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昭久久不語,樊榮知道,對方已經動了心思,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用他那好聽的嗓音道:
「還記得今天沈先生上的第一課嗎?」
「啊,記得,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可欺之以誠,」
樊榮接過話茬,朗聲道:
「可以用合理的方法欺騙君子,但不能用不合理的手段,劉昭,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君子需要用正確的方法追求自己的道,不然就會被不合理的手段欺騙。
現在,你已經是山窮水盡,何不換個辦法呢?須知窮則變,變則通的道理。」
「窮則變,變則……通嗎……」
劉昭細細咀嚼着這句話,樊榮也不着急,就這麼靜靜的等着。
忽然,一陣寒風吹過,劉昭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而後猛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俺懂了!俺懂了!受教!受教!」
劉昭笑的很開心,樊榮也笑了,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瓶子,即使是黑夜,劉昭依舊能看到那是一個通體透亮的玉脂瓶,而且散發着絲絲暖意。
「這是火燚丹,主藥材乃是三百年份的焰熅藤,再佐以諸多猛獸的精血煉就,吃下它,你虧空的身體便可瞬間補足。」
「你……你說這是……焰熅藤做的?」
見劉昭面色古怪,一副似笑如泣的模樣,樊榮心下好奇,沉聲解釋道:
「不錯,它可是武夫們最想要的東西,只要一顆,哪怕是再羸弱的人,也可以變成壯漢,從此修煉一片坦途,有價無市!」
劉昭並沒有理會樊榮說的,而是死死盯着那個散發着暖意的玉瓶,眼眶再也止不住奔涌的淚水,
「俺……俺爹就是為了采焰熅藤沒的!」
樊榮一愣,但很快就恢復臉色,沉聲道:
「那你更該吃下它,焰熅藤無法培育,只生長在深山之中,那些地方有着數不清的猛獸,甚至是欲魔獸,我想你的父親一定很希望你能成為命格師,劉昭,不要辜負你的父親!」
劉昭本就心神恍惚,樊榮這一番話更是徹底激盪起他的神思,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接過玉瓶後,打開蓋子,看也不看,徑直倒進了嘴裏。
「好燙!」
吞下火燚丹的那一刻,劉昭只覺得像是吞下了一顆火炭,奇怪的是,嗓子並沒有燙傷,反而有些清涼,這股清涼感隨着咽喉四處蔓延,很快,他便覺得自己像是在夏日中跳進了河裏一般。
「明明是燙,為什麼是涼呢?」
正當劉昭好奇之時,一股灼熱之感忽然從胃部冒出,而後瞬間席捲全身,那宛如身處火爐的感覺,令劉昭不禁發出痛苦的低吼。
「火燚丹,冷熱交替,不破不立,樊榮,你還真是捨得!」
淡漠的聲音自兩人身後傳來,樊榮輕笑一聲,淡淡道:
「想不到熊墨仁也有聽牆角的一天。」
「哼!」
來的正是熊墨仁,他看着地上不斷掙扎的劉昭,淡淡道:
「扈從而已,你若真想要,自有大把的人追隨,為何偏偏是他?我可不信你所謂的赤誠。」
「不,我確實看中了他的赤誠!」
樊榮搖了搖頭,答道:
「我查看過今屆所有人的戶檔和學業考評,唯有他,不是因為學業優異而繼續進學的。
我很好奇,在那種地方,一個學業不優秀的人還會進學,到底是他的父母有多愛他,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於是我翻看了一下戶檔,卻有了些意外收穫,沒想到啊,當年攪動風雲之人,還有後人在世。
於是,一個小小的計劃便在我的腦海中誕生了,墨仁,要不要猜一猜?」
熊墨仁冷笑一聲,用他那清冷的嗓音道:
「無為而為,好一個慧心靈台!不過,你不怕這傻小子將來回過神反咬一口?」
「怕?我為何要怕!」
樊榮又是笑了笑,胸有成竹道:
「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我看中的是他的赤誠,君子欺之以方,不是嗎?」
「有趣,看來沈為柔很適合做你的先生。
不過,樊榮,送你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小心些吧,你的那個兄長,可不太安分!」
「是嗎?」
樊榮似乎並不擔心,臉上依舊是那好看的笑容,
「他能怎麼不安分呢?我親愛的兄長。」
二人的交談聲不小,也沒有避諱劉昭,可他聽到了嗎,並沒有。
此刻的劉昭只覺得自己快要化了一般,皮肉,血液,經脈,甚至是骨頭,都燙的出奇,如果在他頭上放上一塊餅胚,恐怕瞬間就會烤糊。
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卻是沒有一絲損壞,只有瞪大的雙眼,通紅的皮膚,痛苦的嘶吼,證明着此刻的他並不好受。
「太……燙了!俺快……撐不住了!啊!」
忽然,劉昭大叫一聲,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此刻的他,雙眼猛凸,脖子上爆出數道青筋,臉色可怖,看上去就像窒息了許久一般。
「奇怪!」
見狀,樊榮雙眉微蹙,對着一旁的熊墨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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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下火燚丹會變成這樣嗎?」
「哦?」
熊墨仁嘴角微微掀起,語氣中帶了些惡趣味,
「號稱通讀道藏的樊榮,也會有不知道的時候?」
「你是在考我嗎?」
樊榮眸光微閃,凝聲道:
「火燚丹,雖為純陽之物煉就,可物極必反,吃下後,會感受到極寒和極熱兩個極端之苦,在這個過程中,人體的皮肉,經脈,骨髓,都會得到徹底的淬鍊。
他的模樣,顯然是受到極熱之苦,接下來,恐怕就是極寒了!」
「說的不錯!可惜,你忽略了一點!」
熊墨仁死死盯着劉昭,臉上掛起一抹奇異的笑容,
「傍晚之時,我曾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體內留下了一道拳意,這道力量會幫他舒緩一些暗傷,而你又恰恰餵他吃下了火燚丹……」
「所以會怎樣?」
樊榮聲音冷冽,他沒想到,一向冷漠的熊墨仁會好心出手幫劉昭緩解暗傷。
熊墨仁咧嘴一笑,一字一句道:
「不,怎,麼,樣!只是會讓他感受更強烈的痛苦而已!」
「哼!多事!」
「哦?這怎麼叫多事呢?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君子欺之以方,不是嗎?」
「你!」
樊榮那一向從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氣急敗壞,不過,他也非常人,很快便恢復了正常,並向熊墨仁行了一禮,
「受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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