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世明商路筆記 4.5

    4.5

    新年新氣象，攪拌站領導班子也是如此，作為一家全資國企，必要的會議、視察和講話還是要有的。會議室里，副總及以上的領導們，互相拜着晚年，之後進入會議階段。董事長薛四首先發言：「各位同仁大家過年好哇，先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認識，就是那位美女，趙麗。經院裏研究決定，趙麗為咱們班子成員、副總，主要分管材料科和實驗室。」對於增加一名副總的事情，顯然秋傑已經提前知曉，所以並不詫異，另外幾個人眼神不約而同看向會議桌末端的趙麗，薛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豎起食指向上指了指接着說到：「院裏的安排嘛，大家今後要通力合作，團結一致，完成院裏安排的任務。趙麗，你先給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怎麼樣？」說是上面安排，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你薛四和老郭的安排嗎？幾個副總暗自琢磨着。薛四話音剛落，會議桌尾端站便起一位不到40歲的女性，穿着一身黑色職業西服，1米7幾的個子，身材不胖不瘦，留着幹練的短髮，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向大家點了點頭之後說到：「董事長、各位領導大家好，我叫趙麗，對於學歷這些，用於年輕人面試的東西我就不提了，我呢之前在咱們煤管局分管了7年供應，和咱們站里材料科是一個道理，漂亮話我在各位前輩面前也不多講，希望將來用工作結果，給各位前輩和院裏一個滿意的答卷，以後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指教。」簡短的幾句介紹後，會議室里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趙麗確實有着紮實的工作經驗，何況還有局裏的工作履歷，但工作經驗和履歷的背後卻是薛四的師傅，趙麗的表叔，郭院長。

    薛四看了一眼坐在左手第一位的秋傑，說到：「秋總，你是不是給咱趙總介紹一下在坐的各位？」秋傑眉頭微微一皺，剎那間又面帶着微笑，慢悠悠的開口說到：「董事長吶，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干好我這攤子已經不容易吶，其他各位老總分管什麼？你不提醒我都快記不清嘍！」會議室里傳來一陣開玩笑的笑罵聲，薛四和秋傑的暗鬥不是一天兩天，表面上大家卻又你好我好，薛四是郭院長的人，這一點勘察院和攪拌站可謂無人不知，卻是秋傑的背景沒多少人了解，只有傳言秋傑和煤管局某位領導是親戚關係，至於什麼親戚？不知道，什麼領導？多數人更是無從知曉，大家只知道坐在這裏最年輕的秋傑，消息靈通，想辦的事情，更是百分之八九十都能辦的到。

    會議桌上薛四指着秋傑笑了笑，接着到：「看來要給你秋總加加擔子才行吶，小謝，你來給趙總介紹一下吧！」小謝是薛四的司機兼助理，他起身向眾人鞠了一躬，從趙麗身邊的人開始介紹到：「你身邊這位叫耿百慶，耿副總主目前要負責站里的安全和維修。這位是李強，李副總是咱們站里技術總工，目前主要負責實驗室和商混配比。這位是張大勝，張副總目前主要負責生產和經營。這位是秋總，秋總是咱們辦公室主任，人事、後勤等一些工作都由秋總負責…」說罷又向幾人鞠了一躬，這才在自己位置坐下。「好，咱們言歸正傳！」薛四坐直了身子接着到：「去年，我們任務完成不錯，根據生產、經營部張總遞交院裏的報表，上頭給予我們站里10萬元現金獎勵，至於怎麼用，張總是否也給咱們安排安排？」薛四瞟了一眼張大勝接着到：「不過因為這份報表，上頭今年給咱們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銷售任務，大家都說說，去年有沒有什麼未完成工程項目，今年有哪些項目合同可以跟進、簽署！」薛四這兩句話明顯有些挑釁的意思，此時張大勝分管着經營與生產兩個口，作為副總，年底在院裏做工作總結匯報再也正常不過，但是董事長薛四盡然對此事一無所知，最後還是院領導通報給薛四，身為董事長自然心懷不滿。

