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利爪出現的突然,又消失的突然。
三七不敢耽誤,趁機切斷季洛娘胸口處的那朵彼岸花。
只是,那朵彼岸花雖被切斷,季洛娘的靈魂卻沒停止崩壞。
三七看到了她千瘡百孔的靈魂,那些操縱控制她的無形絲線,在她靈魂上扎出了一個個細密的孔洞。
像是瘢痕一般,在一點點侵蝕她的魂魄。
季洛娘的瞳孔已開始渙散了,她手指無力的顫動着,像是在尋覓着什麼。
三七抱着她,順着她的手,看向周圍。
花海已零落,春娘子等人的骸骨也已破碎,自骸骨中飄出光點,那些光點是春娘子死人的殘魂,她們艱難地、宛如匍匐般,朝季洛娘挪行而來。
三七看到了五個相依相偎的靈魂。
——救救她。
——救救洛姐姐。
——救救洛娘。
三七又聽到了她們祈求的心聲。
忽然,悶雷聲在鬼蜮外轟鳴而起,震盪着鬼蜮。
季洛娘五人的魂魄險些在雷聲中潰散,三七的影子立刻包裹住她們的殘魂,她抬起頭,視線似穿過了鬼蜮,看向蒼穹。
「不人不鬼為邪煞,天道不允其存世」
「憑什麼呢」三七喃喃道,她眼中驟然爬滿戾色,怒聲質問:「你憑什麼不允!她們又做錯了什麼!」
黑暗覆蓋她的雙眼,黑影包裹住整個鬼蜮。
「我偏要她們活下去!」
刑部大牢外,悶雷滾滾。
所有人都驚懼不安的望着蒼穹,雷霆照亮了黑夜,魑魅魍魎遁入地下,不敢冒頭。
雲不餓急的原地跺腳:「不對勁,不對勁啊!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連雷罰都給吸引過來了!」
傀一也不安的四處尋覓吊吊的身影,剛剛吊吊還一直在他身邊,可雷聲響起後,吊吊立刻不見了。
「不餓道長,裏面肯定出事了,咱們得進去!」
「要是能進去我早進去了!」雲不餓抓瞎。
三七在大牢外設了結界,這一次她把燕度都攔在了外面,壓根沒人能闖進去。
「我就不信了!」衛灼提刀就上,那股無形的結界擋住他,他不信邪,揮刀便砍,可朴刀像是砍在銅牆鐵壁上,巨大的回震,震得他虎口發麻。
這種時刻,最該緊張的人卻一反常態的冷靜。
燕度凝視着蒼穹,頭頂悶雷聲滾滾,那雷聲入耳,他卻感覺肺腑都在跟隨震盪,心裏湧出一種陌生的蠢蠢欲動感,似飢餓、似興奮、又帶着幾分怪異的厭惡和牴觸。
就像是離圈的羊,羊圈既是家,又是束縛。
忽起的犬吠聲,讓所有人一驚。
一頭黑犬從長空上一躍而下,那犬吠聲似狼嘯,令人頭皮發麻,硬生生打斷了雷鳴聲。
所有人都駭然的看着這隻大黑狗。
雲不餓雙眼一亮:「小王哥!」
大黑狗沒給雲不餓眼神,它徑直朝結界撞去,出人意料的,宛如霸王般出場的它硬生生被結界給彈了回來。
雖然不合時宜,但衛統領不小心嗤笑出了聲。
哪兒來的傻狗?
小王瞥了一眼這個敢笑話自己的凡人,很好,它記住這廝了!
「汪!」小王扭頭對燕度一聲狗叫。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死對頭間詭異的有了默契。
燕度摘下十全十美牌,緊握在手心,大步朝前,順手奪過衛灼手裏的朴刀,刀鋒在他手裏挽了一圈,蓄勢朝下狠狠一斬,似有什麼被斬開的聲音。
小王眼神詭異的瞄向燕度,果然這死小白臉能破結界!
當年黃泉村的結界就攔不住這小子!
