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公子這一番話,可算是把家中老底都掀了個遍。
甚至,不光是柳家的,連越家的底都透露了不少。
這話要是落在有心人耳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落了人口舌。
葉青釉是真的吃驚,所以說話時,聲音難免就大了一些。
越明禮有些侷促,下意識別過臉去。
今日鬧了半日,正是天光將完的時候,庭中的餘暉碎盡,撒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一雙越發清澄透亮的眸子來。
葉青釉心頭一跳,生怕對方死心不改,會說出什麼諸如『我心意在此,告知小娘子也無妨』『總得知道的』之類的孟浪之語,正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將話頭輕輕巧巧的挑過去。
下一瞬,就聽越明禮輕聲喃喃道:
「這不是.......這不是剛好說起了嗎?」
一句話,就令葉青釉心頭原本有些懸起的心思鬆懈下來——
是哩。
越小公子這樣說一句話臉紅半晌,動不動就掏銀錢當冤大頭的人,可說不出什麼孟浪之語。
她撐着牆調戲越小公子,將人逗的面紅耳赤,羞憤自盡的概率,都比越小公子說些什麼孟浪話調戲她的可能性大。
不但大,而且大的多。
葉青釉垂下眼,輕輕應了一聲,直至兩人沉默齊肩行至前廳廊口,才復又問道:
「小公子原先說過,是準備參加科舉的,對吧?」
越明禮正滿心紛亂,聽到小娘子問,連忙周身一肅,想也不想就連忙回道:
「是。」
「不過不着急,年前陛下才同宰輔大人敲定往後科舉為三年一屆,師長曾說過,我還需要再沉澱學問,後年的科舉想必是不去的,可能會在五年後再參與秋闈,尋機會入仕。」
與話本子裏年紀輕輕就慧名遠揚的少年登科,金榜題名,受驚榮寵不同。
除非是真正萬人.....不,千萬人中難覓的天才,不然正經有家底的官宦之家,都不會讓自家孩子過早入仕。
一來,年紀過小的話,並不能參加正常的童生試、鄉試與會試。
他們參加的,是一種叫做『神童舉』的考試。
考試的目的、內容、時間以及結果,完全與正常考試不同。
《漢書》曾記,漢初蕭何草創漢律時規定——
「太史試學童,能諷書九千字以上乃得為史。」
這就是在說,『神童舉』中的試員,只需要能寫九千個字,就已經算是不得了的事情,八成都可以『中舉』,選做官吏。
這種方式更加考查書本知識和書寫能力,與正經出試題,選官出仕的考生有極大的不同,能觸及的上限,自然也更低一些。
古往今來,不敢誇下海口言之鑿鑿,可位極人臣,青史留名之人,大多確實不會出自神童舉。
如此,自然心中門清,又有能耐的父兄師長大多都會規勸學子晚些出仕。
一來,可以多學一些,鞏固自身。
二來,也可以規避掉太早出仕,導致被迫參加神童舉,又不懂得官場沉浮,糊裏糊塗惹人發笑的情況。
越明禮今年不過十六,五年後也不過是二十一,正是恰好的時候。
葉青釉對這個結果不覺得意外,只是復又問道:
「那若你五年後沒有考中,往後還繼續考嗎?」
「你若一輩子屢試不第,沒法子領俸祿,衣食住行這些銀錢,你準備從哪裏來?」
這話說的,着實是有些像是一盆冷水。
可落在越明禮的耳中,其中的探聽之意,着實如同一道微不可查的驚雷貫穿心房。
他不知道葉小娘子為什麼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可他又不敢想,因為光是想,就能把他驚得手足無措,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裏。
越明禮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我,我應該,沒那麼差......」
不說是參加殿試,位列前二甲,能同狀元榜眼打馬遊街。
可他畢竟從小也拜入大儒門下,認真仔細研讀過經史子集,他又有得力的父兄,按道理來說,在三甲榜上落個名字,而後等待朝廷補缺,一兩年後上任,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
葉小娘子為什麼突然這樣說起,是在擔心他考不上嗎?
還是,還是......
還是,在擔心若真的與他婚配,往後只能吃糠咽菜?
越明禮心中這抹念頭一閃而過,當即抬手就往自己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自己也太孟浪了!
怎麼能這麼能將葉小娘子想的這麼市儈呢!
況且他才多大,葉小娘子才多大,這個念頭要是說出去,可不得污了葉小娘子的名聲嗎?
越明禮胸腔中跳動的正厲害的那顆心臟慢慢平復下來,抬眼正要說話,就瞧見葉青釉正以一臉見鬼一般的表情正在盯着自己....或者說,被扇紅的那半邊臉。
於是,他原本已經想好的話又開始磕磕絆絆起來:
「考,考兩次,若沒法子入仕,就不再考......」
「我真正承乾爹的嗣後,應該會有一部分銀錢,買些地與鋪面,做個小富家翁應當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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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原本家裏人給他的打算。
可真的說出來之後,對上葉小娘子那雙如古井無波的眼,越明禮便又不確定起來——
或許是會有的。
可不到自己手上的東西,永遠不算是自己的東西,更無法許諾什麼。
真令人煩惱,若自己已像大哥一樣,已經有官身,或手中有大筆銀錢就好了。
他一定,讓葉小娘子很失望吧?
自幼便無憂無慮的越小公子生平第一次,為世俗之物煩惱起來。
果然,正如越明禮所料,話音落地,就聽葉青釉結結實實的嘆了口氣。
越明禮聽得心驚膽戰,心中煎熬的厲害,下一瞬,又聽葉小娘子的聲音開口嘀咕道:
「這樣啊,我還想着你要是一直考不上,又無銀錢傍身,便有機會......」
往後的幾個字,被葉青釉湮滅在口中,越明禮凝神細聽,卻怎麼也無法聽清楚。
葉青釉回過神來,也是有些失笑——
可這恰恰好,也確實是她行蹤所想。
若是越小公子屢試不第,雖說學問不成,手無縛雞之力也賺不到什麼銀錢,可勝也勝在如此,只能依靠於她。
往後,一個體弱貌美的小夫郎往家裏一坐,每日也不往外跑,每日除了摸瓷狸奴就是讀書,放下書還總會用那一雙崇拜的星星眼盯着人瞧,一遍遍說『小娘子真是太厲害了』.......
或許,也是不錯。
越明禮沒有聽清,可他向來也不是遇事,或有誤會後會藏着掖着不說清的人,當即就要再問。
可也正是恰在此時,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從門庭外緩步而來,正是晚了一步的越大公子。
越縝寬肩窄腰,行動恰若虎視病行,迫人的緊,幾步就來到了兩人面前,待瞧清楚兩人的場景,當即一臉古怪:
「葉小娘子,你如今喜歡扇人巴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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