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楚休就思考過,在實力為尊的一方天地里,世俗的皇權為何能夠不斷延續。
他曾經一度認為,大乾李氏皇族能夠延續,完全是因為朱雀書院的扶持。
後來,這種想法漸漸發生了改變。
朱雀書院的扶持,是大乾李氏皇族能夠延續千年之久的根源,卻非大乾李氏皇族能夠延續的原因。
這是兩件事。
延續。
一直延續。
皇族的延續,在於血脈,在於繼承性,在於萬民的認可,宛若是生成的約定,廣泛的大乾百姓,認可大乾李氏皇族的血脈。
這就像是父親的產業,會由兒子來繼承一樣。
若是一個毫無干係的人繼承,周圍人必定會議論紛紛,甚至是不滿。
武皇自然並非毫無干係,但他太老了。
熟知武皇的人,多半都已不在這個世界了。
武皇想要重新掌管大乾皇朝,必須要依託於現在的大乾皇族。
乾皇是蠢貨,但他的皇位,來的很正。
一旦乾皇暴斃,一應李氏皇族成員,盡皆遭誅。
到那時,誰會認武皇?
大乾的萬民,只會認朱雀書院!
楚休能夠看到這一點,活了千餘年的武皇,自然也早早就清楚這一點。
這也是歷代大乾皇帝來中皇山找他之時,他都會見上一面的原因之一。
他需要大乾皇族,一直認可他這位老祖宗。
「你出身江湖,當比朕更懂得一個道理。」武皇人俑一邊落下一枚黑子,一邊淡淡道,「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根本。
朕,如你師尊那般,無敵十九州,天下萬民,自然會認朕這個武皇。」
「你真的有信心無敵十九州?」楚休看着武皇人俑,淡笑道,「不算我師尊,僅僅是我所知道的,就至少有三人,實力不在你之下。」
「三人?」武皇人俑笑了,再次落下一枚黑子,「說說看。」
楚休沒說,他看向了下方的皇宮。
武皇人俑也掃了眼。
李羨淵已經來到了御書房外。
「不是說要去後宮嗎?」楚休犯嘀咕,李羨淵此刻的行蹤路線,跟裴伊人的猜測,有所出入。
「難道你看不出,他身上所散發的死志?」武皇人俑淡淡道。
「有些時候,弱者,不僅掌握不了生,連他想要尋死,他也掌握不了。」楚休落下一枚白子,「而今,我是執棋者,我讓他死,他才能死;我若不讓,蒼天來了,也要俯首。」
「夠狂,可惜沒有相應的實力。」武皇人俑淡淡說道。
「那就拭目以待。」
…
御書房。
乾皇傳召了李羨淵。
李羨淵邁步走入御書房大殿,待看到靈山寺一鳴也在殿中,他先是一愣,旋即衝着一鳴再次行了一大禮。
在這之前的四天三夜溫柔鄉,是這位一鳴大師饋贈給他的。
這是重似山的恩情。
「女色真的這麼好嗎?」一鳴摸了摸下巴,心有感慨,說道,「我曾在江湖遊歷五年,也算見過風雨,可卻從未想過破色戒。」
李羨淵道:「人生酸甜苦辣,都嘗一嘗,方才圓滿;未曾淫邪過,又怎知淫邪該戒?」
「你這歪理,要是敢在佛門說,只怕會立刻被關進面壁洞。」一鳴輕笑道。
「在下素來不喜和尚,唯有大師是個例外。」李羨淵認真說道,這是他的真心話。
在過去的十五年來,每次見到和尚,他都有一種莫名的憤怒。
「我也不喜歡和尚。」一鳴悠悠說道,「我在江湖遊歷之時,一直假扮成道士。」
「是嗎?」李羨淵這樣回了句,便將目光放在了乾皇身上。
乾皇譏諷道:「就算你睡了一百個青樓女子,也掩蓋不了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已經讓楚休那混賬給糟蹋了。」
「你很嫉妒?」李羨淵直視乾皇。
乾皇臉色泛寒,冷笑道:「看來你很喜歡帶着綠帽子。」
「彼此彼此。」李羨淵淡淡道。
乾皇臉色變得越發陰沉,知道李羨淵,這是在譏諷他,安容皇后讓朱雀書院二先生王權拐走一事。
「你的膽子很大,看來已經有所覺悟。」乾皇冷笑道。
李羨淵道:「你膽子並不大,肯定還沒做好準備。」
乾皇眸光一凝,譏弄道:「怎麼?你想刺殺朕?」
李羨淵搖了搖頭,「你是君,我是臣;臣不會犯君,臣只會給君諫言。」
「諫言?」乾皇皺眉,冷冷道,「什麼諫言?」
「關於後宮的諫言。」李羨淵道。
「什麼意思?」乾皇盯着李羨淵,不知為何,他心裏忽然冒出了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
李羨淵道:「先說吉王李元化。」
乾皇眉頭緊皺,不知這『後宮的諫言』,怎麼能扯到吉王身上?
皇宮上空,白雲里。
楚休眼裏閃過了幾分古怪色彩,他抬眼看向武皇人俑,「你猜,我這位朋友,接下來所說的話,能不能打擊到你這個廢物後輩?」
「朕只會想,他如此激怒這一代的乾皇,接下來,你該如何去救他呢?」武皇人俑看着楚休,「據朕所知,朱雀書院行事,一向講究名正言順,要佔一個『理』字。」
楚休笑了笑,忽然問道:「你聽說過物理嗎?」
「物理?」武皇人俑一怔。
楚休笑而不語,繼續下五子棋。
皇宮。
御書房裏。
李羨淵面無表情地講述着李元化曾在後宮裏做過的一些事情。
簡單來說,就只有七個字:
跟後宮妃嬪通姦。
乾皇冷冷盯着李羨淵,眼裏隱隱有怒火在升騰,他咬牙道:「吉王已死,你還敢在此誣陷他?」
李羨淵臉色如常,「你可能誤會了,就是因為吉王已死,我才先說的他。」
「先?」
一旁的掃地僧一鳴,眉梢輕輕挑了下。
不等乾皇回應,李羨淵便再次開口,「大皇子李元雄為了能夠探聽你的日常訊息,買通了陳貴妃。
剛開始,他們的關係很清白。
後來,陳貴妃漸漸失寵,便把主意,打到了李元雄的身上。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李元雄假扮成太監,來到了陳貴妃的寢殿,兩人貪歡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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