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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閣之中,沈槐奚一直盯着江晏棲的面龐,先出聲道:「阿晏可知我這些時日是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誠然,此事看個表面,是江晏棲理虧。
可拋開事實不談,江晏棲也沒做錯。
盛夏少有的綿綿清風輕輕撫弄着枝柳,似柳葉纖細,這仲夏少有冷清的徘徊。
江晏棲看着對面的如玉少年,容色清冷淡漠,「槐奚,好久不見。」
沈槐奚聽後,眉眼微彎,琥珀色的淨眸比天湖明亮兩分,這些日的鬱氣也似乎一鬨而散了。雖然阿晏同他見面總只有這冷漠的一句百年不變的問候語,可他聽到總是覺得親切的,「好久不見,阿晏。」
江晏棲坐在茶案旁,一身青衣雲緞,青絲垂地,外白淺的薄紗鋪在清癯的身形上,綻開最溫冷的風華,「槐奚想質問我為何來了上京嗎?」
「質問?阿晏,這麼多年了,不論你做過什麼,槐奚何曾質問過你一句?」茶案對面,沈槐奚修長冷白的指節觸着那白煙氤氳的茶水,似乎感覺不到燙一般,他那張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的面龐攏着一層薄薄的霧氣,「是你一直覺得槐奚是枷鎖。」
江晏棲聞言,微微垂眉,她嗓音清平,「槐奚,我不曾這樣想過,只是……」
江晏棲話未落,沈槐奚卻是長眉微彎,琥珀色的鳳眸噙着灼灼之色,似紅梅點雪,驚絕之色。他打斷了江晏棲的話,他不想聽阿晏的拒絕,「阿晏,我做了大齊此次的狀元郎。」
「以槐奚之才,實至名歸。」見沈槐奚轉了話題,江晏棲斂眸,真心實意道。沈槐奚的確是個鬼才,十歲才開始習書識字,不過十載便文至大成。
沈槐奚早習慣了江晏棲不咸不淡的嗓音。只見着對面女子,他也覺歡喜。後他歪了歪頭,如瀑墨發斜在潤潤白衣上,音色清澈乾淨,「那阿晏以為,比之君上如何?」
此話倒沒明擺着說了——顧聽桉是探花郎,而他卻是狀元郎,當然是他厲害一點。
江晏棲卻只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槐奚比晏棲還大兩歲,怎又此般幼稚了?君上是大齊之主,學的是治國安民,槐奚是大齊臣子,學的是四書五經,又怎可比?」
沈槐奚聽後清澈慵懶的鳳眸終於暗下來幾分,他卻是笑問,「阿晏不喜歡嗎?」
「嗯。」江晏棲言簡意賅。
沈槐奚淨澈的鳳眸波瀾不驚,溫凝着對面女子,清澈慵懶的嗓音低沉兩分,「還是真如外界所言,阿晏都住進大齊後宮了……所以便幫着他說話?我與阿晏相識十載,竟還不抵其幾月……」
沈槐奚兀自呢喃着,眉眼間深藏的冷沉卻有些壓抑不住。
江晏棲看着對面垂首的少年,袖下雙手輕輕捏合,面色卻是平靜道:「我同槐奚相識十載,你於我又怎會是可有可無,只是亦僅此而已——」
沈槐奚聽後,抬了眸。
「槐奚,我只希望你此餘生喜樂安平便好。」江晏棲此次嗓音終於帶了幾分溫度在其中。
沈槐奚聽出江晏棲的關切,眉眼間的鬱結之氣頓散。隨之他輕輕搖頭,琥珀色的鳳眸似無界的碧水,鋪展開綿綿清透。他嗓音是極乾淨的,卻始終帶着執着在其中,「阿晏,如果你不想更近一步,我可以繼續陪着你——不論幾個十載。」
說着,沈槐奚雙眸緊緊凝着對面女子的面龐,「可阿晏要答應我,不會喜歡上別人——阿晏想做的事,不是只有大齊君上能做到,槐奚也能做。」
江晏棲自然知道,沈槐奚的確有兼併天下的能力,可他卻沒有博愛世人的情懷。他離了她面前,甚至比劊子手還要殘忍無情。
見江晏棲久久不語,沈槐奚澄澈的鳳眸似沾染了一絲委屈將無盡的執念壓在深處。他輕聲開口,在眾人面前慵懶無常的嗓音此刻卻有一絲顫抖,「阿晏,是你騙我在先。」
江晏棲平靜的眉眼一滯,清透的柳葉眸中划過幾絲冷然。她的確是騙了他那樁婚約,可到底是因他那日又失控了,甚至當着她的面虐殺了十數個人。
那血腥的一幕,江晏棲此生不想再見第二次。若非她早有北暮遭遇在前,恐怕此生都得避着沈槐奚走。
江晏棲嗓音淡淡,分明是無情之話,卻說得毫無負罪感,「槐奚,那樁婚約便當作廢吧。」
沈槐奚聞言一怔,那慵懶明淨的面龐上霎時裹挾了幾分冷肅,他雙眸凝着江晏棲道:「阿晏,甚至不願意給槐奚一個理由嗎?」
江晏棲淡淡道:「槐奚,你明白我那時為何要答應你,不要做掩耳盜鈴之事。」
阿晏的語氣總是這樣平靜得冷漠啊……沈槐奚聽後,忽然輕笑了一聲,「阿晏當時怕我失控?——」
「那阿晏便不怕,如今槐奚再次失控?」
話音剛落,沈槐奚忽的起身,直接便將江晏棲抵在了牆壁邊,他澄澈清亮的鳳眸泛着琥珀色的流光,可裏面卻似藏着洶湧的野獸,緊緊鎖定着江晏棲。
