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贊同?」
花狐跟白眼幾乎同時瞪起了眼睛,只是花狐先問,「青帝,你快說,不動贊同是咋回事?我咋沒有聽說過哩?」
「就是,就是,我也沒有聽說過。」白胖墩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了起來。
黑悶娃的聲音緊跟着喊道,「煩請青帝趕緊解惑,我感覺我的腦子都快要變成燃泥了。」
(燃泥,西北方言,即河邊的膠泥,在現在的稱謂與漿子同義。)
白眼雖然也張開了嘴巴,卻沒有說話,奈何自己想要說的話都被白胖墩和黑悶娃搶着說完了,也就只好張着嘴巴跳腳了。
「嗯嗯,嗯。」
太昊手捂嘴巴清了清嗓子,說道,「眾所周知,一般在多人聚集的時候,說話者想要徵得其他人同意自己的心思,就說提出點頭贊同或舉手贊同的方式,以人數的優勢取得結果;」
「不動贊同就是說,誰要是贊同我說的話,誰就別動,反之,點頭或舉起翅膀的跟舉起爪子的就是反對者,你們懂了麼?」
「嘻嘻,懂了,懂了。」白眼急得振翅跳腳。
「嘿嘿,懂了,我懂了。」白胖墩很高興地就地打了一個滾兒。
黑悶娃拍了拍手掌,咧嘴大笑,「嘿嘿嘿,還有這樣玩的,真有意思,有意思的很。」
花狐沒有動,只是在咧嘴無聲地狂笑。
「水開了。」
太昊雖然在說着話,但是眼睛卻沒有離開簡易灶台,看見小陶罐裏面的水沸騰了起來,就用樹枝扒拉開灶台下面的樹枝,並輕呼了一聲。
黑悶娃卻有些憂愁,「水開了是開了,卻沒法馬上喝到嘴裏,唉,還要渴上一陣子。」
「這有何難?」
白胖墩咧嘴笑了笑,湊近太昊,伸長脖子就想用嘴去給小陶罐裏頭吹氣,被花狐給攔住了。
「胖墩,不用吹氣,你看我的。」
在眾人大眼瞪小眼的空檔擋中,花狐右手併攏中食二指,對着小陶罐隔空虛點了一下,一道白氣就籠罩在整個陶罐上。
秒速之間,小陶罐裏頭的水不翻騰了,就連罐口冒着的白氣也消失不見了。
緊跟着,花狐伸手捏住小陶罐口旁邊的提繩,把小陶罐提起來遞向太昊,「青帝,你先喝一口,看看還燙不燙?」
太昊皺了皺眉頭,伸手抱過小陶罐,馬上就意識到小陶罐壁上的溫度真的降了下來,便用嘴對着小陶罐邊沿,慢慢嘗試着喝了兩口水,竟然真的不燙了。
「嗯?這水真的不燙了。」
太昊微笑着向花狐和胖墩以及黑悶娃說了一句,就抱起小陶罐又喝了幾口水,隨後把小陶罐遞給了花狐。
「咕咚咕咚。。。」
花狐也沒有禮讓,直接抱過小陶罐,仰起頭喝了十多口水,把小陶罐又遞給了白胖墩。
「花狐,我我。。。哎呀?」直接把黑悶娃急得都要鬱悶過去了。
「咕咚咚咚。。。」
白胖墩沒有耽擱,直接接過小陶罐喝了十幾口水,就被黑悶娃伸手搶了過去。
「胖墩,你先等一下,等一下,我嗓子快要冒煙了。」
在白胖墩驚愕的目光中,黑悶娃抱着小陶罐仰起頭就是一通牛飲,直待喝水的咕咚聲停了下來,就看見黑悶娃已經把小陶罐口對着嘴巴在空水了。
「悶娃,你。。。」白胖墩欲哭無淚,自己咋就跟了這麼個小夥伴呢?
