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錄取通知書,夢獨卻不僅沒有興奮,反倒有些心事重重。他知道,他得把這個令他喜憂參半的消息告訴父親母親,告訴那個女人苟懷蕉,但這對他無疑是一道難題,但他只能告訴他們,否則,他們的信就會來到警衛連,再說了,他們也會從老鄉處得知這一消息。
令夢獨詫異的是,苟懷蕉居然未卜先知,夢獨有收到錄取通知書後的第二天,就收到了苟懷蕉寫來的一封信,信里問他是不是考上了一所軍校,還說她的媽媽為他算了一卦,卦底是「金榜題名」,還撒謊說自己曾去一個很靈的小寺廟裏許過願,現在可以去還願了,說自己沒去部隊打擾夢獨是做對了,有這樣的好結果,自己為夢獨吃的苦受的累都值了,還說看來自己是真的有旺夫運哩。
夢獨只好給苟懷蕉復了一封信,也給父母親去了一封信,坦承自己考入了軍校,所以在到達軍校前不會就不寫信了。
有一些剛剛考入軍校的士兵,會在進入軍校前請假回家,一來是與家人團聚,二來也是在街坊鄰里們面前露露臉,頗有一種衣錦還鄉之意,給父母的老臉爭光哩。
夢獨依然未提回家之事,這不止讓蘭連長,也讓警衛連許多官兵覺得不解。
蘭連長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他早看出夢獨有心事,但既然他不願說出,必定有難言之隱,何必硬要打問他的私隱呢?
在出發去軍校前,夢獨真正做到了站好最後一班崗。
奔赴軍校的日期已經定好,夢獨將先到場站政治處,政治處會派一輛小吉普車把他和另外兩名到別的軍校的士兵送到昌州火車站,而後,他們自行買火車票去往不同的地方。
夢獨不想打擾他人,他想靜悄悄地離去,甚至沒跟束維占和毛小童等好友說過他何時離開警衛連;當然了,他是必須跟蘭連長、喬排長等連隊幹部明確說出來的,這是紀律。
那天下午,戰友們有的放哨去了,有的訓練去了,寢室里只有夢獨一個人,他打好背包,裝好行囊,行囊包里不過就是他特別喜歡的文學書和哲學書,還有些換洗衣物。當兵快三年了,他並沒攢下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上軍校時需要大包小包地到專門到火車站辦理託運。
夢獨留戀地環視了一遍寢室里的景象,特別親熱地拍了拍他睡過的鋪了棕墊的土炕,而後背上背包拎上行囊決然地出發了。
夢獨出了寢室,左拐是通連部的路,再左拐就是通向警衛連營門口的路,他剛大踏步走了十多步,便走過了遮擋左邊視線的他所在寢室的那面東牆,他的視野頓然間開闊起來,便一下子看到大門口站着十多個戰友,在歡送他,也在祝賀他,這其中就有束維占和毛小童。
束維占和毛小童從夢獨的身上摘下行囊和背包,他們說他們專門請了假送他去政治處。
夢獨說:「何必呢?兩年過後我還要回來的,我還回警衛連,行了吧?」
「等你回來,我們肯定就退伍了。」束維占和毛小童都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走出警衛連大門口,夢獨驀地轉過身來,向着目送他的戰友,向着警衛連駐地,抬起右臂,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經過在火車上一個夜晚的時而順暢時而顛簸,翌日清晨,夢獨來到了他將要入讀的軍校所座落的城市。
坐在市內公交車上,夢獨從車窗外看這座城市的人流、車流、建築、樹木,雖然他知道這座城市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並且在解放戰爭時期,他家鄉的包括他的父親夢守舊在內的很多老百姓,都曾推着獨輪膠車去支前,為當年的解放事業做出過貢獻,但是現在,人們處處沐浴在和平的氛圍里了。
夢獨下了公交車,沿一條髒乎乎的小街走了約摸五、六百米後,便來到了軍校大門口。大門口的衛兵看得出來他是新來的學員,沒有要他出示士兵證,就讓他進去了。
雖然在火車上一夜難眠,但走在軍校兩側長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樹的主幹道上,身背背包手拎行囊的夢獨並無困意,而是精神煥發。畢竟,他進入了一個新的、陌生的環境之中。
