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得泉趴在城牆廢墟的瓦礫里,看着鬼子的兩個擲彈筒小組坐飛機,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生疼生疼的,他也不管,這兩門炮打的太好了,就是有點廢炮彈。
小鬼子們開始着急了,開始鬼叫着快速推進,敵人快速進入兩百米。
敵人的九二式步兵炮開始向着城市裏炮擊,鎮裏不斷有爆炸聲響起,估計他們想幹掉那兩門小炮。
這時候,井得泉覺得手裏有汗,在滿是灰塵的軍裝上擦了又擦。
遠在一千米外的觀察陣地上的野火卻下令了,「兩百米線,十門120迫,三發速射!」
步話員馬上在他身邊,對着02步談機不斷重複,「兩百米,十門120迫,三發速射!」
炮兵陣地上,高大麻子放下步談機大聲喊道,「來活了,弟兄們,十門120迫,送鬼子們坐土飛機咯!」
這傢伙因為識字,還學過些算數,現在居然混成了炮兵排長,「老子識字,有本事你們也認識兩千字去!」,高排長痞里痞氣,人卻不壞,時不時教手下認幾個字,所以這傢伙被趙新新看中了,一路高升。
山谷里,已經預瞄了半天的120迫說話了,它們用着簡單粗暴的「嘭,嘭,嘭」在不停的說話,三十發炮彈唱着歌兒,尖叫着飛向天空,然後又尖叫着撲向大地,如同那些坐過山車的膽小鬼們。
國軍這一次,是近距離聽着拍擊炮彈的嘯叫聲,眼睜睜看着120口徑的迫擊炮落下,帶起30朵巨大煙塵,破片甚至頂着他們的頭皮飛過城牆,大地的震動讓這些士兵膽寒。
「這炮子,厲害啊,幸好是給小鬼子們的」,所有人都在心裏說着同一句話。
陣地前,炮彈掀起了滾滾塵土,沖向四周,井得泉被塵土糊了一臉,他兩個白眼珠子看着前方陣地一動不動。
硝煙散去,塵土落下,除了幾個日本兵的哀嚎和叫罵,這個關東軍連隊算是完了。
日本軍官通過望遠鏡也看到了這一幕,冷漠的放下望遠鏡,看向高空的氣球,氣球兵卻遲遲沒有回應,看來他們並沒有發現敵人重炮的位置。
他低聲罵了一句,「八嘎」
也不知道他罵的是自己,還是天空中的氣球兵?
裝甲車隊因為油料補給,要晚到一天,現在已經兩個小隊填進去了,他不願意再送關東軍子弟去死,大炮他也不敢全力動用,因為對方炮彈的口徑明顯超過己方,貿然使用大炮全力開火,可能會暴露大炮陣地,引來反擊,這樣他只有破腹自盡了。
於是搖動電話,向旅團報告戰況,請求聯繫空軍支援。
酒井鎬次知道奪取薩拉齊需要一點時間,可他確實沒想到,在小小的薩拉齊外,剛剛接觸就損失了兩個步兵小隊,訓斥了前面的大隊長之後,還是點頭同意了,調動空軍支援。
戰場又一次陷入了安靜,這一波的轟炸來的又快,又猛,就連國軍都要緩一緩。
「這他娘的太猛了,有這火力,小鬼子上不來,老子新發的子彈都沒處打啊」,一個當兵的,笑着調侃。
「哎,小鬼子還有飛機,小心點兄弟」,另一個老兵說道。
陣地上又是一片安靜,是啊,鬼子有飛機,那群炮兵兄弟,能不能活過今天都兩說。
四點半,兩架日軍九五式雙翼式戰鬥機從東邊雲層中飛下,陽光照在機翼上,泛着反光。
兩架戰鬥機囂張的從城頭六百米快速掠過,飛機螺旋槳的巨大噪音,清晰可聞。
這一次,日軍在戰鬥機的保護下,一個中隊的鬼子開始用散兵線,從1000米外推進。
同時,九二式步兵炮和九零式野炮開始全力轟擊城牆和薩拉齊鎮,這一次日軍大隊長把家底都掏出來了,命令在日軍中隊進入兩百米衝擊圈時,炮火不准停,他要把薩拉齊砸爛,用炮彈把這個小鎮炸成灰燼。
國軍和祁連山營在城牆後面,挖了很多坑道,現在全員進入坑道,只留了少量步兵在城牆缺口處觀察。
這一輪炮擊很猛,整個薩拉齊東面的城牆全部坍塌,觀察手犧牲了很多,爆炸掀起的泥土,將坑道里的士兵都埋了半個身子。
幸好坍塌的城牆廢墟,還是起到了阻擋炮彈直射的作用,並沒有炮彈直接落進城牆後面的防炮坑道。
野火看着高空中不斷做大範圍盤旋的戰鬥機,他罵道,「來吧!等下有你們好看的,揍不死你們!」
趙新新知道這一次,大炮是藏不住了,現在只能依靠野火的高射機槍,希望這四挺機槍,能發揮出色些。
敵人的中隊接近兩百米進攻線,敵人的炮火停了,因為繼續射擊可能會誤傷衝鋒的關東軍士兵。
可就是在日軍的大炮剛剛停止射擊的五秒鐘後,就在鬼子中隊指揮官,大聲喊,「殺唧唧」的同時,二十門120迫,兩門160迫,同時開火了。
炮兵的到的指令是,沿着兩百米線,不斷向敵人後方延伸,直到600米線,因為敵人的後隊還在貓腰,不斷進入六百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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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迫擊炮沉重的炮彈以五十米間隔落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疊加在一起,不斷的向着日本中隊的後方推去。