「嘿嘿,悶娃海量。」
花狐咧嘴嬉笑,從黑悶娃手裏要過小陶罐,一邊往溪水邊走,一邊說道,「嘻嘻,胖墩,你不要急,你不要急,我這就去溪邊打水,再燒一次水,保管叫你喝個夠。」
「咕——」
白胖墩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一聽就是飢餓來臨時的那種空響聲。
白眼調笑道,「咦?胖墩,你放屁就不會走遠一點,你這是要把我跟青帝熏倒嗎?」
黑悶娃急了,大聲嚷嚷道,「白眼,你咋說話哩?你家放屁是從肚臍眼發出來的?」
「呵呵。」白胖墩咧嘴輕笑,並向白眼擠了擠眼睛。
「哼——」
白眼沉哼一聲,「悶娃真的悶到家了,好賴話都聽不出來,長大了找婆娘堪憂啊!」
「白眼,我找不着婆娘關你啥事?」
黑悶娃一聽,眼睛馬上就紅了,跳腳擺出了要跟白眼打錘的架勢,「難道說,你還能打破種族天限,變個婆娘跟我過日子不成?」
「啊呸——」
白眼立時也火了,跳到虛空,對着黑悶娃唾了一口唾沫,狠聲說道,「你個碎崽娃子,我看你是瘋了,這種族天限的話你也敢亂說,你就不怕天雷轟你?」
「啊哈哈哈。。。」
忽然,一聲人族碎娃的哭叫聲從不遠處的矮樹林邊傳來,緊跟着就有人族碎娃大聲呼喊道,「快來人呀——」
立刻有碎娃接口呼喊,「這裏有一隻大麻雀口吐人言——」
「呃?」
白眼大驚,放眼看去,便不敢再做停留了,對青帝說道,「青帝,有人族幼崽來了,我不能叫他們抓住,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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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飛也似地竄向了虛空。
白胖墩也是一臉的煞白,急急說道,「青帝,這裏不安寧了,我跟悶娃先去溪水南邊躲避一下,你保護好自己,甭讓那些瓜娃子傷到你了。」
「青帝,我我。。。」黑悶娃還在驚慌失措中,就已經被白胖墩拉上向西跑路了。
眨眼之間,兩人就閃身衝進了西邊的矮樹林中,一晃神,就不見了身影。
花狐沒有驚慌,慢條斯理的提着小陶罐走了回來,把小陶罐放在簡易灶台上,身形一晃,秒速處於隱身狀態。
「呵呵。」
太昊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伸手從地上拿起一根樹枝,把之前扒亂的樹枝又弄到一塊,給上面加了些細樹枝。
還沒有來得及用嘴吹火,就見花狐右手中食二指虛空點了一下,一道紅光閃過,簡易灶台下面的樹枝就騰起了白煙,白煙之後是火焰。
太昊這時才站起身,轉身看向矮樹林方向。
那裏站着五個碎娃,三個三歲多,兩個兩歲多,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沾滿了泥巴,臉上也是髒兮兮的,正瞪着眼睛遠遠地看着自己。
也許是聽見了碎娃的喊叫聲,從矮樹林裏頭鑽出來七個成年人,兩男五女。
兩個男人中的一個身體壯實的男人遠遠地看了太昊一眼,問道,「黑門,是你剛才喊叫哩?」
一個三歲多的碎娃立刻仰頭看向男人,脆生生的聲音說道,「寶大,是黑水剛才先喊叫的,黑土才跟着喊叫哩,我沒有喊叫。」
「黑水,黑土,到底咋回事?」
身體偏瘦的男人看向兩個三歲多的碎娃問道,「南邊站着的那個碎娃是你們的表弟青帝,甭給我說你們不認識青帝?」
其中一個碎娃急忙搖頭說道,「我們認識青帝,可是,剛剛有一隻大麻雀在跟青帝說話哩,把我們嚇了一跳,黑石頭被嚇哭了,我沒忍住就叫喊了起來。」
「大麻雀?」
幾個成年人都皺起了眉頭,不知道這個碎娃說的是啥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太昊,同時也看見了太昊身後的簡易灶台和小陶罐。
「青帝好像在煮粟米粥哩。」身體偏瘦的男人輕聲說道,「誰要過去喝一口?」
身體壯實的男人向太昊揮了揮手,一邊快步上前,一邊微笑着喊道,「青帝,你甭害怕,我是你紅寶舅舅,你黑土表哥剛才說,有一隻大麻雀在跟你說話哩,是不是真的?」
太昊並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繼續安靜地看着對方。
男人快步走到太昊跟前,伸頭往小陶罐里看了一眼,發現是清水時,眼睛馬上就紅了,靜靜地打量着太昊,問道,「青帝,你午飯就吃的這個?」
太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下頭。
「嗯——」
男人好像在掉眼淚了,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哽咽着哼哼了一聲,就快步向矮樹林跟前走去。
「唉,黑土這娃可能是把八哥當成了大麻雀。」
身體偏瘦的男人嘆了口氣,揮手說道,「走走走,回走趕緊摘果子,這都半下午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走!」身體壯實的男人附和道。
一個個頭比較矮的女人忽然問道,「哎,紅寶,你剛才過去看啥哩?是不是看青帝煮的粟米粥熟了,也想喝上兩口?」
「狗屁的粟米粥!」
身體壯實的男人罵一句,狠聲說道,「青帝的小陶罐裏頭除了清水,還是清水,一粒粟米的影子也看不見,我問青帝,你午飯吃的就是這個,你猜青帝咋說?」
「青帝咋說?」眾人急問。