依軍校內的指路牌,夢獨朝前走着,路上,當然會遇到一些人,甚至有個士兵想學雷鋒主動幫他拎行囊,他謝絕了。他沒有向他們打問他要去報到的學員十三隊的方位,而是根據指路牌邊看邊走,他喜歡探求一切新鮮的未知的事物。
走了約三百米,夢獨右拐走上了一條略窄的、兩旁無樹的水泥路,他看向兩側樓棟的編號。當快行至路的盡頭時,他看到了盤踞於路左側的學員十三隊所在的樓棟。
夢獨左拐,便面對這座巨大的建築物。樓房青灰色,陳舊,樓體很長,卻並不巍峨,反給人一種沉悶、古板和拘束之感。這座樓房有多少學員住進來又走出去啊,貌似千篇一律的生活,細節卻各各不同。夢獨還不知道自己進去以後會演繹出什麼樣的劇情。
夢獨走進入口,拾級而上。樓房裏比較安靜,聽不到歌聲也聽不到喧譁聲,難不成大部分人還沒有來此報到?但夢獨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今天是報到的最後一天,他大約是較晚來到的一個。樓道里暗憧憧的,有一種陰森,好在,他還是相繼遇上了幾張青春的面龐,但他們的臉上卻並無笑意。
樓層與樓層之間,有二十六級梯步,夢獨需上至四樓,也是這棟樓最高的一層,學員十三隊的集中地。
雖然年輕氣盛,但夢獨還是一身快汗透了,攀至三樓至四樓的中間平台時,他停住腳步,略作休息,看了看窗外,而後轉身繼續拾級而上,還有最後的十三個梯步,他感覺到情緒快有些渙散了,但當他走到第七級時,被眼前的一個人給驚住了,那個人只有三分之一個身子,且沒有胳膊沒有手,哪怕是那三分之一個身子,也被仿若龐然大物的臉給佔去了一大半位置,那個人緊緊貼在牆上。
夢獨被駭了一下,好在沒有被駭住,精神反倒是振作起來,剩餘的六個梯級也在不覺中走完了,他已經發現貼在牆上的那個人並不是人,可是栩栩如生太像人了——啊,原來是一張放大得有些不像話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臉盤大如面盆,興許由於偏胖所致,還由於這個人的年齡看上去正值中年,四十歲上下,所以臉上的皮膚只是因了肌肉的重度而略微下墜但卻還不是鬆弛——因而這張龐大的臉便確乎如一盆發過後醒着的白里透黃而又黃里透白的麵團。夢獨注意到,麵團臉上的幾乎沒有唇的嘴緊繃着,更使得法令紋十分深刻,顯出一種做作的威嚴;那雙不大的眼睛正如兩把刀,發射出閃閃的寒光,夢獨偏向左,那寒光也偏向左,夢獨偏向右,那寒光也偏向右,那真是一雙奇特的眼睛,既有焦點,卻又是朝向四下里發散的。
夢獨的注意力終於從照片上分出一點兒,方明白原來面對着樓梯的是這個樓層最簡要的說明,上書五個大字:學員十三隊。緊接着是三個稍小的字:負責人。下面便是那張放大的照片,照片下用正楷字寫着:隊長 瞿冒聖。
夢獨看得出,與瞿冒聖的照片相鄰處本該還應張貼有一張放大照片的,但那裏卻是一片空白,只是在空白的下面標註有五個字:教導員 于濤。為什麼教導員是空白呢?大約一個星期後,夢獨從老學員口中得知,教導員已經有了轉業回地方的打算,故而沒有把照片張貼於此處;而更長的時間過後,特別是當夢獨與李濤有了接觸之後,夢獨認為老學員們說的不對,老學員們眾口一詞的觀點其實是共同被一種觀念扭曲了認知,是對教導員的誤解誤看,他不把自己的照片放大並且吊掛於此,與他轉業與否毫無關聯。
夢獨反感瞿冒聖居高臨下的威脅的目光,他反瞪了他兩眼,就不再看他,他想,他應當到學員十三隊的隊部報到呢。但他看到了斜對面寢室的門上都貼了一張三十二開的紙,上面寫了人員姓名,便知其實他們新學員已經分了班,於是便決定先找到自己所在的寢室放下物件再去報到。他再往左拐,竟就在斜對樓梯口的房間門上看到了他的名字,是一區隊三班,門是關着的。他的餘光看到走廊里有身影閃現一下,很快就不見了。他無意中回了一下頭,竟又驚了一下,他發現瞿冒聖竟然仍在看他,還是紙做的瞿冒聖,仍是吊掛在牆上,正對了他們班寢室的門,不過這個瞿冒聖比正對樓梯的瞿冒聖要小一些,但正因其小,眼睛裏的仁便更具殺傷力,法令紋也更加老氣橫秋。照片的右側標註了瞿冒聖的簡單分工。
夢獨斷定,學員十三隊的其他場合,一定還有瞿冒聖的照片,有的在牆上,有的在板報上,有的在宣傳欄里。他想,其他的寢室還好些,他所在寢室的學員們,一出門就要面對瞿冒聖的瞪視,而從外面上樓尚未回到學員十三隊,在樓梯上就要與瞿冒聖面面相對,那瞿冒聖連眼皮都不眨動一下,他和同學們豈會是他的對手?