一人一狗的身影沒入刑部大牢,衛灼剛想跟上去,砰的一聲撞了個結實,他伸手又觸摸到無形的屏障,登時不服了。
「為什麼?燕度憑什麼能進去?」
周副將翻白眼,刑部的其他人疑惑道:「哪來的燕少將軍?衛統領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剛剛那人不是燕少將軍啊!」
「就是,我家少將軍可老老實實在府裏面壁思過呢!」周副將一聲吆喝:「衛統領,你挾私報復要不得啊!老爺們心胸寬廣點!」
衛灼嘴角抽了抽,剛剛那個平平無奇醜侍衛若不是燕度假扮的,他改姓燕!
不過,剛剛他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倒不是真有心要在這節骨眼背刺燕度。
「是呢,夜黑風高的,本統領看走了眼」衛灼幽幽道,目光凝視黑黢黢的刑部大牢,不知怎麼的,就笑了。
燕度能進去,是因為燕度對她來說是例外嗎?
鬼蜮內一人一狗疾行。
地上是一片破碎的血花,鬼氣朝着燕度蜂擁而起,像是惡狼尋覓到了鮮甜血食。
「滾!」小王一聲怒吼,將血花震開。
它看了眼燕度,狗眉皺緊,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當年他闖入陰陽路時,就引得魑魅魍魎垂涎,誰都想啃他一口。
他一進這鬼蜮,這些鬼氣也都躁動不安起來。
小王的鬼氣包裹住狗身,它周身黑焰飄搖,身體驟然壯大起來,形同巨狼。
「上來!」它對着燕度一吼。
燕度自然也不會客氣,利落的翻到它背上,朴刀一揮,又斬碎襲來的鬼氣。
小王背着他,縱身一躍便是十來米,一邊狂奔,它一邊罵着:「為了三三,本王才紆尊降貴讓你騎一騎,等出去後,本王遲早咬死你!」
燕度面不改色,「期待,我也很想嘗嘗狗肉的味道。」
小王齜牙咧嘴,跑起來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周遭花海零落,整個鬼蜮宛若妖花的墳場。
墳場中央,白骨堆疊,少女懷抱着一人,周身的鬼力翻湧着,她雙眼已成漆黑一片。
燕度驟然從小王身上躍下,朝她疾跑而去。
然而三七所處之地已成黑暗一片,那黑暗化為泥沼,燕度只是剛剛踏入,就被困住雙腳。
小王也同樣如此,它身形縮回正常的狗狗尺寸,對着三七大喊:
「三三!你在做什麼!快停下來!」
三七抬起頭,她一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緊皺的眉顯出了幾分痛苦。
小王臉色大變,「快住手!」
三七紅唇微啟,一股寒氣自她唇間溢出,宛如白霧,她的聲音變得縹緲如煙,透着一種不真實,仿佛並非從她體內發出的。
「我要她們活。」
「我可以讓她們活的,但我想不起來該怎麼做了」
「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呢」三七蹙着眉。
小王渾身狗毛都要炸開了,它顧不上許多,對燕度道:「阻止她!絕對不能讓她恢復記憶!她現在的身體和靈魂扛不住的!」
燕度神情驟凜,他身體匍匐了下去,用盡全力朝三七靠近。
小王也在掙扎着,可困住它的是三七的力量,這是它的締造者,它的主人,天然對它有着壓制,它困在泥沼中,無法動彈絲毫。
反倒是燕度,雖然緩慢,但他實打實的縮短了與三七的距離。
小王瞳孔突然縮緊,它看到了燕度每前進一寸,身上就會多出幾道血口子。
它太清楚不過這些『泥沼』是什麼了,那是三七本源力量的顯化,能吞噬一切鬼物,對活人來說,在這『泥沼』中活動的痛楚不亞於千刀萬剮。
可這個小白臉竟吭都沒吭一聲,就這麼忍下來了?
燕度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他緊咬着牙關,忍住千刀萬剮之痛,奮力移動到了三七身旁。
身後是小王疑惑不解的聲音,「為什麼?」
它不理解,燕度為何能為三三做到這一步?
他不是它們,他與三三也只是曾經在陰陽路上同行了幾年,三三的確救了他許多次,可凡人之身、凡人之力何其脆弱,他為何能堅持到這一步?
燕度終於到了三七身邊,他用盡全力,從後抱住了她。
像是回答小王的疑問,又像是剖心自鑒般,喃喃道:「我答應過她的」
「她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我保護她。」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他手腕上的紅繩觸及她的肌膚,十全十美牌緊貼着她的手背。
「三七,醒過來。」
「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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