「青帝沖我點了點頭,眼窩裏頭全是眼淚,嗚嗚嗚。。。」身體壯實的男人說罷,竟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立時,眾人都沉默了起來,遠遠地看着太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原本還想跑上去佔便宜喝兩口粟米粥的心思,剎那間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沉默了一會,一個身體苗條的女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忽然說道,「青帝那孩子看起來太可憐了,紅蓮被二大叫去煉鹽巴去了,丟下這娃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山谷里,吃沒吃的,喝沒喝的,也不怕叫狼給叼走了。」
一個身材壯實的女人唏噓了一聲,吸了吸鼻子,立即附和道,「二大的心太狠了,青帝可是他的大外孫哩,就不怕這樣做會折壽?」
「二嫂你還別說,」
一個個頭比較高的女人用手擦了擦眼淚,哽咽着附和道,「可能二大把紅蓮支走,就是想叫狼把青帝給叼走吃了,這樣,紅蓮就能名正言順的嫁給羅牤牛了。」
「還真是!」
「還真有這種可能!」
「我看就是這樣的!」
。。。。。。
其餘人立刻唏噓着附和連聲,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黑門幾個碎娃跟在身後偷偷地撕長了耳朵。
看到大人和碎娃都走進了矮樹林,花狐才晃動身形變回小女孩狀,苦着小白臉說道,「青帝,你還甭說,我看你那個外爺華遂梁好像就是那幾個人說的那樣,把姨姨支去紅石山煉鹽巴,丟下你一個人,既沒有飯吃,也沒有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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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你也看見了,那老傢伙帶了好多族人來,把山谷中能摘的野果子都給摘走了,你說,你一個碎娃還能吃啥?」
「這真的是要把你餓死的心思啊,如果不是那幾個人說,我還根本就想不起來,估計姨姨也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茬。」
「呼——」
太昊擠了擠眼睛,仰頭長出了一口氣,搖手打斷了花狐的話語,小聲說道,「花狐,不說了,這個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花狐詫異地看着太昊,眉頭擰的更大了,「切,你一個碎娃,活到現在才一歲半,你咋的知道的?還是你為了叫我不要擔心,故意拿話來哄我哩?」
「我沒有哄你!」
太昊的眼睛有些發紅,似有淚花閃動,「我媽也是黑水源村的人,原本不住這裏的,前年春天因為走商的時候遇見了馬匪,然後就出現了變故;」
「至夏末,走商回來後,我外婆想把我媽嫁給黑水城神州衛總領黑大盛,我外公就急着想把我媽嫁給羅盤城的神州衛總領羅牤牛;」
「我媽看不上那兩個人,就說自己有人了,死活不願意,最後,鬧到了前年秋天,我媽就被外婆跟外爺趕出了家門,就跑到了這裏安身;」
「今年春天的時候,有一天姨姨忽然跟媽媽因為鹽巴的事情多說了幾句話,我就聽到了,然後從每天吃的野菜和草根樹葉上判斷,就知道了個大概;」
「尤其是夏天的時候,我跟着媽媽去了兩次羅盤城,媽媽用鹽巴換粟米和銅錢,才知道城裏的要飯頭都比我跟媽媽吃的好,也就明白了好多事情。」
花狐忽然問道,「那你媽媽用鹽巴換回來的粟米熬粥好吃嗎?鹽巴換一次粟米能吃多久?」
「快甭提了。」
太昊的臉上馬上就湧現出了一絲絲怒意,「換回來的粟米和鹽巴還沒有背回家,半路上就被華遂梁那個死老頭搶去了,沒有辦法,我跟媽媽只好挖野菜和草根煮水吃。」
「那你恨華遂梁那個死老頭不?」花狐不死心地小聲問道。
「哪有不恨的?」
太昊咧嘴笑了起來,「呵呵,誰叫那傢伙是媽媽的父親哩,要不然,我非拿石頭砸他的髿不可!」
花狐立時不說話了,皺起的眉頭也鬆開了,隨手拿起一旁的樹枝開始折成尺把長,塞進簡易灶台地下,撲閃着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花狐,你想啥哩?」太昊意識到花狐的臉色不好,急忙問道。
「唉——」
花狐瞅了太昊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這眼看着白戎人就要打過來了,你跟姨姨這一點兒存糧也沒有,這要是逃荒,你們在路上吃啥?難道一直挖草根吃草根嗎?」
「這眼看着冬天就要來臨了,你甭給我說你挖野菜吃,也甭給我說你摘桑葉吃,只要來一場大雪,別說野菜了,就是桑葉也找不到幾片葉子了;」
「在大雪中挖草根?呵呵,想想渾身都會哆嗦,大雪天別說挖草根了,就是在野外撿干樹枝都很困難,嗯嗯,還有過冬的衣服?」
「哪。。。」太昊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啥吃食也沒有的情形下逃荒,如果真如花狐說的那樣,下上一場大雪。。。真的不敢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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