夢獨實在沒有料到,與瞿冒聖的「相見」,竟會如此奇詭,未見其人,未聞其聲,卻已經感覺到了他那粗濁的氣息,他那令人膽寒的氣場。
夢獨轉過身來,推門而入,與門正相對的那面窗戶的右側一張上下鋪床的下鋪旁,那位正在迭被子的學員本能地扭頭看向門口,而夢獨前視的目光也正看向他,於是,兩個人便四目相對了。很顯然,二人互相是看着順眼的,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笑了。夢獨發現這個同學的笑容還是挺燦爛的。
「三班。」那位同學道。
「我就是三班的。」夢獨道。
那位同學起身迎了過來,接過夢獨手裏的行囊。
夢獨看向門右側的雙人床,上鋪床邊上寫了他的名字。
「夢獨——」那位同學說。
「我是夢獨。」夢獨道。
「我叫林峰。」
夢獨和林峰一見如故,像是已經戰友了幾年似的。世上的友情和愛情都是那麼奇特,多年廝守的兩人卻常常是互相糾纏,而兩個剛剛見面的人卻往往情投意合,註定了人生中要增添一份美好的感情。
夢獨是來校較晚的,偌大一個寢室里,好像床位上都有了各自主人的被褥,只有夢獨的床還是空着的呢。但學員們並非全在屋內,除了林峰,還有兩三個人在埋頭床上,有的整理內務,有的在寫信。他們看了一眼夢獨,看不出他們臉上的表情,夢獨向他們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
「我還沒報到呢。」夢獨對林峰說。
林峰說:「走,我陪你去隊部吧。」
「寢室里那些同學呢?」
「去操場上勞動了,拔雜草呢。」
「你們都來得早啊,我是咱們班的最後一個。掃尾的。」
「誰讓你是夢獨呢?既然獨,肯定跟別人有不同之處啊?」
兩人一起笑了,說說笑笑地向隊部走去。
「我是四川人,梁平縣的。」林峰說。
夢獨也對林峰說了家鄉所在地,「考軍校前,我都不知道這所軍校離家挺近的,只不過與你家所在的方向相反。以後有機會,到我們那裏走走看看吧,我當嚮導。」
「行啊。」
在隊部,一位寫得一手漂亮鋼筆字的老學員在新學員報到花名冊上登記了夢獨的個人信息。而在隊部的牆壁上,張貼有隊列條令、內務條令、紀律條令,還有軍校的校規及學員十三隊的隊規,還張貼有學員十三隊的簡介,以及行政、黨務等方面的負責人分工,自然,又少不了瞿冒聖的放大照片,且不是一張,而是兩張,顯見得,瞿冒聖所有吊掛於牆上的照片,出自同一個底版,依然在對夢獨怒目而視。他的眼睛躲開瞿冒聖,不去看他,但是渾身卻感覺到瞿冒聖的眼光,如一支支利箭,從四面八方向他射來,興許是汗液在作怪,也興許是情緒和心理的敏感,他竟忽覺得背上真的起了一瞬針扎般的疼痛,「啊——」他小聲地叫了一聲。
「怎麼啦?」林峰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疼痛消失了。
二人走出隊部,皆一時無意回到寢室之中,感覺言猶未盡。
「出去走走吧?」林峰道。
「走走就走走。」這話正合夢獨之意。
二人相視一笑,穿過走廊,下樓梯,背對着瞿冒聖滿含怒意的眼光。
「現在在校園裏轉轉也好,現在不轉,可能接下來難得有機會也難得有時間轉轉了。」夢獨說。
「我聽說,開學後,咱們新學員要進行作風紀律大整頓,要進行隊列訓練,跟新兵連差不多。」林峰道。
「這個我倒不在乎,只要氛圍好,嚴點兒緊點兒無所謂,我只是怕氛圍不好。」
這話正說到林峰的心坎上,他深有同感。
想了想,忍了忍,又想了想,夢獨還是忍不住了,悄聲問林峰:「我看到咱們隊的牆壁上,掛了隊長的好多照片啊。你見過他嗎?他看上去真夠嚴肅啊!」
「我也還沒有看到他真人,但願他跟照片上的他不一樣。前段時間是暑假,他可能也在休假,還沒歸隊吧?」
「怪不得是一位老學員在負責咱們的報到工作呢。咦,那位老學員怎麼這麼早就到校了呢?」
「我聽說,這位老學員家在本市,他就是奉隊領導之命提前來校的,算是幫隊長和教導員的幫吧。」
「照這麼看,咱們學員隊是正營職級別啊。」
雖是在校園裏兜兜轉轉,但他們出於遵紀的慣性,並不是像地方青年軋馬路似地公然轉悠,而是儘量選擇了校園的邊緣小路,這倒更好,既僻靜,又躲開眾人的眼光。想儘早熟悉校園的環境已不是他們的目的,談話才成了目的,而他們都沒有想到,他們的談話竟會越來越投機,無話不談。他們還互相感覺到,對方都不是城府太深之人,即便有點兒城府,也不會把這城府向如此投契的人緊緊關閉。
