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李敘白盯着宋時雨。
宋時雨微微低頭,盯着半舊的棉被。
「你不想問點什麼?」
「你不想說點什麼?」
宋時雨和李敘白同時開口,皆是一愣。
「審人怪費勁的,還是你自己說吧。」李敘白靜了片刻,突然似笑非笑道。
宋時雨看了李敘白一眼,神情恢復的往日的淡漠,只是那雙紅腫不堪的眼,證實了方才她的失態痛苦只是個幻覺:「二郎想問什麼?萬一我說的,不是二郎想聽的呢?二郎還是別問了,省的自取其辱。」
「哎喲我去!」李敘白氣得跳腳,爆了句粗口:「不想說拉倒,老子還不想聽呢。」他拔腿往外走,剛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警告宋時雨:「我再提醒你一遍,宋時雨,你現在是李家的大嫂,想找死最好掂量掂量,找個沒人的地方死去,別連累了我們這些人,我們可還沒活夠呢!」
宋時雨目送李敘白離開,突然泄了一口氣,整個人頹然的靠在炕頭,神情怔忪。
為什麼會這樣?
她分明已經阻止了顧時宴那個蠢貨,顧府怎麼還會和上輩子一樣,滿門下獄抄家?
宋時雨眨了眨眼,將眼眶中的淚逼了回去。
事情也沒有壞到底,還有挽救的餘地。
這輩子顧家滿門活罪的時候,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上輩子那個年幼無知,什麼都做不了的五歲孩童了。
她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一定可以!
她慢慢的握緊雙拳,仔細回憶起上輩子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可以改變顧府命運的事情。
宋時雨閉目片刻,突然睜開了眼睛。
對,呂夷簡!
曹和勇被貶,呂夷簡上位!
她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找熊天強了!
熊天強明面上是乘風賭場的東家,背後卻另有主子,且勢力不小。
她或可以從這裏找到突破口。
她掀開棉被下炕。
突然身形一頓。
不對,今日顧府被押送下獄的人里,似乎少了兩個人!
宋時雨神情大變,倏然開門闖了出去,誰知正與靠在門口的李敘白撞了個滿懷。
「你幹啥,瘋了吧你!」李敘白捂着被撞得酸疼的下巴,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要你管!」宋時雨摸了摸腦門,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門。
李敘白被宋時雨搶白了一頓,頓時覺得自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
他就多餘管她的閒事!
他跟李敘璋和李雲暖打了聲招呼,午飯都沒心情吃了,便去路路通車馬行上工去了。
李敘白心神不寧的在二樓雅間坐了半晌。
時氣漸暖,下晌人大都容易犯困,尤其是沒事可乾的雅間夥計,個個都找了個沒人留意的角落打起瞌睡來。
漸漸的鼾聲四起。
李敘白實在無聊,下樓一看,樓下的情景更囂張了。
不光是蘇掌柜不見了,夥計都直接原地臥倒了,鼾聲如雷,連門板都上了一半。
這也消極怠工的太明顯了!
必須得扣工錢!
