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濃稠的墨汁般懸在頭頂,震天的爆炸與令人心悸的吼叫已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齊緒將糖袋裏融化的糖漿吸食乾淨,緩步走進擠着焦屍的火車站,一時間,細碎密集的「咯嘣咯嘣咯嘣」聲不絕於耳。
他俯身從中尚未死透的黑崽子口中扯出碧霄士兵的殘肢,一腳踩爆了對方的腦殼,氣氛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每一對觸角頂端的小黑眼睛變得十分驚恐。
齊緒走到陰影處擴開空糖袋,眼神木訥的站在原地。
他根本毫無興致,可又不得不儘快讓子孫把這些『活糧食』吃掉。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發泄生理需求是如此噁心且艱難。
「大少爺尿尿,窮鬼閃開。」隨着醉醺醺的聲音,齊緒被李睿淵重重推到一旁。
齊緒:「……」
李睿淵將褲子褪至膝蓋處蹲在牆邊解決內急,以往令人感到羞恥的事在此刻酒精的強烈衝擊下全然不在乎了。
他注意到齊緒狀態不對,道:「教你個辦法,把左手墊屁股底下壓麻,懂得都懂。」
齊緒沉悶地從鼻腔湧出氣息,側過身背對着李睿淵。
不久,李睿淵解決完畢往前踉蹌了幾步,抬起胳膊掛在齊緒肩頭,嘴裏吐出酒味十足的熱氣:「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齊緒面無表情:「你看我像在笑話你嗎?」
李睿淵把手掌貼在齊緒胸口,語氣多了幾分心酸:「我說的是這兒,心裏笑話。」
「沒有。」齊緒努力讓自己熱起來,放空大腦。
李睿淵歪過側臉壓在齊緒頭頂,悶悶道:「人太脆了,只是被咬掉半張臉而已,怎麼就死了呢。」
「老陸也是,人家勒住他,他怎麼都掙脫不開,太弱了。」
李睿淵臉頰在光頭上磨蹭了幾下:「看在我痛失心愛部屬的份上,讓我解剖你好不好,我會給你上麻藥,一點都不疼。」
「出去。」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
李睿淵喝到渙散的眼神透着幾分認真:「這次,我不是為了自己…..」
他對上齊緒的視線,乾脆道:「是,我也是為了自己,但現在更多的是想救人。」
「嗯。」齊緒平淡道:「出去。」
李睿淵癟下嘴,故意撂出一句「小小鳥」後跑出門。
「你連小小鳥都沒!」齊緒出言反擊。
「小小鳥給我我都不要!」李睿淵不甘示弱。
「行了。」背着武器包的呂言謀從天台翻下來,低聲道:「滿共剩不到30顆炸彈,不想死就別打擾齊緒。」
李睿淵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炸了毛,彈跳起步:「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我不該打擾他,不該搞丟他兒子,不然武器也不會消耗這麼快,人也不會死這麼多,這不就是你想說的!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就是你的錯!」呂言謀指着李睿淵的鼻尖警告:「你別給我耍酒瘋,要引來什麼東西我就把你丟出去。」
「你丟吧,多能耐。」李睿淵挺着胸膛撞擊呂言謀,邊頂邊罵:「驢子,動動你的腦子,說到底這事是你的錯,你不出賣齊緒固傘會找人偷底牌?」
呂言謀被撞得連連後退,臉色佈滿陰霾。
李睿淵抬起指尖戳着呂言謀的胸口,語氣輕蔑:「人家都不管你的死活還上趕着舔,勝利的消息發出沒?啊?啊?啊….」
「啊你奶奶!」呂言謀憤然暴怒給了李睿淵一拳,騎在後者身上瘋狂毆打。
李睿淵抬腿給呂言謀掀翻,強勢壓着奮力反擊,「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所有人!否則咱一個人都不會死!全都是你的錯你這條走狗!」
呂言謀紅了眼眶,李睿淵的話雖然絕對但不是沒道理,拳頭不自覺地軟了幾分,落了下風。
「嘿!」古川連忙背起裝滿食物的背包翻下火車站天台,大步跨上前拽開李睿淵,「安生會兒,勁多沒地方使就去天台搬東西,還有一堆吃的。」
「我很累。」李睿淵頓時躺在地上胡亂劃拉四肢,然後翻動身體軟軟地滾到喝悶酒的許弘文腳邊,「四——弟——」
許弘文起身就走,李睿淵連忙攥住對方褲腿,力道之大將其褲腰都扯了下來。
「……」李睿淵仰頭盯着小文,眼神發直:「你簽過捐贈器官的協議嗎?送給我行不行?我給你錢,很多很多錢,三千萬夠不夠啊窮逼。」
許弘文黑着臉用力兜上褲子,俯身抓起李睿淵拎直:「有什麼屁全部放乾淨。」
「嗯…..」李睿淵腦袋有點暈乎,苦思冥想:「嗯…..啊!」
他鄭重其事地握住許弘文雙肩,指頭幾乎陷進肉里:「毀固傘之前把裏面所有的醫學儀器都運出來。」
「還有小白鼠,人才……另外把那個叛徒活着帶回來,我要讓他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說着說着,李睿淵眼神變得十分狠戾,接着,他重重抱住許弘文的頭:「我鋼鐵般的意志與你們同在,用腦電波賜予你們力量,祝你們旗開得勝,拿下固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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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弘文靜靜看着光動嘴皮子的李睿淵,點了點自己的脖頸:「你這兒蹭髒了,我幫你擦一下。」
「哦…..」李睿淵下意識側過頭。
許弘文掏出用蔣吟風衣服碎片包裹的刀片劃向李睿淵的脖子,後者瞬間揚手攥住許弘文的腕骨。
「呵呵呵呵…..」李睿淵低低沉沉地笑了幾聲,抖動許弘文的胳膊:「關公面前耍大刀,這招我八歲就玩過啦。」
許弘文扭出手腕,平靜地指了下火車站:「齊緒好了。」
「嗯?這麼快?」李睿淵轉頭張望,一記重拳將他打了個趔趄,「嘶嗷…..」
許弘文一個掃腿給李睿淵絆倒補了幾腳,「關公是吧,你關!關公!」
「啊呀呀呀呀!」李睿淵宛如要變異一般大幅度撲騰起來,雙手勾成了雞爪子,忽然,側頭嘔出肚子裏的酒水,「嘔——嗝,嘔咳咳咳——!!」
許弘文嫌棄地跳到一邊,這才走向齊緒。
他望着對方手裏裝着子孫的糖袋:「你覺得能孵化出多少只?」
「不知道。」齊緒搖了搖頭,沒有醫學儀器只能憑感覺,「我就倒了一點點,可能幾千,幾萬?十幾萬?幾十萬?」
許弘文皺起眉,幾千還好,若幾萬之多,怕是焦屍不夠養大,何況孵出個什麼還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火車站轟隆隆的搖晃起來,磚石嘩啦啦地砸在地面,塵土飛揚。
四人立刻匆忙後退,朝着遠處卯足勁狂奔,李睿淵連滾帶爬的緊隨其後,背後涼颼颼的很是滲人。
不知跑了多久,眾人看到高高的殘破建築物,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齊緒最先到達頂點,踮起腳尖眺望。
煙塵滾滾,細碎的啃食聲接連起伏,時不時有什麼東西忽地閃了一下。
慢慢的,煙霧淡去,滿地黑色焦屍、殘肢少了一大半,在月光的籠罩下,一個個啞光棕色的『人』顯露出來,數以萬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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