從交談中,夢獨得知,林峰早他一年入伍,已經超期服役,但他們二人在一起,沒有任何新兵老兵的感覺。「說起來,在我面前,你是老兵呢。」夢獨開玩笑道。
「彼此彼此,我們是好兄弟。」
「對,是好兄弟。」
二人不約而同伸出右手,擊掌以示兄弟之情。
他們畢竟皆已報到,腦子裏珠弦還是繃着的,所以沒有走得太遠轉得太久,便回到了學員隊,再說,午飯時間快到了,倘集合查人,一來就朝槍口上撞總歸不妥。
不過,既已相識,他們有的是時間互動交流呢——夢獨和林峰一致如此想。
這一天是新學員入校報到的截止之日,按照規定,新學員比老學員的報到起始日和終結日要早七天。這也算是該校一個不成文的慣例,新學員早入校,可以打掃衛生,另外就是要進行入校相關科目的訓練。
雖然報到的截止時間是當天夜間的十二點,但沒有哪個新學員會那樣踩點入校。大約下午兩點多鐘,學員十三隊的所有新學員全部報到來隊了。
走廊里響起哨聲,接着是那位家在本市的老學員的叫聲:「所有學員原地待命,所有學員原地待命!」然後,哨聲和叫聲重複了幾遍。
初來乍到的新學員們臉上掛着陌生感,卻沒有新鮮和好奇感,其實,他們基本上一直原地待命呢。他們百分之九十以上來自農村,雖然當兵有的一年多有的兩年多有的三年多,聽上去走南闖北見了世面,其實大部分都固定於一個營地,甚少外出的機會,很多人眼界不止是沒有開闊,反是變得狹窄了,舉止上便有些畏首畏尾,差不多個個聽話無比、容易管理,極少有人具有特立獨行的思維和行為。
約摸半小時過後,哨聲又響了起來,但後面並沒有立即跟上含有內容的叫聲。正因了這個,待在寢室里的新學員們便大多豎起耳朵凝神傾聽。
過了片時,學員們聽到的卻並不是下達某種命令,而是比說話聲略高的對話聲。那位老學員在問什麼人:「叫哪兩個人?」
回答老學員的是一個從胸腔里發出的有點像鍾但卻含着暮氣的聲音:「叫前面兩個人來開會。」
「名單上的前面兩人?」
「對,各班名單上最靠前的兩人。」
夢獨判斷,發出這聲音的無疑就是吊掛在牆壁上的瞿冒聖,學員十三隊的隊長。
接着,哨聲重新響起,老學員喊道:「各班寢室門上名單最靠前的兩位學員來隊部開會,最上邊的兩人啊,自己記住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啊。」他讓哨聲響了幾遍,再度重複那句很顯羅索的帶有命令性質的話語。
夢獨聽了簡直有些着急,恨不得出去幫他把羅索凝成精煉。
夢獨和林峰所在的三班,有兩個人走到門口看貼在門上的名單名字,還念出了排序第一和第二的學員姓名。於是,那兩個學員便去往隊部了。
大約二十分鐘後,這兩個學員回到了三班,名字排序第一的學員小聲地對大家說了隊長的話,很明顯,他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還有理名不正言不順理不直氣不壯,他說出的話語的內容居然是,隊長說,他是班長,另一位則是副班長。
窗下拼放着兩張很舊的書桌,睡在上鋪的夢獨坐在一張桌前,那個位置離林峰的床位極近,此時二人面對面無聲如有聲。其實了是在靜待消息。
當他們得知這一消息時,正在對視的目光都流露出驚疑。夢獨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竟然會有如此奇葩的任命班長副班長的方式。他想,最起碼進行幾天隊列訓練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一溜看一看挑一挑啊,這樣的班長和副班長,究竟素質如何,又怎能服眾?
夢獨不由想起了《紅樓夢》裏的一句話:葫蘆官亂判葫蘆案。他想,瞿冒聖總會向所有學員交底,說出他為什麼以他令人難解的方式任命班長副班長吧?
可是,夢獨失望了,林峰也失望了,很多學員都失望了,他們沒有從瞿冒聖的嘴裏得知答案。
在以後長長的日子裏,夢獨曾經多次以善良之心推測過,他認為瞿冒聖再是葫蘆,總不至於葫蘆到亂點兵的地步;他想,興許瞿冒聖已經翻看過所有人的檔案,把檔案里入了組織的及立了功的學員專門排在了各個班前面,在這些學員尚未報到入校時,他們便被瞿冒聖任命為班長和副班長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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