女子面色平靜,清透的柳葉眸仍不閃不避地看着沈槐奚。
沈槐奚凝着女子平靜的面龐,一時有種挫敗感。
他的阿晏無論何時都是這副神情,儘管心中已開始了審判自己,她卻還是這般理智到冷漠——就好像,做錯事的永遠不會是她。
沈槐奚不厭江晏棲與生俱來的平靜,卻厭她對他的渭涇分明。
沈槐奚聽到雅閣門口傳來了極細微的腳步聲,卻仍是一隻手輕輕撫上江晏棲的面龐,似在撫摸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他唇畔帶着笑意,靠近着江晏棲,「阿晏,你很怕這樣的我,是不是?」
「為什麼既然欺騙了,不能欺騙到底呢……」
沈槐奚的話亦平靜得可怕,面上帶着笑意,可此刻他那雙鳳眼中卻裝着望不到底的深邃,就如他內心深處一般。
所以,他一直覺得,他和阿晏本就該是一路人,不是嗎?
江晏棲被壓在牆壁上動不了,看着他這般的表情,不由想到那日她答應他婚約的畫面,那是沈槐奚從北暮來到大齊那日。
昏暗的地下室中,有一片一片的血肉沸騰在血水中,一根一根的人骨粘稠在一片暗紅的血液之中,被刨空的骨架勒進了十字架里,詭異的燭火散着幽光,沈槐奚那白的發冷的面龐在燭火下散着可怖,「阿晏,你說我把他們做成什麼樣才可稱得上藝術呢?」
沈槐奚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剔骨刀落在地上昏迷的人身上,一刀背部劃下去,男人的慘叫聲迴響在地下室中。他修長的手上沾了鮮血,極快的從男人身體上活活取下一截骨頭,起身慵懶地指着四角的屍體,「是那樣——還是這樣呢?」
「阿晏,嗯?」見江晏棲久久不曾回答,少年微笑着靠近。
「阿晏在北暮不是都見識過了嗎?鮮血我們是註定要沾染的——」
沈槐奚看着站着不動的江晏棲,將手中的剔骨刀放進了江晏棲手心中,指着地上的男人,「阿晏,他們可都是北暮人——」
「只有拿起刀,他們才知何為懼怕。」
……
想到這裏,江晏棲碧波無漾的柳葉眸忽划過幾絲波瀾,冷聲道:「不,槐奚……」
她還未說完,沈槐奚便抱着頭,恢復了清澈的神色,看向江晏棲,眸中帶着痛苦,「阿晏……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槐奚抱着江晏棲,口中喃喃:「我們的承諾不能作廢,阿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把我逼瘋的。」
江晏棲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將沈槐奚推開,「槐奚,你先放開我。」
這個世上,江晏棲唯有面對沈槐奚,是想採取逃避的方式——道理他都懂,可他不會聽。
江晏棲藉機掙脫沈槐奚的手,凝視着他懊惱的雙眸,故作冷淡,道:「不喜便是不喜,感情之事,強求不得。」
江晏棲站在一側,青衣玉立。她見沈槐奚眸色還有些怔然,沒再糾纏此事。拒絕的話她早已說了不下百次,很顯然沈槐奚並不在意。或許也只有時間會教會他如何放下。江晏棲音色冷清,「我心中不會有動搖我理性的那個人——槐奚若執着於此,便隨你想等幾個十載便幾個十載。」
很冰冷無情的話,一旁的沈槐奚聞言,眸光卻終於明亮了幾分。
少年那琥珀般清明的眼還藏着對方才一事的懊惱,但在這一瞬,他仿佛便將那深沉的愛意盡數掩藏了起來。凝着女子不近人情的面龐,他誠摯道:「阿晏所求,永遠是槐奚所往——槐奚往後會同在長樂鄉一般,只站在阿晏咫尺的距離。」
沈槐奚想,他要的不多。阿晏要等天下大齊,要謀盛世永昌,他便陪她一起等,幫她一起謀。
只要最後的最後,她身邊仍只有他便好。
這也算最好的結果了。江晏棲看着稍微正常的沈槐奚,淡淡道:「以槐奚的能力,要在大齊封侯拜相如探囊取物。」
沈槐奚聽出了江晏棲的意思,以他之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本不必追逐天下的權力漩渦。
他雖不可能聽江晏棲的勸,卻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阿晏此般了解他——他對權力根本不感興趣。
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沈槐奚笑道:「阿晏放心,槐奚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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