李敘白暗自發笑,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往後院走去。
他方便了一下,剛提着褲子走出來,就聽見旁邊傳來個驚魂未定的聲音:「李敘白,李敘白。」
那聲音壓得極低,在寂靜的下晌,聽來竟有些午夜幽魂的驚悚感。
李敘白轉頭望了一圈:「誰啊,叫魂呢?」
「噓,這呢,李敘白,這呢。」那聲音在李敘白的右後方再度響起。
李敘白循聲望去。
只見馬棚的角落裏堆着的一堆稻草上,露出半張臉來。
李敘白嚇得倒退兩步:「你,是人是鬼!」
「是我,李敘白,是我啊。」那人發出遊魂一般的低呼。
李敘白壯着膽子走過去。
不看則已,一看嚇的更狠。
那張臉抹的髒兮兮的,頭髮也刻意散下來,遮住了額頭,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顧時宴,你,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在台獄裏嗎,你,你越獄了,挺有本事的啊你!」李敘白不遠不近的在馬鵬外頭站着,震驚道。
顧時宴一臉後怕的搖頭:「沒,沒有,我,我只是僥倖跑出來了,沒有,沒有被御林軍抓到,你,你別告發我。」
李敘白皺了皺眉頭:「不是,七姑娘,你怕我告發你,那你別叫我啊,等天黑了,你不聲不響的跑了就行了啊,你叫我幹啥,你看這,我現在假裝不知道都不行了。」
顧時宴都快哭了:「我餓了。」
「我也餓了。」顧時宴的話音方落,草堆里又探出一個更小的腦袋來,滿臉稚氣的望着李敘白。
李敘白傻了:「這,這又是誰啊?你弟弟?」
顧時宴趕忙把那稚氣的小腦袋按回稻草堆,顧左右而言他的打了個哈哈:「沒,沒誰,」她微微一頓,咽了口口水:「你有吃的嗎,我,餓得很。」
李敘白秉承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則,沒再追問什麼,轉身去灶房拿了兩個白饅頭出來,遞給大半個身子都埋在稻草堆里的顧時宴:「給,就剩這個了,湊合吃吧。」
顧時宴塞給草堆里的孩子一個,自己大口大口的啃起另一個。
「七姐,太幹了,我吃不下。」稻草堆里又響起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顧時宴郝然的望着李敘白:「那個,你有水嗎?」
「事還挺多,等着啊。」李敘白舀了一瓢井水,又遞了過去。
那孩子剛喝了一口水,前頭廳堂里就傳來踹門聲和叫嚷聲。
李敘白趕忙跑了出去。
只見樓上樓下的夥計都跑出來了,蘇掌柜站在門口正在交涉什麼。
一隊御林軍將車馬行的門口圍了起來。
李敘白心裏咯噔一下,擔憂的望了後院一眼。
但是這個時候去報信太扎眼了,他沒敢擅動。
「軍爺,軍爺,你看我們這都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怎麼會窩藏逃犯呢。」蘇掌柜陪着笑臉,給御林軍們一人塞了一個荷包。
為首的御林軍掂了掂,吩咐了一聲:「搜查的時候小心些,別弄壞了店家的東西。」
其餘的御林軍其聲稱是。
蘇掌柜這才敢放這群人進來,擦了把冷汗對李敘白道:「這些人如狼似虎的,若是不打點打點,一通搜查下來,咱店裏一件兒物件兒都剩不下了。」
李敘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連連望向後院。
御林軍將樓上樓下搜了個遍,一無所獲,一挑帘子,就往後院去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李敘白暗暗叫苦,趕忙迎了上去:「軍爺,軍爺,後院是養馬的地方,臭的很。」
為首的御林軍上下打量了李敘白一眼,一把推開了他:「搜。」
蘇掌柜扶住李敘白,不解的問道:「二郎,你怎麼了,後院不就是幾匹馬值點錢嗎,馬又藏不住人,你慌什麼?」
李敘白的臉色格外難看。
馬是藏不住人,可稻草堆里能藏人啊!
御林軍在後院搜了一遍,看到了掉在稻草堆前頭的葫蘆瓢。
李敘白剛忙上前解釋:「我剛給馬添水來着。」
為首的御林軍死死盯着那處稻草堆,臉色越發的不善。
李敘白心裏七上八下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為首的御林軍揮了下手。
立馬有兩個御林軍齊齊上前,抽出長劍,往稻草堆捅了兩下。
李敘白簡直要嚇瘋了,滿頭滿腦的汗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在看到御林軍抽回來的劍上乾乾淨淨的,沒有半點血跡,為首的御林軍才發了話,去搜下一家。
李敘白這才敢透出一口氣,差點栽倒在地上。
「二郎,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蘇掌柜奇怪道。
李敘白搖了搖頭:「沒事,我哪見過這場面啊,嚇得,嚇得。」
「膽小如鼠。」方管事冷笑着走過去。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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