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兒帶着外婆回到家裏時,堂屋的大門緊鎖,問了鄰居才知道,自從林勝上了寄宿學校後,林國強經常一出去就幾天不回,之前田美珍還跟他吵架,後來,乾脆也直接鎖了門出去,有時候比林國強玩的時間還長。
這次也是才出去第三天,估計還要兩天才會回來,鄰居熱心的招呼林朵兒帶着外婆去她家住,卻被她拒絕了。
她將外婆安頓在大門口的石墩上坐下,然後自己繞道房子的後面,那是她小時候和村里小朋友打完架,被他們的家長投訴上門,經常用來潛逃的一條路線,可以直接連通內外。
林朵兒沿着只能落下一隻腳的牆根緩慢前行,終於,她到達目的的,圍牆上面的小小腳印依稀還能分辨出來,可惜小時候用來藉助的柳樹已經被砍掉,兩米多高的地方,她想要徒手攀登還是有些牽強,而且下面就是一塊一米多高的自留地。
經過仔細的盤算後,林朵兒還是決定試上一試,畢竟她早已經給林國強和田美珍打過電話,也發過信息,兩人都是無動於衷,想要今晚有地方睡覺,她就只能孤注一擲了。
三個呼吸之後,林朵兒用盡全力,縱身一跳,伸手堪堪的摸到圍牆頂端的邊,來不及抓穩,刺骨的疼痛讓她不得不放手,落下時,腳底一個不穩,直接摔倒在長滿雜草的自留地。
林朵兒從壓倒的乾草枝上支坐起身,伸出右手才看清,食指上被什麼東西劃破了一個大大的口子,正在不停冒着血珠。
她沒有猶豫,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包裹住傷口,簡單處理後,才緩緩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忽然她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隱蔽的後門處消失。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林朵兒警覺的貼在牆壁上,緩緩靠近那個身影,越近她聽的越清晰,居然是窸窸窣窣開鎖的聲音。
「咔!」
林朵兒腳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樹枝,斷裂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時刻特別的明顯。
開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來還是驚擾到了對方,仔細聽才發現還有慢慢走近的腳步聲。
「什麼人在那裏?」
是一道故意壓低聲線的男聲,略微可以聽出是個處在變聲期的聲音,林朵兒一時有些茫然,莫不是村里不學無術的小孩在干撬門溜鎖的事?
可是她們家也沒有什麼值得偷的地方吧?
她緊握雙拳,全身緊繃,大有殊死一戰的決心。
一步一步,腳步聲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到轉角,只要轉過那個彎,兩人就會四目相對,林朵兒也已經將手提到腰處,只要那人露頭,她就可以一拳打掉對方的大牙。
「姐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朵兒迅速收回自己虎虎生風的拳頭,這才看清對方居然是林勝。
「你怎麼沒在學校?」
林朵兒記得今天並不是周末,也不是寒假的時候,所以,能解釋這事的唯一答案就是——他逃課了!
林勝極其不自然的撓了撓頭,然後迅速轉移話題問道:
「姐姐,你怎麼突然有空回來了?」
「我帶你奶奶回來住一段時間,你剛剛在大門口沒看到奶奶嗎?」
林朵兒心咯噔了一下,根本不等林勝回答,轉身就往大門口跑去,直到看到外婆安靜的坐在原地,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
幾經周折,三人終於回到家中。
不想外婆太過擔心,林朵兒幫林勝想了個藉口,說他學校在開運動會,像他們這些高三的學生是可以選擇回家休息,或者留校觀看的。
晚飯後,林朵兒將外婆安頓睡下,才拉着林勝好好盤問。
這才知道,之前林國強和田美珍拿到沈知州給的錢以後,瞞着林朵兒,根本沒有還回去,而林朵兒自己又在許墨那邊拿到的錢,一直在負責外婆住院的開銷。
如此一來,兩人也不出去幹活,奢靡度日,怕村里人惦記,特意砍掉圍牆邊的柳樹,還在圍牆頂上撒上了碎玻璃,以此來防止不懷好意之人的進入。
後來他們經常流連賭坊,很快錢就輸光了,自然也就消停了一段日子。
可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兩人玩慣了,也就不再願意幹活。
居然將家裏外公留下的木雕作品一一變賣,來維持他們的開銷。
聽到這裏,林朵兒的拳頭握的咯吱作響,咬牙切齒的問道:
「那家裏現在一件外公的雕品也沒有了?」
林勝眼神閃躲的看着遠方,沉默了片刻後才點頭回答道:
「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連那些半成品也拿去變賣了,整個工作間裏,空空如也。」
林朵兒知道一幅好的木雕作品,有時候確實可以賣上不菲的價格,可是半成品,誰又會去收藏呢?
她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出其中的關鍵,最後也只得吩咐林勝早些休息。
她獨自一人來到外公工作間門外,那是一間簡單的小房間,裏面常年擺滿了各種工具,牆上、工作枱上、工具箱裏,小時候,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躲在這裏,有時候外公不出去的時候,會在這裏呆上一整天。
她就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時遞上一些工具,慢慢的,也會拿起刻刀像模像樣的雕刻一些簡單的東西,外公在一旁偶爾提點幾句。
一大一小認真雕刻的身影在林朵兒的腦海里久久不能忘卻。
林朵兒站在門口,想了很久才抬手摸到門框上的鑰匙,打開鏽跡斑斑的鐵鎖。
「吱呀……」
木門轉動的聲音,可能因為年久失修,木門推開也不如以前順滑了。
入眼的是一片狼藉,各種工具雜亂的堆放着,早沒了當年的整潔,地上是各種雜亂的腳印,在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異常明顯。
林朵兒一腳跨過石頭堆砌的門檻,一點一點,小心的撿起外公身前最愛用的小刻刀,刀頭鋒利的光芒早已被灰塵掩埋,輕輕一吹,也只是揚起浮灰,眯住了眼。
她抬手輕輕一抹,是比手指傷口更濕的濕潤感。
看着除了原木,再無任何一絲雕刻過的痕跡,林朵兒突然心生悲切。
原來那些她努力珍藏的記憶,在他們眼裏,在金錢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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