    此時作為分管領導趙大勝看幾人一眼，接話到：「去年的工程大概還能幹兩千多萬，努努力，今年完成要求不算困難。但銷售任務是一方面，生產也是一方面，銷售能不能跟得上？要看生產，生產能不能跟的上？這要看材料是否能充足供應。據我所知，原料不夠，特別是水泥，還有其他材料質量和配比問題，現在都是事兒，客戶給我反應質量問題也不是一次兩次，不光我銷售和生產要跟上，大家也都要解決問題才是！」趙大勝很輕鬆的把鍋甩向材料科和實驗室，這也是新來趙麗的分管範圍，不等趙麗接話，薛四看向幾人到：「嗯，張總反饋的問題比較全面，幾句話就說明白我們站里諸多問題。」接着，又看向張大勝到：「先說這生產和經營，你一個人挑着這麼重兩副擔子，真是不容易吶！」趙大勝略做思考，身體靠在椅子上說到：「董事長，我真是老嘍，再說沒幾年就要退休，很多時候確實有些力不從心吶。工作嘛，遲早要有年親人來接手，剛才您還說到，要給秋總加加擔子，我看吶，不妨就讓秋總替我分擔一塊。董事長，您看？」說罷張大勝笑呵呵的看向秋傑和其他幾人。張大勝也是院裏的老人，和秋傑淵源頗深，也是為數不多知道秋傑背景的其中一位。薛四指着張大勝笑呵呵的說：「真是老滑頭！」說罷又看向秋傑到：「秋總，你怎麼說？」不待面無表情的秋傑說話，趙麗便接話到：「董事長吶，依我看趙總這是在發揚風格呢，再說這麼大一個單位，張總管着經營銷售和生產，擔子確實太重，不如張總在發揚一下，把經營銷售的擔子交給秋總怎麼樣？」按照薛四和趙麗兩人事前約定，先是打壓一下張大勝，臨近退休，又深諳企業之道的張大勝，自然會提出壓力過大、分分擔子的要求，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以往的會議張大勝就多次提出。之後再由趙麗提出方案，儘量讓背景深厚的秋傑把銷售分管起來。經營銷售工作，十天有八天在陪客戶應酬、喝酒，時間一長，自然對辦公室和人事工作無暇他顧，遠離中樞，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大勝沒有顧忌女士在場，獨自點燃一根香煙到：「要說工作嘛，我全放下都成。也不是我倚老賣老，只是這經營銷售，我擔心秋總一時半會不好對接，大家都知道，這方面的工作無非就是混個臉熟，喝酒應酬，沒什麼難度！」深深吸了口煙張大勝接着到：「當然我不是說秋總能力有問題。這樣吧，如果董事長和秋總，都認為沒什麼問題，我就再發揚一會風格，我陪着秋總，爭取一年之內，讓秋總和我那些客戶都成為老朋友！」秋傑得知要來一位新副總，而且權利結構會發生變化，自然意料到自己，提前也和張大勝有過簡單交流，至於今天的發揮，完全是張大勝個人所為。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要論起打太極沒得說，論起工作安排更沒的說，你不是要秋傑遠離中樞，去做經營銷售嗎？沒問題，我們兩個副總都去，我看看你這薛大董事長，帶着趙麗這騷貨怎麼把這一攤子事情玩兒轉。

    要說調整，除兩個當事人外，波及到的就是李強，可李強這位技術總工，只是在攪拌站被默認，並沒有得到院裏或者局裏的認可，自己除了一些工作經驗，就只剩下董事長的關照，並沒有什麼身後的背景和過硬的技術，所以對於趙麗的分權，他到樂享其成，對他來說，事後找董事長和秋總聊聊，只要不降工資，別的事情嘛，全部配合就是。人事和權利結構調整，並沒有波及到剩餘幾人，會議室短暫沉默後薛四看着趙麗開口到：「趙總剛來我們單位，對整體運營、管理了解還不夠透徹，需要多和大家磨合磨合。」接着看向張大勝笑到：「嘿嘿，你個老張，想提前退休？」頓了幾秒鐘後才又接着到：「想都別想，我看吶，你把生產交給秋總，要發揚風格，更要發揮餘熱嘛！啊？就這樣！」張大勝笑着點點頭到：「一切聽董事長安排！」薛四看向秋傑到：「怎麼樣？老同志該發揚的、該發揮的，我看都沒什麼問題。秋總，你呢？要不要主動接起這擔子？」秋傑原本目視前方，好像這一切都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聽薛四拍板又主動問起自己，這才略微扭頭看了一眼薛四，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慢悠悠說到：「行，那我就試試！」說罷又斜了一眼其他幾人，目光落在張大勝處微微一笑，最後仍然面無表情，目視前方。

    會議接下來的內容，主要圍繞原材料是否充足、質量是否達標、混凝土質量達標程度等問題展開。所有問題，最終就看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要怎麼燒起來。

    會議之後一行人來到儲料場，材料科科長李樹仁陪同前往。老君兒看到這七八個人，董事長帶頭不說，還有秋總的陪同，很自然的意識到，要有些變化吶。「走吧小文兒，出去接駕嘍！」由於自己的崗位和一切不如意，文世明內心自卑，一直不願意和老君兒、老鏟子以外的人打交道，所以推脫到：「師傅，這麼多人，我又是一個勤雜工，還是不去的好吧？」師傅，這個稱呼是文世明內心的定位，自己來到站里，老君兒是唯一能讓自己知道更多事情的人，也是不嫌棄自己，對自己還不錯的一個人。

