來,大跨步走上前,握住許梓晨的後脖將他提出了門。
「別碰老子!滾蛋!」 許梓晨掄拳踢腿。
古川並不慣着,反手甩了他一巴掌,直接把對方頭打偏了,半晌扭不正。
「艹你媽的,你敢打我!」 許梓晨氣得大聲吆喝,漲紅着臉撂狠話。
「別以為你是基地來的就了不起!只要我想,整你跟玩兒似的!說弄死就弄死!!」
他一邊怒罵,一邊使勁揮拳。
古川扛住對方軟綿無力的拳頭,輕蔑地把人丟到地板上,打量着他的身形。
細狗,大腿還沒他胳膊粗,就這大言不慚地說要弄死他。
呵,許弘文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弟弟。
古川摩挲着下巴,眯起眼。
他驀然想到齊緒的異常,終於明白了為何。
原來那人是知道了許梓晨的存在,所以才那麼糾結。
不過,他糾結的應該不是殺或不殺的問題。
許梓晨又不是他弟,對他而言妥妥一個陌生人,齊緒怎麼可能放任一顆非親非故的老鼠屎繼續攪渾湯。
他恐怕是在糾結怎麼殺,許弘文才追究不到他的頭上。
古川扯回思緒,蹲下身揪住許梓晨的領口,語氣充滿警告。
「小弟弟,小爺我勸你一句,別再作死,否則,誰都保不住你。」
「有種就燒死我!」 許梓晨猛地推動古川,誰承想對方紋絲不動,自個兒倒因慣性往後仰了一下,磕到了後腦。
古川冷哼:「活該。」
許梓晨心底的怒火愈發旺盛,盯着古川嘴裏不乾不淨起來。
「活該尼瑪!真他媽的傻逼,豬腦子,遇見點兒幾把破事,直接把浴室封了!搞死不就完了嗎?!」
「你們不敢處理,老子幫你們整了,竟然還對我動手!賤東西!」
啪!古川抬手又甩了一記耳光,嘲弄道:「罵一句,我扇一巴掌。」
「曰你…」
「啪!」
許梓晨眼裏幾乎噴出火焰,緊緊盯着古川的眼睛,一字一頓:「你,死,全,家。」
古川臉色沉了下去,黑得嚇人。
「小晨!」
一聲驚呼響起,許家夫妻倆聞聲趕來,一左一右地把許梓晨攙起。
「喲!這小臉怎麼紅了?哎呀!誰打你了?」
婦女心疼壞了,疑惑的眼神在古川和小兒子身上來回掃視。
「就是他!」 許梓晨怒指古川鼻尖。
王靜雅目光里瞬間多了一股埋怨,對自家老公使了個眼色。
許志遠立馬中氣十足的質問:「為什麼欺負我們家孩子,他咋你了!」
古川指着歪斜的浴室門,語氣森森:「你兒子乾的。」
許志遠不以為然,仰着鼻孔:「那又怎麼樣,出大事了嗎?看見蝸牛了嗎?」
「你們就喜歡把事情嚴重化,其實根本沒啥好怕的,撒點鹽不完了?」
「而且咱們講講道理,鎖之前是不是得先讓大傢伙兒進去接個水,囤點兒,哪有說封就封的?不把老百姓當人是吧!」
他的嘴像機關槍似的,噴個不停:「再說,不管出什麼事,你也不能打人啊,多沒家教,就這還是公職人員呢,哼!」
許梓晨緊接着咒罵:「他全家死啦!肯定沒家教!」
「兒子。」 王靜雅即刻扯了一下許梓晨,低聲哄着說道:「他是有錯,打人不對,但我們也要放寬心胸,不跟他計較了好不好?」
「滾你媽的!老爺們說話你插什麼嘴!」
「哦哦。」 王靜雅滿臉歉意,溫言細語:「是媽媽的錯,你們說,媽媽不說話了。」
古川極力遏制住怒意,不斷暗暗安撫自己。
許弘文的父母,許弘文的父母...
他吐出一口濁氣,大吼道:「白毅!組織所有人收拾東西,準備去飛鳥別墅區!」
白毅興致沖沖地回應:「好嘞。」
許家三口一聽住別墅,相互一對眼,僅猶豫幾秒鐘,馬不停蹄地踩上樓梯打包行李。
這次提議的外出,可不是累死累活、擔驚受怕的找物資,而是去住豪華大別墅!享受快活日子!
他們早受夠了豬窩般的惡臭環境,如果能改善,躺大軟床,洗熱水澡,不跟這些骯髒、有各種疾病的人擠在一塊,求之不得。
何況還有曙光基地的統領帶隊,鐵定比那幾個小士兵強,值得跟着跑一遭。
「他們,我管。」
聞聲,古川木木的轉過頭,望着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齊緒,躊躇道:「你管,怎麼管?」
「明知故問。」
古川又被挑破心思,不自然的抓耳撓腮,他深知齊緒是個謹慎的,必不會留這種奇葩壞事。
「可他們是許弘文的家屬。」
「那你帶。」齊緒轉身就走。
古川嘆了口氣,無奈接受。
不知道也就罷了,偏偏門清兒!
他垂着腦袋,一步一步踩上階梯。
雖然和許弘文的關係談不上好壞,但也屬同僚。
讓他們一家團聚,算盡了同僚之誼。
無愧於心。
喜歡今天下了一場蝸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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