日本戰鬥機的駕駛員,也被這樣猛烈的轟炸驚到了,他們不斷爬升擴大着搜尋的範圍,終於四公里外發現了標兵炮,然後又在山谷里發現了第一個炮陣。
這兩架戰鬥機,立刻一個盤旋,推動操作杆,向着兩個陣地撲去,機身下的炸彈閃着亮光,殺氣騰騰地俯衝而下。
四挺四連裝機關槍,掀開了油布,第一次亮出他們的鋒芒,四個防空班的戰士,拉動了槍機,16條火鏈迎着着戰鬥機而去。
戰鬥在第一時刻就達到了高峰,敵人的一架戰鬥機沒有改出航道,九五式飛機居然迎着彈雨而下,在被打中解體前,扔下了兩枚航彈,將一個120迫的炮位炸毀。另一架則是側轉,想要逃離,可現在16彈鏈牢牢的鎖定着正在側轉的戰鬥機,將駕駛艙打爛,飛機墜毀在山坡上。
高大麻子大聲對着發愣的戰士喊,「看什麼看,塞炮彈,死不死看命!」,催促着炮兵再次快速上彈,轟的一聲,120迫再次激發。
看到兩架戰鬥墜毀,又看到敵方重炮並沒有熄火,還在源源不斷炮擊着前面的中隊,大隊長的心裏涼了半截,他無奈的下達了轉進命令。
夕陽下,薩拉齊東城外,全是大大小小的彈坑,井得泉無限感慨,他真的沒想到,他們能打掉日軍兩個小隊,重創一個中隊,甚至能打下兩架飛機,他在想,自己說出去,上頭會相信嗎?
看了看,落日餘暉下,身邊的這群士兵,他們每個人金色的臉龐上,滿是黑灰,卻都帶着笑,活着真他麼,好啊!
可一個騎馬回來的副官,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包頭城空了,他們的身後,不再有援軍,現在他們就是這落日餘暉下的孤軍。
不對,旁邊還有一支軍隊和他們站在一起,一支赤色武裝,他們的炮擊實在兇猛,怕是連一般的日本部隊都趕不上他們的炮擊強度和烈度。
夜裏,井得泉見到了野火,還是一個年輕人,最多不超過18歲。
兩個孤家寡人,就這麼坐在城西的一棵大樹下,默默的抽煙。
「你們撤吧!井師長也,今天夜裏你們就走」,野火將煙頭彈飛,先開了口。
「你們呢?」,井得泉狠狠地吸了一下煙屁股,皺着眉問道。
「我們也撤,往巴彥淖爾撤」,野火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但是。。。在我們走之前,我要給日本留一個紀念!」
「紀念?」,井得泉好奇的問道。
野火看了看手錶,轉頭笑着對井得泉說,「還有五分鐘,陪我看一場煙火。」
井得泉納悶了,難道祁連山營還要再搞一些事情?
五分鐘後,160迫開始咆哮,這兩門炮的射速很慢,一分鐘也就是兩發,可只有這玩意的射程,能夠炮擊到八公里外敵人的炮兵營地。
「往東200米」,偵察排長趴在山頭上,看着山腳下落下的炮彈位置,大聲說道。
野火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遠方,那裏的天空每過三十秒,就有一個光芒乍現,將他黝黑的臉龐照亮,「火力不足啊!」,他自言自語道。
旁邊的井得泉,嘴巴里叼着煙,看着東邊的閃光,在那裏發呆。現在,他知道這群傢伙在幹什麼了,這群王八蛋不是在炸軍營,就是在炸炮兵營地,好膽啊!這他娘的,還說火力不足?
轟隆的沉悶爆炸聲,隔了很久才傳來,把整個薩拉齊城裏的士兵們都驚醒了。一個兵,甚至在混亂的摸槍,他們以為日本人又打上來了。
可抬起頭,他看到一群人站在廢墟中,看着東方。
山頂上的偵查排長,又激動,又小聲說道,「打的漂亮,剛掀掉了一門大一點的大炮,再他奶奶的來一發,讓大爺再看看」
最遠的炮射距離,迫擊炮會有落點偏差,接着下來一發落下,卻偏離很遠,沒有落在擺放大炮的營地里,而是偏右的三百米,直接落進一群鬼子兵進進出出的倉庫區。
一聲爆炸之後,這偵查排長罵了一聲,「打偏咯」
可下一秒,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把他的話堵在嘴巴里,他猛地趴下,因為那猛地擴散的衝擊波,肉眼可見的過來。
接着,有炮彈不斷被引爆,整個炮兵營地徹底崩盤,根本沒有人再敢進入其中搶救裝備和物資。
對面的天空突然精彩起來,然後爆炸聲也不斷的遠遠傳來,井得泉幽怨的問野火,「你們到底有多少大炮?」
野火搓了搓鼻子,「火力還是不夠啊!」,他真的說了實話。
井得泉就想知道,什麼叫做「夠」!
他心裏暗暗對自己說,以後要是又要打起來,那決不能碰這個祁連山營,這就是一群變態,一群嗜血貪得無厭的豺狼,有多遠就要躲多遠,哪怕這個軍官不做了,也不能遇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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