    老君兒笑了笑到：「走吧，都喊我師傅，還不聽師傅的？」文世明內心懊悔，這個稱呼有些叫早了，不過轉念又一想，甭管稱呼什麼，老君兒應該都會叫自己陪同着，至於原因嘛，文世明此時當然還不明白。師徒二人老遠便在料場門口等着，待一行人走到近前，師徒二人側了側身，把路讓開。事實證明文世明想的有些多，什麼自卑不自卑，什麼工作崗位問題，老君兒和自己只是芝麻大點的小角色，壓根兒沒有人去關注他們。薛四走在最前面，向兩人微微點了點頭，其餘人或交頭接耳，或目視前方，總之，沒有任何人，再和他倆有一絲互動。兩人也只有跟在隊伍最後面吃土的份兒。

    一行人走到型號1-2石子堆放處，材料科科長李樹仁，向大家介紹到：「咱們現有1-2的石子庫存，大約五千噸左右，按照料場堆放總量來說，達到三萬噸應該不成問題！」趙麗隨口問到：「李科長這數據從哪裏得來？準確嗎？另外，庫存質量是否全部達標？」對於新上司的提問，李樹仁自然不敢怠慢。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到：「這裏有入庫過磅單的匯總，結合生產科給到的材料配比單來看，這個數據基本準確，誤差不會超過五十噸，產品合格率應該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趙麗走到大堆石料前，用黑色高跟鞋把石料分開，李樹仁看着到一幕，忙向最後方看了看，對着老君兒喊道：「趕緊去拿把鐵鍬過來！」不等文世明回過神，老君兒便一路小跑，拿着鐵鍬跑到料堆前，不由分說便準備上手幹活，李樹仁一把奪過鐵鍬，小聲對老君兒說了聲：「你去吧！」，之後親自上手，一邊用鐵鍬把石料翻開，一邊說到：「趙總，您看，基本沒什麼問題！」隨着李樹仁手中的動作，石料堆泛起一小股灰塵。趙麗單手在面左右扇動了一番，等到那小股灰塵散去，這才蹲下身子，石料連帶着石粉都被她抓在手中，接連抓了幾次後，趙麗站起身子搖着頭到：「看來對於石料質量問題，咱們部門還要開會研究研究！」李樹仁一臉尷尬，搓着手到：「是，是，聽從領導安排！」這時薛四接話到：「趙總可是上面派下來的專業人士，樹仁吶，你要多多學習，聽取意見！」李樹仁連忙點頭稱是，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工作，接下來，一行人又對其他原材料做了一番調查，看樣子趙麗並不是很滿意，在本子上記了不少問題。一行人離開料場，老君兒抬起左手看看表，很是輕蔑的切了一聲，對文世明到：「看來李樹仁晉升無望嘍，走吧小文兒，喝酒去！」

    材料科一直沒有主管副總，不少人對這一位置虎視眈眈，李樹仁建站時就當上了材料科長，對於這個位置早就垂涎三尺，無奈自己根基過淺，在派別凌厲的攪拌站，又沒有站在任何一支隊伍當中，所以這位置自然是和自己失之交臂。老君兒看上去對這一切表現的很不在乎，但是小跑着拿鐵鍬這一舉動，已經表明他的內心。文世明默默跟在身後，對剛才自己是否要陪同着出來的想法，感到是那般可笑，像透明人一樣跟着走來走去，根本沒有人在乎自己，所有一些想法，無非都是自作多情罷了，一股淒涼的自卑感在心裏由然而生。

    文世明領着每月1600元，按時發放的工資，如若行屍走肉一般，看不到未來，也不會餓死到現在。24小時的工作中，老君兒的酒，無疑，可以讓自己短暫的忘記痛苦。當然也不能總蹭別人的酒，自己那點工資，又難以支撐日常開銷。無奈，還是要靠老爹每月幾百塊的補貼，偶爾還要問牛振偉或薛志斌借錢，這樣才能勉強度日，不知什麼時候，大家再也不像從前那般通宵上網，薛志斌在單位埋頭苦幹，每月工資是幾個人當中最高的一個，牛振偉卻沾染了賭博，這是文世明很久之後才知道的事情。閒來無事除了和遙遠的高彤彤聊天解悶，自己還會拿起石子，在滿是石粉的地面，寫上那再熟悉不過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雖然這樣激勵着自己，但現實卻無可奈何。諾基亞手機早就可以通過WAP瀏覽網絡，文世明會利用它來瀏覽網絡一些文章、逛逛論壇，當然還會通過小說來打發時間。每當文世明坐在通勤車最後一排，無助看向窗外的時候，他仍然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就是使不出來，他看不到未來，對未來的一切更是百般迷茫。這時，他又會習慣的拿出手機，做另外一件日常工作，瀏覽網絡，並且仔細搜索，怎麼自殺，最快、痛苦最小。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