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歡樓的姑娘們百思不得其解,這窮書生如何就對之桃死心塌地,其實之桃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書生過來,偶爾也會出手打賞,銀子不多,但對於書生自己都捉襟見肘的拮据生活而言,委實算是已經「傾家蕩產」了。可書生每每過來,卻又只叫上一壺酒、一碟子花生米,他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樓下喧囂盛世。
竟是自始至終半分逾矩都沒有。
之桃年紀雖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男人來醉歡樓里消費,總不至於真的只是為了來喝一壺酒、看一會兒景色,或者找個姑娘家說說話的吧?她長相普通,性子也木訥,虹媽媽也說了,若她仍然找不到願意在她身上花錢的客人,那這醉歡樓也不會養她這麼個閒人吃乾飯的。所以她去找了最近生意最好的小柔姑娘,想着學上幾招「狐媚子功夫」,先傍住了書生再謀前程。
誰知,小柔只分了她一小杯清酒,說是待書生過來的時候,用筷子點上一點摻進書生的酒中,保管事成,而且再三警告不能用多了。
她猜到了那不是什麼好東西,猶豫再三,卻仍然抵不過對未來流落街頭的恐懼,還是在看到書生出現的時候讓人提前準備了酒水,還換了衣裳抹了胭脂。她不習慣抹胭脂,起初什麼都抹不好,深一塊淺一塊,像是在台上唱戲的臉譜似的,又難看又可笑。
還有些可憐。
洗了抹、抹了洗,連自己都不知道重抹了多少遍,仍覺差強人意——想必也是真的不怎麼好看吧,不然往日裏還能偶爾笑着同自己說幾句話的書生,今天連一個眼神都沒分過來,端着那酒杯也愣是一口沒喝,仿若老僧入定一般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窗外到底有誰。
「公子……」往日裏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女子,今日顯得格外局促不安、如坐針氈,「公子今日……是心情不好嗎?之桃、之桃可以當公子的解語花……」說完,抬了眼偷偷看去,其貌不揚的少年,燭光打在他臉上,看起來沒了人群里的侷促,略顯溫柔的五官有些陌生。
「少年郎」微微勾着唇看過來,搖了搖頭,「沒什麼。」
這少年,生得有些好看……之桃羞紅了臉,只不知為何,很快臉上緋色又一次悉數褪去,她目光躲閃勸着酒,「公子若是不想說,奴家便不問,只陪着公子飲酒,如何?」
之桃今日塗了胭脂,她的胭脂算不得上品,香味濃郁撲鼻,像是很多種花粉香雜糅在了一起。元戈摸了摸鼻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端了這麼久的酒杯遞了過去,「成,那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之桃沒接,只訕訕笑着推拒着,「那是公子的酒杯,奴婢怎能如此僭越?奴婢用自己的酒杯就好了。」說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面便是一飲而盡,喝地連連咳嗽,一張臉漲得通紅,眼底都咳出了水光。看得出來,是真的不會喝酒。
元戈心下已經瞭然,這相思啊……沒下在酒壺裏,下在了自己手中這杯酒里。
她幾乎隔日就來,有時候帶着「醋罈子姘頭」,有時候只有一個人,每次來都找之桃,倒不是真的因為那幾分故人之姿,不過是小姑娘單純涉世未深比較好下手罷了。只是單純的小姑娘,警惕心卻高,這麼些時日下來,愣是半句口風沒露,還以為還要蹉跎上一段時日,沒想着今日一下碰了倆。
小姑娘看着老老實實的,沒想到手裏真的也有這東西……那元戈可是真來勁了。
書生勾唇輕笑,微微傾身拍了拍對方肩膀,柔聲寬慰道,「喝那麼急做什麼?倒像是我罰了你似的,這酒啊,要一口一口地品才能品出其中意境,就像這美人啊,也要一點一點地親近,才能感受到各種趣味不是?」
掌心落在肩膀上,之桃倏地全身都繃緊了。
元戈卻似仿若未覺般,一手按着對方的肩膀,一邊將手中的酒杯擱在了對方面前,溫柔、卻又強勢,「來,試試看,一口一口地品,細細品位各種滋味。」
之桃臉上血色盡褪,哪還有一星半點的嬌羞?小柔交代她將那東西下在酒壺裏,她卻生怕藥效不夠強烈、生怕自己魅力有缺,於是臨時起了黑心,不僅加了量,還全都下在了面前這杯酒水裏。
她不知道喝了這些酒會怎麼樣,她只知道此刻酒只有這麼多,若自己都喝了,那書生怎麼辦?
之桃緊張地小腿都在打顫,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幹這種事,本來就緊張,此刻眼看着就要出紕漏,哪裏還忍得住,胸膛里早就心跳如擂,聲音都哆嗦,「我、奴家、奴家用自己的酒杯,公子、公子也喝……」
伸向酒杯的手被按住。
書生有一雙纖細修長的手,比姑娘家的還要漂亮,肌膚勝雪、細膩如玉,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指尖微涼,落在她的手背上,激起一陣戰慄。
「無妨。」書生帶笑的眼尾蝕骨般勾魂,刻意壓低的聲線低迷婉轉,他說,「不過是互換一隻杯子罷了,有什麼打緊的?小生以為,之桃姐姐與我之間,原不必如此生分才是……還是說……姐姐給我的這杯酒水裏,加了些別的東西?」尾音微微上揚,雌雄莫辨間像是生了小勾子,一下一下地勾着人。
之桃整個人猛地一哆嗦,連忙否認,「沒、沒有的事!我、我方才也喝了,哪裏有什麼別的東西?我、我是見你心緒不寧才說要同你一道喝酒,你、你怎生就這般誤會人家……」她學着記憶中姑娘們撒嬌的模樣,可現下卻也只學了個「此地無垠」的模樣。
「是嘛……」書生收了手,靠着椅背懶懶一笑,「小生今日無心飲酒,倒是起了興致想看之桃姐姐喝酒……姐姐,不若,你將這杯酒,連同酒壺裏的……一道喝了吧?」
「姐姐」二字,輾轉在齒間,出口便多了幾分旖旎之色。
之桃卻只覺遍體生寒……她看着那杯酒的眼神像是看着什麼洪水猛獸,而對面的少年就像是卸了書生皮囊的妖精,仿佛只要她敢說個「不」字,那妖精就能將她生吞活剝。
搖曳的燭光里,她哆嗦着指尖端起了那杯酒……
喜歡重生後成了權臣掌中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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